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疯狂 ...

  •   伴着舒缓悠扬的曲调,少女像一朵朝露下盛开的白栀子花,舒展着四肢,在舞台上绽放,夺去所有人的目光。白雾一样的灯光只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没有一束光照向阴暗处的歌者。

      陈辞不去注意台下人们的表情,眼里只剩下了黑白琴键。

      那是一首很偏的钢琴曲,名字叫做《疯狂》,在民间也很少流传,更别提是贵族之间。

      修斯也是在一次勘察贫民区时,听在灰墙边坐着乞讨的人哼过这个曲调,觉得好奇,后来才打听了这首曲子的来历。

      它的作者是一位上个世纪独自住在荒野的贵族钢琴师,《疯狂》是为他从小时就养着的灰狼做的曲子。他常常夜晚在他的庄园里,看着灰狼在庄园的草地静静的躺着,或者是在荒野上仰首往着如水的月光。

      那头灰狼常常蛰伏着,隔着微妙的距离和他对望。

      这首曲子实际上不是写灰狼,是写他对灰狼极端偏执的爱。

      “他声称在那双兽眼里看到了自由。”修斯派去的调查者在他的书房冲他念着手里的资料“尽管他最后死在了那只蛰伏的狼爪之下。”

      修斯凝视着台上的陈辞,虽然对方藏在黑暗里,但修斯从一开始就已经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身边的伊尔却在这样柔和的曲子里,快要倒头睡着了。

      湖水一样的音符,平静而和谐,只穿插着短暂的几个稍高的音节,像投入湖中的小石子一样,激不起涟漪。

      酒盏在修斯的手里被他随意的旋转着,他把它放到眼前,投过玻璃和灯光的折射,他能够看到自己的双眼。

      蝴蝶仍旧不知疲倦的起舞,柔和的光线散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芙琳的垂下的金发好像是“world”里唯一的一束阳光,她在这个完美精致的金丝雀笼里舞动着双翼,媚笑着,衬着那双看起来仍旧纯洁的蓝眸。

      陈辞随着曲子,而感到一丝疲倦。

      青年用余光注视着用尽方法展示自己的还未成型的花骨朵,舒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的合约还没有到期,现在离开的话要付清违约金吧。”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夜他递出辞呈的时候,“world”

      总管那副刻薄的嘴角。穿着制服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的男人当着他的面把他琢磨了一个早上才写好的辞呈撕掉,递给他一张写着一行字的纸条。

      “这样吧,今晚有个计划。如果你能办好,就随便你离开。”

      对于没有权利和地位的陈辞来说,根本无法反驳总管的要求,只能低头答好。

      虽然他一直在思考,把这样一个只渴求财富的女性送到那些没有良心的饿狼面前,为她选择一个最好的,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但舞终究是要结束了。

      只是很可惜,他不能把最后结尾如此狰狞狂躁的《疯狂》弹奏完。

      陈辞侧着头,将平稳的最后一个曲调按完,随着芙琳的步子结束了这首《疯狂》。

      他听到有人低低的笑了声,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陈辞带着面具的双眸对上那个人时,他看到对方微笑着把手里的酒盏拿起来,抿了一小口。

      那是个穿着纯白礼服的贵族,他的身边是一件不搭配的棕色风衣,除了这稍微有些怪异的搭配,陈辞可以确定他是除了主场人选定给芙琳的金发贵族之外最出色的男人。

      他的微卷棕发配上白皙面颊上带着优雅笑意的蓝眼睛,给他多添了一种浪漫的气质。

      陈辞能看出,他很遗憾自己没有把《疯狂》演奏完毕。

      真奇怪,居然有贵族知道这首曲子。陈辞边起身,边想着。

      耳边是台下贵族们对芙琳的赞美之词,娇俏的少女羞红了脸,怯懦的看看起身走来的陈辞,最后挽住了共同谢幕的陈辞的手臂。

      “嘿……陈辞,你看,他们都在夸我,天哪,真是多谢你了。”两人靠近的时候,芙琳小声地凑到陈辞耳边,少女脸上的热度没有消减,冲搭档说着感谢。

      少女的手是温软娇嫩的,此时随着她的心情,带着略高的温度。陈辞摇摇头,微笑着行了绅士礼,略凉的唇印上少女的指尖。

      “不”他用同样细小的声音回答“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情,芙琳。”

      他和芙琳在下台时分开,一位穿着燕尾服带着单边眼睛的金发贵族在陈辞的眼前带走了芙琳。青年看着两人离开,转身趁人还没有拥挤起,准备独自一人走回后台。

      此时灯光又乱了,狂躁的音乐响起,喧闹声填满了“world”,两个人的开场结束,“world”正式苏醒。

      修斯把两个人的小动作收在眼底,将手里的酒盏搁下,伸手抽起大衣披在身上,在伊尔疑惑的目光下,先陈辞一步迈开了腿。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要走,一个想堵。

      当陈辞嗅到那股陌生的微淡的烟草气息时,就知道是谁站到他的身后了。

      “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陈辞转身,被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脸对上那双洋溢着趣味的瞳“我希望我不是自作多情的搭话。”

      面前的修斯仍然是熟悉的贵族笑容,优雅又客套的唇角弧度,就好像他拿量角尺量好了一样。

      “当然不是,”修斯略过陈辞话里的敌意“我只是想向你表示对你的赞美……”

      贵族双眸微阖,像陶醉在一杯香醇的红酒一样,微张着双臂,而后他睁开眼,视线锐利的扫过陈辞身上的每一处。

      “那首《疯狂》,我真是想不到这里居然有人会弹奏。”

      “既然您清楚是什么曲子,自然也清楚它是贫民区很常见的钢琴曲,我这样的贫民歌者,会这并不奇怪。”陈辞对修斯表现出的兴趣感到略微不适,实际上,他的不舒服还来自于太过靠近后台门口的吧台,酒精的味道已经慢慢飘过来了,这让他很难忍受。

      “是的,是的,没有人说这奇怪,这只是夸奖而已。”修斯做出一副略感惶恐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奇怪贫民能够有这么完美的演奏技巧。”

      总有人打算从一堵墙上看到什么新奇的脸色。

      陈辞用同样差不多音调的笑声回答了修斯,青年面具下的墨色双眸和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眸子对视着。

      修斯清楚这次一时兴起的举动探不出任何信息,他只是想过来打扰一下这个镇定的贫民,让他感到那么一点压力。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面前的陈辞说着关于几首曲子的看法。对方开始有意无意的向后挪着步子,如果不是因为看出他对酒精有些抵触,修斯会怀疑爱干净的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没有洗干净。

      直到后台的管事因为工作把陈辞叫走,那双好看的唇才算恢复了正常的弧度。

      “抱歉,先生,虽然和您交谈很荣幸,但是我得走了”眼前的青年语带疏离,颔首致礼。

      修斯也终于收起自己的恶意,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

      他收起恶意了吗?他应该算是收起来的,如果他没在陈辞迈出台阶的时候加上那句话。

      “歌者,你的眼睛很像灰狼,在光下很漂亮。”

      陈辞的步子没有停下,似乎没听见这句话一样,极快的消失在修斯面前。

      修斯笑了笑,皮靴在“world”的木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贵族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座下,微笑着请调酒师为他调制一杯酒。

      不用确定的点,按照酒单上的第一种和最后一种混合就好。

      他在台下观看演奏时,感觉那个在台上演奏《疯狂》的人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把世界溶成一片蔚蓝色的深海。

      他曾经暗自里请过很多人演奏《疯狂》,始终达不到第一次听到时的感触。年少时的修斯是个极度偏执的人,手上不知道沾过多少反叛者的鲜血,不知道看过多少肮脏的颜色。

      但是在那个薄雾笼罩的雨天,他从肮脏的贫民区路过,听到的那曲《疯狂》,曾经让他在无数个无梦的夜晚坠入蔚蓝色的深海。

      那位钢琴家曾经说过。

      “疯狂者为疯狂者写作,疯狂者为疯狂者演奏,最终,也是疯狂者倾听着疯狂。”

      今日的歌者,也是如此。

      名为修斯的疯狂者,只是在今早倾听着名为陈辞的疯狂者演奏《疯狂》,然后坠入了深海。

      只是如此而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