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源》停楠

5、苦瓜

　　6：00

　　“阿沐，真想天亮就可以看见你。”

　　秋日，太阳很懒，仿佛认为冬季要放长假似的，早晨并没有露面。天空高而蓝，风很舒服。秋季本就代表离别，但今年的秋天却异常的温柔，大概是遇见了对的人吧……

　　莫雨沉被定好的闹钟吵醒，第一时间给沐川发了条消息。
　　“早安，阿沐。”
　　其实莫雨沉更想发的是“阿沐，真想天亮就可以看见你。”但他不敢，准确的说是怕打扰他。他在这两天的相处中，知道沐川的性格。沐川是医生，但他会因为小事害羞，会保持自己的倔强。他是一个矛盾且独特的存在。但就是这样的他，自己却喜欢上了。

　　他不知道阿沐是否知晓自己的心意，但他不想自己的这份喜欢成为沐川的负担，所以他会等……

　　＊

　　此刻，沐川已经洗漱好，简单地做了份早餐。就开车前往医院，并没有看见莫雨沉发的消息。

　　日子照旧，医院的工作很忙，但因为沐川是脑神经科的医生，病人并不是很多，所以还算轻松。这几天下雨，小朋友们都不约而同的生病了，容寂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不过沐川的耳根也算清净了许多。

　　中午容寂没空与他吃饭，他自己又没什么胃口，就随便去医院餐厅对付了几口，今天中午多了一道与平时不同的菜一一苦瓜炒蛋。说来也怪，好好的一个秋季，怎么吃起了夏日的蔬菜？沐川带着好奇，点了一小份。可当他吃的时候，便后悔了。这道菜是真的苦，刚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之后便再也没碰过。

　　嗡嗡∽，手机响了一下，沐川掏出手机，莫雨沉发了句
　　“阿沐，吃午饭了吗？”

　　嗯？沐川又向上划，“早安”什么时候发的？没看见，看来以后应该多看手机才是。

　　“吃了。”

　　“吃的什么？”

　　“苦瓜。”

　　“哦。下班我去接你吧。”

　　沐川看到这条，接我？那乞不是又要见面，一想到这里便又不禁忆起昨晚那条信息，脸又迅速红了。见面，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应付。他有着极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不是很熟的朋友一般都不说话，迫不得已也只说，嗯、啊什么的。

　　七岁上一年级，因为性格内向，所以被同学孤立。为了融入大家，他克服自己的内心，鼓足勇气，主动去和别的小男生搭话。
　　他跑到那个男生跟前，紧张了很久，努力笑着说：“你好，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那时是沐川在班级里第一次和别人说话，他做了很多准备，以为做出改变，就可以交到朋友。

　　但是那小男孩却说了句：“不要，我不要和你玩。”便转身离开了，与其他人跑去交谈，只剩下沐川独自在原地。

　　沐川当时很小，第一次努力惨遭拒绝，委屈的要命，他极力告诉自己“沐川，不哭，不就是被拒绝了吗？反正你一直也没有朋友，你不需要的。”
　　可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难受了会哭的，眼泪不争气地从沐川的眼睛里掉下来，他用自己的小手去擦脸上的泪水，可是越来越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他怕被老师发现，就坐到自己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埋着头，等眼泪干了，再抬起来。

　　后来，母亲因病去世了，那年沐川十二岁，他在母亲的墓前哭了很长的时间，他的眼泪仿佛就在那时全部都流干了。他没有妈妈了，那个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逗他笑的人走了，他很缺爱，父亲因为工作很少在家，大部分时间都是母亲，送他上下学，陪自己玩，他从不说在学校的事情，他害怕母亲担心。
　　沐川的世界像是一个封闭的盒子，没有光，睁眼闭眼都是黑暗，母亲是这个盒子的灯。灯熄灭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那天起，沐川就像变了一个孩子，他变得更加听话，更加努力，但是他却失去了少年应该有个笑容，他不哭了，不再笑了。

　　此后父亲对他的管教更加严厉，凡事都要求尽量做到完美。

　　很平常的一天，沐川去上学，刚走进教室，在座的所有同学的眼光在他身上打量着，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但这些目光并不是友善的。他们开始看着他讨论。
　　这些他都习惯了，但直到一个男生道：“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开家长会都是他爸吗？他妈死了。”
　　接下来听到这些话的每一个人都说“真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想到呀，真活该。”
　　……
　　他们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去肮脏恶劣，如刀子一样深深地扎向了沐川的身体，每一个被插过的窟窿，伤口总是不会痊愈，沐川不哭不笑，仿佛成为了没有灵魂的玩偶，可当他听到那句“他妈死了”。这只玩偶的生命变得鲜活起来。

　　沐川忍不住了，他什么都可以忍，他可以接受任何人骂他，他都不会吱声。但龙有逆鳞，母亲是他内心深处不能提及的人。

　　他内心暗想：你们究竟想让我怎样？

　　他立马拽住那个男生的领口，用拳头在男生脸上打了好几拳，顿时男生的脸上变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溢出鲜血。
　　那些所谓的同学在旁边，并没有前去阻止，只是看着。

　　其中一个同学跑去向老师告状，她带着老师，来到班级，终于才制止住沐川的行为。那男生被打的浑身哆嗦，伤的很重，被同学们搀扶起来，老师想问其事情缘由，但所有人都闷声不吭。
　　被打的男生害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沐川望向他的眼神，他下意识的躲避，不敢再提及此事。

　　过了几天，沐川都没有来上学，他转学了。新学校与之前的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一个人。

　　他思考了半天，打了几个字，又删了去。身为医生，做手术都没这么难过。

　　过了二分钟，沐川还没想好发什么，莫雨沉见对方一直是正在输入中，就发了一条。

　　“别拒绝，你还欠我人情呢，阿沐。”

　　这可以说是强迫吗？沐川看着这行字，再拒绝也不好，他心里纠结万分，去还是不去？以工作为说辞？算了，最终沐川还是妥协了。还他人情，这一次我们可以两清了。

　　于是发了句“好。”

　　下午工作完，莫雨沉守约来了。穿着很休闲，白色卫衣，一条黑色长裤。
　　走进医院，因为长的帅，引来了一群小护士的目光，她们在护士站里聚在一起。
　　一个有点胖的女护士说：“这男人，颜值逆天。要是能成为我男朋友就好了。”
　　脸稍浮现出美好的表情，另一个护士拍了拍她的头，：“想什么呢？说不定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啦！好好工作。”

　　那个胖的女护士，朝莫雨沉进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朝我们走过来了。”

　　莫雨沉走到护士站前，笑着对胖护士说：“小姐姐∽，我找人。”

　　听到这句小姐姐，胖护士心里乐开了花，“找谁？帅哥。”

　　“沐川。”

　　“沐医生？他现在还在工作。你可以去脑神经科找他。”

　　“谢谢。”

　　“不用谢，对了，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的哟，未来会有的，正在追，只不过不是女…”

　　“什么？”

　　“没什么，再见，谢谢帮忙。”

　　莫雨沉开始坐电梯，往二楼走。

　　胖护士在后面对另一个护士说：“现在，怎么全都是有女朋友，要不就是在追的呀。”

　　另一个护士说道：“是呀，年轻帅气的都有女朋友，只剩我们这些人了。”

　　莫雨沉已经到达了沐川的办公室，正准备敲门。

　　沐川脱下白大褂，正准备离开。好巧不巧，沐川打开门，两个人正好看见对方，一扇门的距离。

　　莫雨沉先开口：“阿沐，下班好呀。”

　　“嗯，好。”

　　两个人开始一起朝门口走去。

　　“对了，今天我们去干什么呀？”沐川问道。

　　“吃饭，你请我。”说完，莫雨沉将手搭在沐川的肩上。
　　本来沐川想将手从他肩上推下去，但又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莫雨沉脸皮厚，就算推下去了，他还会再放上去。

　　到了一楼，护士站的小姐姐看着他俩离开了医院。

　　既然是沐川请客，所以沐川挑了一个自己小区附近很有名的餐馆。

　　晚饭吃到了八点左右。

　　两人吃饱了，准备离开。

　　“我送你吧。”莫雨沉向沐川说道。

　　“不了，这里离我的小区很近。我走着就能回去，花不了多长时间。”
　　沐川真的不想再欠莫雨沉人情了，这样两清也好。
　　可莫雨沉是想尽办法的接近他，让两个人关系更近一些。他知道我们自己怎么说，沐川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所以便说了一句“不远的话，我陪你一起去吧！”

　　沐川是想拒绝的，可每当他拒绝一次，莫雨沉就会找另一个理由。实在是无法拒绝，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么难搞的人。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着，秋季的夜，不像夏天那么嘈杂，月亮挂在天上，分外温柔。他们走的这条路上，路灯亮起，照亮了前方的无尽黑暗。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走的很慢。时光仿佛就在此刻驻足停留，渐渐地变成了永久。

　　“阿沐，今天的月亮好美。”莫雨沉望着漆黑天幕上挂着的月亮说道。

　　“嗯，第一次见这么美的月亮。”

　　“你知道吗？阿沐，喜欢一个人会一直喜欢。”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由感而生。”

　　他们在月光下，就这样一问一答。沐川敞开心扉，彼此说着一些琐碎小事。
　　就在这条被光照亮的路上，两个人笑得异常灿烂。

　　“到了。”沐川看着眼前的小区说道。

　　“这么快吗？”
　　莫雨沉看着腕上的手表，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嗯，下次。”

　　随后两个人便挥手，再见。

　　真的好快，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秋季好像也因此变得更加温暖，这样的夜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气息，去除了中午苦瓜的苦涩，吃进去，满是甘甜。其实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