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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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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盘糯米糕见底,月见招呼走进院子的江有汜,让他去厨房将昨晚做的糍粑拿出来尝尝。
那个少年虽然还是不怎么开心,但是听到月见的招呼安排还是点点头去厨房拿了。本来少年端来了糍粑就想转身走人之时,月见拉了一个小凳子却说:“忙了一上午了,坐下歇歇吧,晏清泡的这壶竹叶茶你也来尝尝。”
月见已经不去争昨晚的事了,少年默了默还是坐了下来,接过晏清的竹叶茶喝了一口后表情也变得松泛了些。
“今年花神节,阿汜还是在忙盛酒吗?”晏清开口问,他记得往年那个少年也是会帮忙跑这跑那的。
江有汜点了点头,有抿了抿茶:“今年也去帮着阿大哥点火了。”点火也是花神节很重要的活动,到时候篝火晚会很是热闹,晏清笑着:“阿汜现在已经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江有汜低了低头,没再多说,只是喝着茶。
“编花环也很有意思喔,玉家妹妹到时候也可以去玩一玩。这几日都会很热闹,你们可以多留一段时间。”月见拉着阿河笑吟吟的,阿河觉得这个月见很是热情,也不奇怪许无由能和她打成一片。
“对了,今年可以让容三那家伙画一幅花神节的画了,难得你回来一次也该好好纪念一下。”月见突然合掌说着。
“怎么,画一幅庆典的画已经成了固定的节目了吗?”晏清扶额问。
“画画?"阿河疑惑得望向晏清,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晏清无奈的笑笑说:“当初许无由来到伏间镇,那年花神节的时候他为镇子的花神庆典画了很多的画,镇长觉得不错,大概就留下来了吧。”
“容三本身对这一块也比较有兴致,当初和许无由关系也不错,也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所以现在是镇子里比较靠谱的画师啦。”月见补充说着。
“奇怪,那怎么不见许无由的画?”阿河问月见。
“喔,全被镇长收在祠堂了。”
“不是还有一副给你了吗?”江有汜这个时候冷冷开口,“明明每年花神节不出门就躲在屋里看那幅画...”少年撇过头嘟囔着。
阿河和晏清便直勾勾的看着月见,谁知月见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只说着:“烦死了,你怎么知道的!”
江有汜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烦,“动动脚趾头都想得到!”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回堂屋了。
倒是晏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喔,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呢...”
晏清记得那年他基本上一直在专心研究蜀地的医术,他师父让他行走天下说是也能见到山外有山,让他一路走一路修行。谁知在蜀地一学就是一两年,那会儿许无由的出现他压根没太多关注到,直到他偶尔离开房门看见客栈院子里月见跟着那个流浪画师到处跑的时候,他才认真观察这个人,有些莫名的离谱。
但是他俩有一个共同点,他和自己都不会在这个地方久待,终究是浪子。
可是这个家伙来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和镇上的人却处得很好,嘻嘻哈哈的和什么人都能聊起来,哪怕是苍苍白发的阿妈都能和他聊得很开心。晏清心里想,这家伙估计是心很大的好人。
那家伙说自己是陈国人,得知晏清也是,便会在晏清埋头苦读三天三夜医书后将他从房间里拖出来,从月见那里买一坛清酒,从厨房里端来一叠脆花生,拉着他喝个半宿,然后一起在那家伙房间里睡个一天。
通常晏清会发现自己在地上裹着他的被子,他在床板上蜷缩着冷的瑟瑟发抖。
和他熟悉之后,他也会来问一些关于他蜀地里稀罕的花卉品种。蜀地地势陡峭,但气候湿润有不少的奇花异种生长在这一片土地上。这里有很多陈国从未见过的植物,动物,所以那家伙经常捧着一些花,植物什么的来问晏清,这是什么,问到之后还会看见他背着自己的背篓进山。晚上可能才看见这个家伙回来,一身脏兮兮,但是背篓里的画卷都是特别好看的花鸟画。
他一直以为这个家伙可能心里眼里只有画画了。
结果没多久,他从山里扛来了一棵樱花树,种在了这间客栈的院子里,那段时间照顾的很认真,照顾到它开花。月见也很开心,跟那个家伙走得越来越近,晏清抱着他俩能在一起也挺好的想法便随他们去了。
花神节的时候,那家伙给伏间镇很多人画了画,庆典的画就有很多。每一张都很漂亮,花神节最热门的便是镇子的姑娘跳谢神舞。基本上跳这个舞的姑娘,都是镇子里非常漂亮的姑娘了,而常年作为领舞的月见更是整个镇子里男青年心中的花神。
她长得漂亮,舞姿优美,还操持着一个客栈,可以说是面子里子都有的难找好姑娘。
只不过这个好姑娘却是一般镇子青年追求不到的,这个好姑娘似乎一直没有喜欢的人。
花神节在谢神舞之后,有编花环还有篝火晚会,那个时候互诉衷情的男女不是没有,那天晚上晏清在一旁难得休憩一下,便瞧见月见在和许无由说话,月色下佳人邀约,很是美好的场景。
晏清本打算起身离开,不要打扰他俩的,结果倒是没想到,许无由递了一幅画给月见,晏清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是远远瞧着月光下的画似乎是一副人物画。
月见将画收在胸口,表情很是羞涩。
晏清笑了笑,转身进了客栈。
谁知,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来就看到许无由背着自己的背篓正要出门,晏清当他又是要进山,“这么早?”
许无由看到他愣了一下笑说:“早点出发呢,要不然赶不上驿站的牛车了。”
晏清这才清醒了,皱眉:“驿站?你要去哪?”
许无由将背上的背篓又往上提遛一下,眼睛四转:“嗯...总而言之想去塞外看看。以前我有个朋友,经常在我面前背诗提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什么的,诗词我不是那么精通,但我觉得她描述出来的感觉应该很棒,我想去看看。只有真的去过了,见过了我才知道自己画的到底是什么。”
这番话,有点像他师父告诉他的脚下的路要去走了才知道自己选的是什么路。
晏清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许无由转身冲他摆摆手,“山水有相逢,希望有一天我们还能在这世界哪处角落再能遇见啦,很高兴遇见你,晏大夫,再见。”说完他就背着背篓走出了镇子,然后看不到人影了。
晏清觉得他走得太突然了,但是他又很能理解他的突然离去,因为他并不觉得这里是他的归处。
现在想想,昨晚月下他的表情,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镇子上所有人都很震惊许无由的突然离开,觉得这家伙都不说一声就离开实在是太没义气了。而月见将自己关在房里很多天都没出来,也是从那次之后,月见不跳谢神舞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有那幅画的?”月见不满的看着晏清。
晏清耸了耸肩,“我当时回客栈的时候碰巧看见他送了一幅画给你,所以我才知道的。”
“了期,你知道画的是什么吗?”阿河好奇的问。
“不知道,我当时站得远,看不清。”
“喂,你要是看到了,我才要揍你呢!”月见攥着拳头瞪着晏清说。
“月见姐姐,这幅画我们不能看吗?”阿河歪头眨巴着眼睛望着月见,月见看着阿河装可爱这招本来是要拆穿的,但是想着她帮忙跳谢神舞呢,便轻咳了一下,“好啦,也不是不能看,看在玉家妹妹的面上就给你们看看吧。”
阿河笑嘻嘻的在背后偷偷做了一个好耶的姿势,和晏清默契的击掌后,二人跟在月见背后进了堂屋坐在凳子上等月见下楼把画拿了下来。
月见在展开画的时候还有些脸红说:“待会儿你们不许把这幅画弄坏了喔。”
阿河点头如捣蒜,看着月见把画展开,画上是一个漂亮的粉衣女子,这个女子站在木搭的台子上在跳舞,这个舞蹈阿河很熟悉,就是今天月见教阿河的谢神舞。那个女子的表情都被画师细细的勾勒下来,一颦一笑又是温柔又是端庄,她身后的那些伴舞扬出来的花瓣飘洒在她周围,衬托这个女子仿若就是花神。
晏清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当年跳谢神舞的月见。
阿河也一眼认出了,只不过她不仅认出了这是月见,她好像明白许无由当时送了月见这幅画之后为啥第二天就离开了。
阿河闭上眼,许无由,你可真是贱啊。
七夕不久后就迎来了夏天的末尾,处暑后天气也没那么和人们过不去了。
阿河在舞坊也待了大半年了,她对这个也比较感兴趣,现在已经能很得心应手了。教习也一直夸她是个宝,简直是顾盼之后的第二块宝。舞坊里其他人也笑她,小小年纪,舞技好的让她们这些大她几岁的都嫉妒眼红,也常常拉着她说话。
阿河在舞坊也不会因为找不到顾盼人而觉得无聊了。
在练习剑舞那段时间,阿河一下教习就往自家哥哥那里跑,玉辞固然乐意带着自己妹妹好好学习一下握剑,刺剑,但是还是好奇,“你以前不是经常和那个顾盼玩一起吗?怎么最近不见你和她一起玩了,吵架了吗?”
阿河比划着自家哥哥较真给自己拿的军营用剑,抽空回他:“没有...啊!”因为有点重,阿河经常被重剑带跑方向。
玉辞叹口气走过来帮她稳住手腕的劲儿,再提高了她的肩膀,“要用肩膀的力气,带动全身,你只用手腕哪能拿得动。”阿河听着哥哥的话,改变姿势然后接着之前的话说:“不是吵架,而是自从七夕之后顾盼姐姐好像和那个李公子走得比较近了,李公子经常邀约,她也就赴约了,所以哪有空跟我玩啊。”
玉辞沉默了一下,嗤笑一声:“那个画师,看来要出局了啊。”
彼时阿河听不懂哥哥说什么出局,她还觉得许无由和顾盼两情相悦,出局的应该是李公子才对。但是阿河不知道的是先来后到从来不是感情判局里的不死王牌。
意识到这点是夏天彻底过去,秋天都过半的时候,玉辞有天在阿河刚回家的时候递给了阿河一封信,“是阿爹寄过来的吗?”阿河下意识那么问。
玉辞摇摇头说,“是你那个姓许的朋友寄来的,署名是给你的,寄到了我们军营了。”其实也不奇怪,玉辞一向把阿河藏得比较好,哪怕阿河去了舞坊那么久,舞坊的人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只知道她有个参军的哥哥。
阿河很是惊讶,想起之前许无由那个家伙还说寄信给自己,是纯纯找打,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是寄了。
“可能是急事,你拆开看看,军营还有点事我先出门了,你自己在家让厨房里的人给你做点好吃的,最近有点瘦了。”玉辞就那么交代了就出门了。
阿河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信,才知道事情变得越发诡异了。
说诡异是因为许无由寄给顾盼好几封信,顾盼之前还有好好回复,可是上一封寄回来后已经有快有一个月没有回音了,许无由担心人有什么事,所以辗转寄信问她。阿河瞧了瞧信戳封口,是都城的特制的蜜蜡,阿河会知道那么清楚主要是因为都城蜜蜡有股比其他地方的蜜蜡永远有种甜甜的香味。
原来,许无由在都城。
阿河敲了敲头,不知道这信该怎么回,顾盼人确实还挺好的,但是阿河看得出来顾盼和李公子关系也越来越好了,但是顾盼不回信的具体原因是不是因为许无由出局了,这个阿河不清楚。
阿河最后还是回复了一封不痛不痒的信给许无由,告知他顾盼没事,也婉转问了他在都城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信寄出去后,阿河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舞坊,找顾盼问问。
或许是那天运气不错,顾盼那天并没有出门,她坐在房里正在插花,插的是兰花,亭亭玉立但构建的却似乎有点凌乱。
“顾姐姐,今天怎么想起插花了?”阿河坐在她对面问。
“只是一时兴起。”她笑笑。
顾盼一直这样,认识她大半年,在阿河面前她永远微微笑着,她做的比较好了但是阿河跟着自己阿娘行走在都城贵妇圈,见惯了脸上戴着面具的人,顾盼这点还是糊弄不了阿河,她现在看起来很糟糕,插花配色单调,塑枝也很差劲,她本人心根本没有静下来,看上去很烦恼也很纠结。
“今天我收到许无由的信了。”阿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顾盼的神色,果然她顿了一下,“是吗?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们最近还好吗,还说了一些都城的稀奇玩意儿,说了很多废话,只是最后他问我你过得怎么样。因为你一直没有回信,他担心你。”阿河话里有些是假的,许无由根本就没空跟她说什么稀罕玩意儿,话里话外都是顾盼怎么样了,为什么不回他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盼放下花枝,静室里阿河听见了顾盼一声短短的轻笑,“...担心我,他还会担心我吗...”
阿河担忧的望着她,“顾姐姐......”
“阿玉,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回信予他了。”顾盼抬头看她,这次她没有笑了,她拿起花枝轻声说:“阿玉,你知道吗,李公子向我求亲了。”
阿河震在原地,“求,求,求亲...”
“是啊,求亲了。他说不想听我立马答复他,他说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考虑考虑,这段时间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两个月后他再来听我的答案,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他就放手,如果我愿意他立马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我。”顾盼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轻描淡写,她摸着兰花的花骨朵说:“我把这些也告诉许无由了,这两个月我等他回来带我走,我不要什么八抬大轿也不要什么十里红妆,只要跟他在一起我们可以去一个不认识我们的小镇子,然后携手白头,身边有他就好。日子也能过得很快乐,我...”顾盼低着头,啪嗒啪嗒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房间,阿河看见顾盼泪水掉在兰花上,像是夏季突如其来的暴雨,不停歇的打在脆弱的兰花,风雨无情。
“...只是想和他一直在一起而已。“
室内最后有那么一句似乎是呢喃的话语传进阿河的耳朵里,阿河望着天花板,有点后悔自己的信寄早了,她或许在信里应该只写一句:崽种,再不回来我就让都城的官兵把你打回来!
玉家阿河,还真的有这个权力。
两个月的时间也不过就是秋去冬来而已,当江南的第一片雪落下的时候,阿河望着城门没有等来许无由,却是看见了那个李公子。
那个李公子还是初见模样,看见阿河微微笑着向阿河打招呼:“王姑娘,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阿河那个时候穿着棉衣,依旧扎着丸子头,挽着红绳垂着红色的丝绦,只是头上不再顶着荷叶盖儿了。
阿河点点头:“李公子呢?”
那人笑了笑:“好也不好,李某回来路上见到夏日之时姑娘给在下说的郊外池塘了。”
阿河撇了撇嘴道:“荷花已经谢啦,荷叶也枯了,现在池塘一片衰败之景,倒是没想到李公子还惦记着那片池塘。”
李公子却是不气,反而笑得更深,眼中倒是很温柔:“姑娘有所不知,虽然如今荷花枯谢,荷叶败落,池塘看上去很是衰败。但是池塘下面的莲藕却是已经成熟了,可以采摘了,还有莲蓬上的莲子也是好东西喔。荷叶衰败后还能给池塘的鱼提供吃的呢,两全其美啊。”
阿河愣了愣,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亏你能想那么多呢,不都是在意荷花吗?”
“路人只在意夏季的荷花盛景,但是在下是商人,看到的是它四季的价值。”李公子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莲子给了阿河,说:“这莲子是郊外那个池塘的莲子,姑娘不介意可以带回家尝尝,或许你会对现在那个衰败的池塘另眼相看呢?”说完便和阿河告辞离开了。
许无由没有赶回来,而阿河也因为那天在外面吹了冷风而伤风小病了一场,被玉辞扣在家里好几天,等到身体好完了玉辞让她出门之时,外面的雪也停了。
银装素裹的世界,舞坊却张灯结彩,阿河踏进舞坊便被开心的姐姐们告知,顾盼答应了李公子的求亲,明年春天就出嫁了。
阿河看着人群中心的顾盼脸上微微红着,眼睛湿漉漉的,她好像是认真的。
阿河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话在嘴里转了转变成:“恭喜。”
听说新嫁娘准备出嫁 就会很忙了。
顾盼很多时间都待在舞坊,舞坊的人都有给她准备贺礼,也算是为她添妆。顾盼没有双亲,要说亲人的也只有这个舞坊了,所以舞坊一大家子都算她的娘家人,在教习舞蹈之余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喜事做准备。
阿河在家里翻箱倒柜,玉辞看着东翻西翻一直没找到东西,就问:“阿河,你在找什么?你说说哥哥帮你找吧,你这么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我在找曾经舅舅给我在碎玉坊为我买的一根梅花簪,顾盼姐姐来年春天要出嫁了,我想把那个梅花簪赠予她做添妆,但是我现在找不到了...奇怪,我明明记得我带来了啊...”阿河一边说一边翻箱倒柜。
玉辞先是有点吃惊然后又恢复表情:“嫁人了啊...娶她的是七夕那次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公子哥吧?”
“哥哥,你怎么知道?”阿河震惊哥哥消息灵通。
“要是她嫁给许无由才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大概是两个人收拾着想去一个小地方过普通日子吧。”玉辞随意的说。
“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因为你哥哥我聪明绝顶啊!不过许无由注定满足不了顾盼,顾盼嫁给那个李元辛反倒不错。”玉辞帮阿河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说着。
阿河顿住了,看着玉辞问:“为什么?他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玉辞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阿河的头:“万事又不是一句互相喜欢就可以万事大吉了的事,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愿意做个老实过日子的,那太无聊了,而且也并不能带给顾盼幸福,他才不会做,”说着玉辞就帮她从地上找到了那只梅花簪。
很快到了除夕,哥哥告诉阿河他去一趟军营之后就回来陪她,阿河便在家里唤下人把年前家里阿爹寄来的屠苏酒拿出来,再把瓜子糖什么的准备好了,然后带着几个下人出门看烟花去了。
没走几步,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拄着拐杖,一身邋遢的人。阿河本来本来打算绕开的,哥哥出门前就嘱咐她,年关时节外面没有那么太平。
“阿玉。”那个人开口,阿河眼睛瞪圆了,这个声音是许无由!
许无由消失很久了,书信也间断了,她以为这家伙追求荣华富贵去了,没想到搞得那么狼狈。
“许无由?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话长。”
最后阿河带许无由回了他家,许无由收拾好后,阿河才看见他脸上手上都有很多擦伤,脚上的伤更是严重,“你的脚...”
“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许无由平淡的说完,阿河觉得他比起夏天时候变了很多,这个时候的许无由用丧家之犬来形容简直不要太贴切。
“你......”
“顾盼要嫁给那个富商了是吗?”许无由打断了阿河的话,直接了断的问她。
阿河顿了一下说:“是啊,婚期定在春天,差不多过完年不久后就要出嫁离开了。”
许无由低着头没有回答,外面炮竹声,烟花声间断的响起,烟花的光将有些昏暗的室内照的有些亮了,阿河看见他下巴还有深青色的胡茬,忍不住开口问:“这段时间你去哪了,顾盼姐姐等了你很久,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我去都城翰林画院参考了。”许无由淡淡地说。
阿河一下子愣住了,那个画院是官家画院,在里面的人才都是非常出色的。翰林画院的大人阿河知道,也认识几个,她的阿爹也喜欢书画,所以和那几位大人相交甚好。所以阿河也知道那几位大人喜好水准,许无由的画好是好,但是在那几位大人眼里或许会少几分重要的东西,那就画的精魂。形态虽好,却没有那种风骨,许无由定然是不会入那几位大人眼的。
“失败了是吗?”阿河问。
“对,那几个大人说我画无灵魂,只是徒有其表。说我见识太少,但是心却很贪,让我再多多修行几年吧。”许无由说完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许无由竟然以为自己有那么点小名气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算个人物了,想出人头地这样至少我带顾盼走得时候可以昂首挺胸,让顾盼也可以风光嫁给我。”
“没想到,竟然是我自己好高骛远。”
“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或许我就不该离开江南,去什么都城。”
阿河听着他苦笑着,“那你为什么还是没回来?其实顾盼姐姐不会在意这些,只要你赶回来...”
“一接到她的信,她说只要我回来,她就愿意和我走,我当天就启程了。那天都城下了一场大雨,我骑马想快点回来,却在山路上遇到了滑坡,我连人带马摔下了山崖,被一个屠户救了。在屠户那里我躺了快一个月才能勉强动身,我念着时间不多了,拖着伤腿出门,可惜事与愿违腿伤更加严重我还没走出山崖,就晕倒了。等我彻底能走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赶回来的时候木已成舟。”许无由撑头在桌子上,眼里一片死寂。
“木已成舟...你去见过顾盼姐姐了吗?”阿河咬唇问他。
许无由瞥眼看她,不知为何他笑了,笑得很像当初快乐时候的他,“见了。她和她未来的相公站在成衣店里,在买衣裳,是红色的裙子,她穿起来很好看,她笑得也很好看。他们手牵手一起去酒楼吃饭,去买了首饰,从头到尾他们手一直都牵着。”
阿河看着他,在他瞳孔里她看见自己怜悯的眼神,她低了眼眸想要掩饰,许无由却笑着说:“阿玉,她很开心。”
阿河觉得那一刻他也在说:“我很难过,让她那么开心的人却不是我。”
许无由拄着拐杖站起身,打开了门,门口站着阿河的哥哥,玉辞看了许无由一眼没说什么,“阿玉,回家了。”
阿河站起身,看着许无由问:“那你怎么办?”
许无由没有说话。
那之后直到春天到来,阿河也没遇到许无由了,阿河担心他做傻事,玉辞却说:“放心吧,那家伙活着呢。”
很快,顾盼嫁人的那天就到了,李公子果真信守承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娶顾盼,听说李公子家在离江南不远的地方,阿河问过哥哥,哥哥说那个地方还不错有海又富庶的,不必担心日子不好过,阿河听完也就放心了。
顾盼的梳妆是教习来做的,教习的手也很巧,给顾盼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头发。
顾盼盖上了红盖头,阿河也在那一堆人里送着顾盼出门上了花轿,李公子今天很是俊朗风发,看见阿河在人群里望着他们,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把喜糖送到了阿河手里,“送你,沾沾喜气,这是酥糖,应该会合你口味。”
阿河抽了抽嘴角:“果然,乞巧节那次你明明知道是我喜欢吃糖还要故意套我话。”
李公子眨了眨眼,又塞给她一个红封,“对不起啦,不过还是谢谢你。”
阿河有一股气不知如何发泄,便看着队伍热热闹闹的远走了,她手里两个红封,一个李公子给的一个是顾盼偷偷塞给她的。顾盼前一日拉着阿河说了很多话,阿河那根梅花簪,虽然不知阿河从何得来,但是顾盼却能看出一定是珍品,阿河的哥哥也随了一份玉耳坠,顾盼知道当是感激她那段时间对阿河的相助了。顾盼在舞坊,真正非常亲近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许无由另一个就是阿河了。
阿河也趁此机会把许无由几天前交给她转交的贺礼给了顾盼,是一对纯金长命锁,“他只说祝贺你。”
顾盼点点头收下了贺礼,面上已经不会再有太大的波澜了。
阿河问过许无由为什么不自己送,那个时候许无由已经不见除夕那夜里的狼狈不堪,他瞪大眼睛只是说:“阿玉你是不是傻,哪有单身男人去送待嫁娘子礼物的,传出去多难听啊!”阿河沉默着,想了想确实如此。
仪仗队伍走远了之后,许无由从阿河身后走了出来,阿河将手里的糖分给了许无由,“尝尝吧,挺甜的。”
许无由接过了,拆开了包装纸放进了嘴里,阿河看见他表情变得奇怪:“太甜了吧。”
地上还有彩纸,炮竹纸屑满地,远远的还有一点喜乐声传过来,阿河看着嫌弃糖太甜的许无由问:“接下来你怎么办?”
“阿玉啊,我要走了。”
“哈?走哪?”
“我想了很久,翰林院那几位大人说得对,我的画还有我这个人不过徒有其表,毫无灵魂。这个世界应该很大,而我太浅薄了,眼前的没抓住却去捞水中月镜中花。”
阿河看他,他眼中没有除夕夜里的痛苦了,但是阿河还是想问:“不痛了吗?”
许无由笑了一下,“痛啊,可是阿玉,我觉得她选择的挺好的,我终究无法让她幸福,她要的我一样都没给她,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得到幸福呢?我没有给她幸福,我也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阻碍她追求幸福。”
“那你要去哪?”
“先往她的反方向走吧,我也想好好进修画技,我也只有画画了。”
“那你一直走,岂不是能走到塞外?听我哥哥说塞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很好看的。”
“是吗?那我一定会去看看。”
唢呐声彻底听不到了,周围有一下子的安静,阿河问许无由:“那你还回来吗?”
许无由摇摇头说:“不知道,也许不再回来了,四海为家。也有可能有一日我害怕了,我就回来了吧。”
“好吧,一路顺风。”
“嗯,你也多保重。”
许无由当天就走了,走之前送给了阿河一幅画,画的是第一次见阿河,阿河跳舞的样子。阿河还记得后来没多久哥哥在江南军营操练的差不多,家里爹娘也催着二人回家,兄妹俩收拾东西的时候,玉辞发现了这幅画,被玉辞要走了,直到现在应该还在阿河哥哥的房间里收着。
那便是阿河全部的江南时光了,后来阿河被拖着长大然后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