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人鱼的歌声》咖啡香氛

3、【第三章 高速上的黑雾】

　　人鱼的唇边突然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她对越洋眨了眨眼，缓缓地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嘘……”

　　越洋有个本事，就算是心中火山爆发岩浆崩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的脸上也依然是雷打不动的木然，任谁也看不透他心中的波澜壮阔。

　　所以会议室的人谁也没有查觉越洋的异样。

　　“G26建议产品高低配，把容积率做满。尽量多做高层刚需业态，刚才蒋经理的方案的确很不错，总规看起来也很大气。但是从销售层面来看，这个方案洋房过多而高层刚需过少，不利于未来的走量。G26项目拿地时就很清楚，在公司层面G26项目是我们的现金流项目，迅速走量实现高周转，所以，我们营销口希望设计部能再优化一下业态分布与户型配比。”越洋站起来，走到投影幕布前，用手中的激光笔在总规图中指指点点着。

　　随着与设计部的互动越来越深入，越洋忘记了他对面的人鱼。而从越洋站起来发言开始，人鱼就消失了。

　　所以，那一定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幻觉。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己经是夜里11点多，越洋刷卡进入公司电梯，低着头思考着。无论如何，这是不正常的，他毕竟出现了幻觉，要是在高速上开车又出现幻觉的话，那将是致命的危险。

　　越洋点了点头，他需要去看心理医生。至少，需要医生给他开药。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越洋打开一看，是项目策划经理范晓蓠给他发来了微信。

　　“越总，又加班吗？实在是太辛苦了。要是得空，OA上有一个活动流程需要您马上签批一下，主要是溪山华府后天就要搞活动，流程很急。”

　　除了新的G26项目之外，范晓蓠还负责另一个洋房项目。

　　“好。”

　　越洋点开手机里的OA系统，登陆上去，在一大堆还未处理的文件中找到了范晓蓠的那一个活动申请流程，看见溪山华府项目营销总监与项目总都己经点了同意，他也就飞快地点了同意。

　　对于下面项目营销总监的权限，他向来是放得比较松，因为责任与权力是对等的，他需要下面的项目营销负责人要有极强的主观能动性。

　　很快，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范晓蓠发来的。

　　“越总，谢谢啦！这么晚回家开车注意安全哦~”

　　越洋正准备打开车门上车，看到微信愣了一下，难道小范也在车库么？

　　越洋抬起头，这个点诺大的车库几乎空荡荡的了，但在他车的旁边，竟然还停有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在他黑色途锐的对比下，更显得mini cooper的娇小玲珑。

　　车内，笑面如花的范晓蓠按下了车窗，正对他招手：“越总才回家呐，都11点多了。”

　　越洋笑了起来：“你怎么也这么晚？”

　　“是啊，下午在公司这边还开了一个G26项目的广告公司的招投标会，就没时间回项目上了，抓紧时间在写下个月的营销方案，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11点。”范晓蓠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很有些漂亮。怪不得秦风那色鬼会着迷。

　　越洋心中微微动了一下。

　　“辛苦了。你回家也注意安全。”越洋笑了笑，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驶上内环快速路的时候，越洋脑子里还留着范晓蓠的笑容，他很清楚不谈办公室恋爱是一个职场人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他想多了，而且，人家好像也有男友。

　　或许，他只是单身太久了。所以才会因为一个女下属的笑容而动了一动，脑中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人鱼幻觉吧。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致的吧，集团老拿他们西南公司与华东公司那边做比较，华东那边销售价格高于西南这边太多，利润率也高，集团未来三年会将重心移往华东，集团总部也将搬迁往北京。

　　好处在于集团那帮人包括老板终于可以真正与西南公司分家了，不再与他们在同一个办公大楼办公，坏处在于西南区域公司的拿地规模将大幅缩小，集团的土地拓展将东移，三年后，若再不拿新地，西南公司土地储备像急速减少，公司的规模也将越来越小，在集团的地位也会越来越低。

　　没有土地就没有项目，也就不可能再养那么多营销人员，未来就会有大幅度的裁员发生。

　　越洋又想起了上周接到的一个猎头打给他的电话，向他推荐全国TOP20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刚进入他所在的江城，职位给他的是地区公司副总经理，分管营销条线、拓展条线和物业条线。

　　虽说是职位上升分管了三个职能口子，但是目前该公司在江城拿的地只有不大不小两块，区域地段也并不好，拓展条线说是他负责而事实上这是虚职，像这种规模的公司拿地，向来都是老板说了算，职业经理人只能提供参考建议。而物业条线又是烂摊子谁也不想碰。薪酬么，年薪180万，年终奖跟当年的销售业绩挂钩。

　　实话说，这个薪酬在业内属于低水平，略微让越洋感兴趣的，是他可以从营销口子跳出来，走走别的路。

　　那个猎头直到今天仍在找他，想让他跟那边的老板见见面，喝个茶，慢慢聊聊。可是越洋一直没有空。

　　越洋皱着眉，一下子想得越来越多。

　　车内的时间显示是夜里11：50，平时内环在这个点上还是有很多车，特别是大货车们，总在深夜出动。但今天夜里除了越洋的车之外，并没有别的车，但越洋脑子老想着工作的事，并没有注意这点。

　　内环快速上突然起了雾，连路边的反光也看不太清的时候，越洋才猛然发觉。

　　开启了雾灯与双闪后，越洋将车速从110码降到了40码，能见度大约只有10米。此时的内环快速笼罩在黑沉沉的浓雾中，己经分不清哪些是左边的南山，哪些是右边的城市，哪些是天际，哪些是路。

　　“搞什么鬼？”越洋一面喃喃低语，一面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路边的导示标牌，按他的经验，快到下道口了。

　　浓重的夜雾像打翻了的黑色墨汁，迅速地渲染着天空与大地。离越洋的车还有500米的下道口就在前方，但在黑色的浓雾中，诡异的事发生了，下道口竟然缓缓地在闭合，下道的标志也闪了一下就消失在夜色中。

　　当越洋的车驶近时，下道口己经消失不见，这一段己经变成普通的高速路，路的右边在车灯的照耀下现出一串点状反光。

　　“奇怪了。”越洋微微有些诧异，他记得右转之后500米就是下道口，可是他眼前却是一段连绵的高速。

　　或许，他刚才脑子想得太多记岔路了吧。越洋摇了摇头，继续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途锐很快开过了曾经的下道口，一鼓作气冲进了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中。

　　没有前车，也没有后车，越洋眼前与身后都是一片黑暗，内环快速上能见度又下降了，开着雾灯，充其量也只能看到3米内的距离，黑色浓郁的雾气在雾灯的柱状光源下翻腾着，像张牙舞爪的魔鬼。

　　越洋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的家到公司的距离是20公里，可他现在己经在高速路上开了20多公里，却还没有看到下道口。这明显不对！

　　越洋皱着眉头，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但仍然不得其解。

　　或许，他该停下来打个电话。

　　想到这里，越洋慢慢地减速将车停在应急车道内，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黑色的途锐融化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被不停翻滚的黑雾气包围着，车头车尾的双闪微弱得几乎肉眼不可见。与天地浓重的黑色相比，车和车内的人，是蚂蚁一样的存在。

　　越洋拿出手机解锁后发现，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这不可能！这可是城市中心的高速路，不可能没有信号。就算是之前他去川西旅游，进入石渠玉树那样偏远的地方，也依然有手机信号。

　　越洋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关机重启，再打开时，发现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望着密闭车窗外张牙舞爪的黑雾，越洋突然失声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这是《寂静岭》么？还是《迷雾》？温子仁的恐怖电影再现么？

　　无论如何，需要冷静。越洋闭上眼运动了一下脖子，或许，这个地方信号不好，再往前开一段路，总会有信号好的地方吧。又或许，再往前会看到别的车可以求助，或是看见下道口。

　　对，就这样。越洋轻点了一下油门，将车缓缓往前行驶着。能见度实在太低，越洋担心与路上的车发生擦挂，因为彼此跟本看不见，所以他违规就在应急车道内行驶着，尽量靠着右边的反光带缓行，这样会更加安全一些。

　　车速只有10码，而浓雾并没有消散的样子，手机也没有信号。

　　蓦地，越洋隐隐有些不安，他感觉到大地与车身的震动，震感从他的左边迅速传来。越洋看着左边的后视镜，除了黑雾之外还是一片黑雾，但是，分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越洋心里一个激灵，或许他该打开右边的车门跳下车，躲到高速路护栏外面的灌木丛里去。

　　就在他脑中这么一转念的时候，黑色的浓雾中冲出一辆红色的东风货车，它竟然是没有开灯的，它以120码的速度呼啸着向着越洋的途锐撞了过来。

　　完了！

　　惊天动地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声音。

　　在两车相撞的一刹那之前，越洋看见黑色的浓雾中飘浮的美丽人鱼，她的头发像起伏的波浪一起往后飞扬，她的眼睛像夏天的海水一样清澈美丽。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深深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