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无情实有情》纳西海

5、第四章

　　御书房内，云尚帝冷眼看着一大早就跪在地上的四人，淡淡说了句：“都起来吧！”虽然对这组合有点奇怪，面上却是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但阜韬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他在见到母亲时那一瞬间的不悦。
　　“父皇，儿臣有事要禀报。”看到最有望继承自己位置的太子，云尚帝的眼中终于带了点感情，有了一丝父亲的味道。
　　“说吧！”
　　“儿臣恳请父皇饶恕二皇子违抗圣旨，不能陪同炎国太子之罪。”
　　“哦！”尾音上扬。二皇子，云尚帝发现自己一点也没印象。但能让太子主动来请罪这一举动，就不能不让人深思了，自己的太子虽然还稚嫩，但可不是轻易可相处的人，更阜韬何况还是他的竞争对手，他可是明明白白了解他那高贵的皇后每天灌输给太子的思想，也正是因为太子没有被皇后教导地是非不分，自己才会对他有所期待。
　　云尚帝感兴趣地看向那个安静地缩在大毛毯中，伏在地上的孩子，应该是叫阜韬吧。这个儿子是他最不愿见的，那是他无能的表现，他受人摆布的罪证。要不是那个炎国太子提出想要与大祥之兆夜出生的两位皇子交流，他还真想不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可现在想想，三年多过去了，除了出生，其余自己一次也没去看过他，还真是有愧于他，想想也知道这三年那宫里过得是多么的不容易。以德服人的自己，却自私地把自己的过错推到一个同样是受害人的女人和一个不知世事的婴儿身上，真是有愧。带着这种微微愧疚的心理，云尚帝不自觉就放低了声线。
　　“阜韬，你自己来说吧！”云尚帝内心决定只要是不关乎国体之事，就不追究他了。毕竟养不教，父之过，再说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犯多大点事。
　　其实，阜韬在大毛毯里早就又昏昏欲睡了，突然被点名，完全处在事态之外的阜韬想想自己那不流畅的语句，索性求助般地看向云尚帝。这下，倒让云尚帝愣住了。处在这个位置久了，被人直视的日子感觉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而这底下的孩子突然抬起头，白白嫩嫩的脸上挂着两抹红。虽然大帽子遮住了大半个头，云尚帝却还能感受到那委屈、求助的目光。这孩子，是不懂世事呢？还是装傻充愣？云尚帝更感兴趣了。
　　这时的阜韬从母亲的气息感觉到了害怕，从而得知，现在的自己还惹不起上面这人。于是他只能用更加委屈的表情，以及全然信任的眼神望着上面的人，以求化险为夷，这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直觉。
　　云尚帝被这般灼热的眼神盯得极不自在，从没有人这样望过他，即使他的妃子，他的其他孩子，眼神里莫不是带着算计和倾慕。这被人完全信赖的感觉让有种他浑身说不出的感觉。这孩子应该还没到算计的程度吧，如果连自己也被骗了，那倒真是应该好好奖励他。云尚帝有生以来第一次努力缓和面部表情，放低声音：“过来，到父皇这里来！”
　　阜韬其实心底是十分不甘愿的，很想离这个讨厌的人远远地。但四周那不同意味的眼神印在他身上，都无声地敦促着他，更何况他娘那浓浓的担忧。阜韬只好心不甘情不愿，慢腾腾地爬向云尚帝。
　　这样的举动倒更让云尚帝大吃一惊，难道这孩子还生有残疾。这一次，云尚帝是真的相信了阜韬，一个残疾，迟钝的孩子，无论怎么会算计，在这深宫里，也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不由得，云尚帝产生了可惜、可怜的感觉。以致阜韬都爬到了他腿边，云尚帝也没多大反应，顺手就把人抱了起来。看着云尚帝这一举动，皇后手中的锦帕紧了紧，随机又若无其事地放开。

　　四下安静，太子心急地首先打破了沉寂：“父皇，二皇弟至今还不会行走。故不得已有违圣旨，请恕罪。”
　　云尚帝已恢复了平静，却并不急于回答，只是示意杏子说明情况：“你，你倒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皇上，二皇子只是生长缓慢。当年也是三月才睁眼，差不多几周前才开口说话，二皇子一定是正常的。”杏子一直坚定执着地相信自己的孩子是正常的，此时的口气也相当坚定。见云尚帝若有所思，杏子后知后觉地想到，生在深宫的孩子，是不是残疾的会更加幸福，自己刚才那么回答到底对阜韬好不好呢。这孩子是她唯一的安慰，如果出事了，自己真是无望了。
　　“哦？竟还有这种事。你等先下去吧！这事朕自有安排。”
　　随后，云尚帝就直接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小好，宣太医到这来见朕！”
　　见杏子等人慢慢退出去，阜韬也很无奈，自己想和娘在一起啊。阜韬生气了，决定无视云尚帝，静静地窝在云尚帝怀中，动也不动，任由云尚帝打量。直到云尚帝试图摘下帽子，阜韬才猛然拽住帽檐，就是不松手。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了。僵持之下，云尚帝也只好降低要求，只把帽檐稍稍卷起了点。
　　帽子下的小人还真象个瓷娃娃，唇红齿白的，脸蛋不点而自带胭脂红，大大的眼睛如墨，让人深陷。而手中的发尾触感绝佳，真是个俊秀儿郎！感觉在哪见到过一样。
　　“来，小东西，叫父皇。”
　　真想不到这刚刚还很威严的男人出口竟是这句话，阜韬忍不住向天翻了翻白眼。要叫吗？不过，自己很早就决定不叫他“爹”的，而父皇也是爹的一种吧。所以，决定了，不叫。反正自己开口时间也不长，叫不出来，大家都能理解。
　　“皇…皇…”断断续续软软的童音从那殷红的双唇中溢出。而云尚帝显然很喜欢他这个动作，这个声音。
　　“再叫一次，来，父皇。”
　　“皇…”阜韬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怎么比他还幼稚。
　　“很好，韬儿这么小就会翻白眼了，果然不同。”阜韬的脸被突然袭击了，手感真不错，云尚帝看着阜韬纠结的小脸，心情大好。
　　而太医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至高无上，甚少有面部表情的皇上此时正放松地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好一幅天伦之乐图。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可以让皇上这么宠爱，一定要搞清楚。
　　正在思索时，“胡太医啊，来看看朕的皇儿？”熟悉的冰冷冷的话语顿时让太医头脑清醒，马上小心翼翼地上前。
　　“皇上，请将皇子放在旁边，臣好把脉。”
　　“不用了，皇儿就坐在这里，你过来吧。”
　　看样子，这是个皇子，还是个比太子还要受宠的皇子，但怎么会一直没见过。对了，宫中的皇子，没见过的也就二皇子了。不过，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
　　“皇上，皇子没什么病。只是有些营养不良，臣开个方子，补一补就好。”一听要吃药，阜韬就皱起了眉。虽然他很喜欢吃东西，但那苦苦的药就算了吧！
　　云尚帝暗地里把他的表情变化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萌生了想看看这孩子吃药时会有什么反应的念头。一瞬间，他竟舍不得放开这孩子了。既然想看，作为天下地位最高的人，为什么就不把他养着来看呢。云尚帝瞬间做了决定。

　　最后，陪同夫人事情圆满解决。云尚帝以二皇子偶感风寒为由，只让太子陪同，毕竟一个太子陪同，云国已经很给面子了，炎逸也只得遗憾地放弃。

　　“娘，不要，苦。”阜韬愁眉苦脸地拼命开动着脑子，撒娇，耍赖，还是装可怜。脑子转了一轮，还是没什么好办法。云尚帝的御口圣旨盖过了一切。
　　“乖，喝一点，太医开的方子，对你没有坏处的。”杏子无奈地哄着撒娇的阜韬，从小就没吃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太医开了方子，送了药，怎么能浪费呢。
　　“皇上驾到！”
　　阜韬急急忙忙准备下床，刚伸出条小腿，云尚帝就快步走上前，把阜韬按在床上，牢牢捂在被子里。然后，转向杏子，一看杏子手里满满的汤药，云尚帝就完全明白了。伸手拿过药汤，柔化了声音轻声强硬劝道：“韬儿，良药苦口。”
　　这次，出乎大家的意料，阜韬的反应和刚才完全不同，乖乖接过碗，一狠心，一咬牙，一口气就吞了下去，喝完后也没叫一声苦。可这样乖的表现却反而让云尚帝面色不善。阜韬很不解，自己已经乖乖顺着他了，怎么他还不爽呢？以后一定要更听话，在足够强大之前，要牢牢谨记，傀儡在这里会活得更长。
　　抱起阜韬，云尚帝走了出去，只丢下一句：“二皇子以后就与朕一起住了，才人晋封为贵人，赐住晚晴苑。”
　　自此，阜韬真正开始了与云尚帝的同居生活，不知道这同居，结果是两败俱伤还是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