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又夭寿了》傅邸

47、梦中梦-9

　　周棠棣的戏在晚上酉时。
　　戏开前一刻钟，戏楼座无虚席，门外都排满了人。

　　全都是来看明冠长安的名旦梨棠的。

　　以往梨棠也登过台，但只唱一段。
　　今天这一场是梨棠第一次唱完整首青衣，千金难得。
　　梨棠就是周棠棣。

　　邵斯愠早早的就被周棠棣拉过来了，这会儿戏还没开，他无聊的抓着手上的纸扇打开又折上，脑中纷乱。

　　“檀弓，别叹气了，我给你泡了新茶，今年这批新茶味道不错，比去年的浓醇很多。”
　　邵斯愠来听周棠棣的戏，周棣棠就随行，借口是给周棠棣捧场迎初戏。

　　这借口找的太拙劣，从小到大周棣棠就没为周棠棣贺过喜送过礼，生辰都没有。
　　但看周棣棠满脸丢了魂的样子，周棠棣还是没有拆穿他。
　　算了，跟着就跟着吧。

　　“棣棠，你过年就十八了吧。”
　　邵斯愠没喝茶，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着折扇，声音淡淡的。

　　周棣棠心下一沉，拿着杯子的手缓缓用力，骨节捏的泛白。
　　“……是。”

　　“时间过得真快啊。”
　　邵斯愠弯唇：“我家棣棠都到了可以议婚的年纪了。”

　　‘啪——’
　　周棣棠一个不稳，滚烫的热茶水泼了自己一身，他匆忙往后退了一步，茶水滴滴答答的顺着衣服往下流。

　　邵斯愠下意识坐直了身子，看着周棣棠问道：“烫到了没？”
　　随后，他转头招呼了一声：“小二。”

　　一边候着的小厮闻声而来，动作利落的收拾了这一片水渍，又重新换了上一套茶碗，还为周棣棠送来一副烫伤膏。

　　周棣棠没烫的太严重，就是手背有点发红。
　　他抿抿唇：“没事，没那么严重。”

　　邵斯愠眉眼一抬，对周棣棠道：“过来。”
　　周棣棠一步一挪到邵斯愠面前。

　　邵斯愠打开烫伤膏，薄薄的给周棣棠的手背涂上一层，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棣棠。
　　“我说什么了？怎么这么大反应？”

　　“也没有……就是一时没注意。”
　　周棣棠垂着眼睛，声音也是低的：“哥哥，干爹在战场，那边战况不好，我不想这个时候议亲。”

　　多久没听到这声哥哥了？
　　从两年前开始，到现在，周棣棠叫上檀弓以后就没改过口，谁说也不改。
　　时隔两年，这声哥哥又出来了。
　　看来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不止周棣棠拿邵斯愠没办法，邵斯愠拿周棣棠同样束手无策。
　　周棣棠也是邵斯愠一手带着长大的，他到了年纪不娶亲，邵斯愠总不能压着周棣棠进婚房。

　　周棣棠和周棠棣不一样。
　　今天在这的如果是周棠棣，他不想娶亲，会直接翻脸，要是一再逼着周棠棣，周棠棣就敢拎着刀把媒婆的家砸了。
　　周棠棣不想做什么事，有人逼他，他只会让别人不痛快。

　　但周棣棠不会这样。
　　他只会拒绝，如果邵斯愠一再逼他，他被迫也会答应，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周棣棠要是不想做什么事，他更善于强迫自己，让自己不痛快，最后憋不住了就放个大雷。

　　邵斯愠不喜欢这样。
　　但邵斯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周棣棠跟着他日日消沉。
　　算了，他没法子，总有人有法子。

　　邵斯愠‘喀’的一声把折扇放在桌上，开口：“过一月，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战场看看阿爹阿娘。”

　　邵斯愠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有他娘摆不平的事。
　　他搞不定就扔给阿娘，反正阿娘总有办法。
　　而且他确实也有事要和阿娘说。
　　邵斯愠目光搭在尚且空无一人的戏台上，眸色深深，若有所思。

　　周棣棠慌了。
　　他显然也明白了邵斯愠的想法。
　　他不想见邵夫人，他知道见邵夫人意味着什么，也能想到不管怎样，他最后都一定会被邵夫人说服。

　　在国公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周棣棠谁都不怕，唯独对邵夫人满含深深的敬畏。
　　他可以谁的话都不听，但一定会听邵夫人的话。

　　“哥哥……我们，我们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可以多收拾收拾，再计划计划。”
　　周棣棠面色发白。

　　邵斯愠翘了翘嘴角，想到不久之后就能见到阿爹阿娘，心情颇好。
　　他抬了下手：“有话你到时候自己去和阿娘说。”
　　他刚说完，蓦然想起在他年少的时候，他爹也经常跟他说这句话。
　　——有话你自己去跟你娘说。
　　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爹当年跟他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父子俩同出一脉，都爱把管不了的事甩给邵夫人。

　　周棣棠还想再说话，话还没出口，又被邵斯愠一句话堵了回来。

　　“好了，阿棠出来了，我们听戏。”

　　阿棠阿棠阿棠又是阿棠！
　　明明都是同一时间进府的，为什么他就是阿棠，我就是周棣棠。
　　明明都是一起长大，为什么周棠棣永远都能在邵斯愠那里无法无天，我却要恪守规制。
　　明明都是一样的饭，为什么我拿过去邵斯愠一口不动，周棠棣拿过去邵斯愠就能全部吃光。
　　明明是我先动心的，为什么到我这只能是兄友弟恭，被偏宠骄纵的永远都是他周棠棣。
　　我做错了什么？！
　　我到底和他差在哪里？！

　　周棣棠眼眶逐渐泛红，他霍然起身，转头直接就走出戏楼，一句话都没留。

　　邵斯愠眼看着周棠棣转身跑没了影子，没有追上去，仍旧是坐在椅子上。
　　他抬手倒了一杯茶，压在嘴边抿了一口，觉得茶泡的有点浓，
　　邵斯愠不爱喝茶。
　　他反手倒了杯中茶，招了下手：“小二，茶撤下去，换白水。”

　　“好嘞，您还有别的需求吗？”

　　邵斯愠想了想：“再换一盘琉璃桃花糕来。”

　　不过多时，邵斯愠的桌面就被整个撤换了一遍，灯芯酥换成了桃花糕，茶水换成了白水。
　　他重新倒满了白水，刚拿起来，就看到台上的周棠棣唱着戏，目光朝他投过来。
　　两人视线正好在空中交汇。
　　邵斯愠满眼笑意，冲着周棠棣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一场戏唱了整一个时辰。
　　邵斯愠坐在二楼，等所有人都走干净了，兀自端起刚刚桌上的琉璃桃花糕走到后台。

　　周棠棣正坐在后台擦拭脸上的妆面。
　　邵斯愠没打扰他，端着桃花糕靠在门口，耐心的等。

　　“邵哥！”
　　周棠棣擦妆擦到一半就发现了邵斯愠。
　　他转身冲邵斯愠挥了挥胳膊，扬着小花脸：“我今天唱的好不好？”

　　邵斯愠朝周棠棣的方向走，揶揄道：“余音绕梁，恍若神临，看来我们家的门槛很快就要被踩烂了。”

　　周棠棣摆摆手，回身继续擦妆：“什么门槛踩烂，邵哥你太夸张了吧。”

　　“媒人啊。”邵斯愠把桃花糕放在桌子上，后背抵着桌沿，打趣道：“长安名角，多少人盯着你呢。”

　　周棠棣手一顿，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邵哥你都没娶，还好意思给我找姑娘，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去抄兵书。”

　　“你邵哥身负家国啊，哪个姑娘心这么大跟着我，你还指望你哥也学阿爹去匪寨里抢一个匪头子回来？”

　　邵斯愠轻轻叹息：“上哪儿再去找一个阿娘啊。”

　　周棠棣歪头看邵斯愠，笑：“邵哥，你觉得我像不像干娘？”

　　邵斯愠把双臂插在胸前，打量了周棠棣一眼，哼笑：“是有股阿娘身上的野蛮匪气，一脉相承，不遑多让。”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周棠棣动作慢吞吞的，一边擦一边瞟邵斯愠。

　　邵斯愠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问什么你怎么样，忽的想起他刚才跟周棠棣说的话，脑子一片空白。
　　他怔然：“你……”

　　“邵斯愠，我知道你听见了，别装聋。”
　　周棠棣把手上的擦妆布扔在桌上，侧过身看邵斯愠。
　　“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就不问了，你要是怕传出去难听。”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邵斯愠面前，扬了扬下巴：“我以后穿轻裙，挽髻，换女声，你听到我唱青衣了吧？”

　　邵斯愠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实在被周棠棣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周棠棣没急着逼问邵斯愠。
　　他眼睛瞟到了邵斯愠身后的那盘桃花糕，捻起一块，询问：“给我的？”
　　问完他也没听邵斯愠回话，自顾自的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算了，不问你了，我说是给我的就是给我的。”

　　邵斯愠看着周棠棣吃桃花糕，又上下扫视了周棠棣一眼。
　　小小的个子，堪堪有他下巴高，青衣戏服还没换，却像蓄着一整个山河的气势。
　　他无意识的在桌子上轻敲几下，慢慢坐到椅子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是不解：“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突然吗？”
　　周棠棣耸肩：“才想明白而已。”

　　邵斯愠蹙眉：“才想明白？你想明白什么了……你要不要再想想？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岔了还是误会了……”

　　“哎呀，你简直跟干娘说的一样。”
　　周棠棣不耐烦。

　　“阿娘？”邵斯愠哂然：“阿娘说我什么了？”
　　周棠棣拿起桌上的擦妆布继续擦妆，一边擦一边碎碎念：“干娘说你生的像阿爹，你们的性子都婆婆妈妈的，温吞水一样。”

　　邵斯愠哑然，揉了揉眉头：“你这个事情吧……你还小，你……”

　　“邵哥，你拿这些东西搪塞我，干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周棠棣把桌上的珠钗头饰往前一推，抬手放在桌上，支着下巴：“如果你实在没办法回答我，那我就换一个问题吧。”
　　“邵哥，你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偷偷溜进了青楼，你当时是什么反应吗？”

　　邵斯愠手指微动。

　　“要是你想不起来，我帮你回忆。”
　　周棠棣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当时你听到这个消息，气到不行，把我拎回侯府打了我好几个戒尺，还让我跪祠堂。”
　　“邵哥，你觉得，那件事和这件事，哪个更严重一点？你刚刚想打我手心，让我跪祠堂吗？”

　　“你要是还不懂，我就再换个问题。”
　　周棠棣直起腰：“我上午扑到你怀里，你觉得别扭吗，如果是周棣棠扑到你怀里呢？”

　　邵斯愠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一个月以后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外面‘咣啷’一声。
　　两个人一齐回头，看到周棣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脚底下掉着一个檀木盒子。

　　“为什么？”
　　周棣棠平静的近乎诡异。
　　他看着邵斯愠，像在询问，也像低语：“为什么回答不一样？”

　　周棠棣看了一眼周棣棠，又看了看邵斯愠，想说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戏台的里间，把外间让给邵斯愠和周棣棠。

　　气氛凝滞，叫人待的有些窒息。
　　周棣棠还在看着邵斯愠。
　　邵斯愠开口，想把周棣棠先安抚下来，话还没出口，外面突然吵吵嚷嚷一阵喧闹。
　　而后，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响起。

　　“战报，战报——边域落陷，无关人员避让——”

　　邵斯愠瞪大了眼睛，拔脚就往外跑。
　　周棣棠还怔愣在原地，没太反应过来，待在里间的周棠棣速度极快的窜出来，扯着周棣棠就往外跑。

　　“周棣棠！你还愣在这，没听见吗！边域落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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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棠棣（受受）：喜欢我吗？今天不喜欢的话，我明天再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