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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愣头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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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松及大部分本地官员带着新洲百姓进行迁移,陶姈却留在了新洲。
“我给你的治水之策,料想你也看了,这一路上,务必严格按照我的要求来,其中病患隔离,务饮江水,死者立即火化等等等等,切记切记。沈松,这几十万人的性命,今日便交付于你。”
沈松长叩首。
“松万死不辞。”
紧密的锣声破开水浪,水面上的船只听到锣声纷纷扬起了风帆。
水借风势,船只出发了。
大颗的雨滴从天上砸到人的脸上,大家在江上淋着雨,却觉得心中充满了希望。
这雨算得了什么?
人生在世,便是与天斗。
与天斗,其乐无穷。
有奴才在一旁,见雨下起来了给陶姈撑开了伞。
陶姈站在隆山之上,目光落到已变得米粒般大小的头船上,头船身后跟着长达千里的船只。
在头船的带领下,通通驶离了新洲。
陶姈终于笑了声。
如今新洲境内,大约就剩下她身边的百数活人。
接下她要做的,就是等。
等章将军的水师。
陶姈转身,钻进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里。
“一天了,都还没吃呢吧,开饭。”
彼时,新洲之外的江面之上,排列得整齐的各式战舰行船如同一条狂舞的水龙,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赶往新洲,他们与新洲难民们在水面上狭路相逢。
隔得远远的,沈松就能窥见这条水龙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气焰,不用近看,就知那是章骏的水师。
锣声再次响起,江面都为之一停。
一条小舟从战舰侧翼滑进空无一人的水面,沈婺赫然在上,左右各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敛影和颍川驻军统领章骏章将军。
沈松终于敢大喘气。
敛影足尖踏浪,轻轻从小舟跃上沈松所在的大船。
“沈大人,公主呢?”
连日未眠眼眶青黑的沈婺从侧翼放下去的绳梯上了船,同样盯着沈松发问。
“公主呢?”
沈松一行赶紧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说公主如救世英雄般从天而降,救新洲于水火,不愧为公主。
最后沈松道:“公主留在新洲等你们,命我送新洲灾民往王都迁徙,路遇章将军,请他借兵一万随行。”
章骏着轻甲,闻言朝身后的亲兵打了个手势。
“一切听从公主安排。”
身后的水师立即开始重新分列,有条不紊,迅速地从中分出了一万人,调转船头,队形仍是分毫不散。
简直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身处和平年代的百姓们何时见过这种阵仗,纷纷鼓起了掌。
雨下得更大了,沈婺捋了捋胡子上的雨水,在一片雨声掌声中大声地训斥沈松。
“公主她才多大,你二十好几的后生,把公主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留在新洲!这也罢了,今日若公主不来新洲,你们现在头都沉到新江底下喂鱼了!”
沈婺骂完,不觉解气。
然而雨越下越大,实在耽搁不得,一行人交换完消息,就此分开。
章骏看了场父训子的好戏,暗自拱火。早些在王都,他就同沈松不对付,如今看他笑话,也算风水轮流转。
“沈世伯勿动气,沈世兄少不更事,能有这般,已是难得。”
沈婺骂归骂,却不受章骏的挑拨,沈松万般不是,也是自己的儿子。
沈松能有这般,的确已是难得。
他默默地目送着那若干船只驶离此处江面,下了命令。
“章将军,布网吧。”
陶南州决心治水,这一点体现在沈婺身上,就是在治水之事给他仅次于皇权的大权。
论官位,沈婺和章骏如今都是超品,论职权,沈婺却略略多上些许,再论身份地位,沈婺更是章骏的长辈,有爵位在身。
是故,一行人仍是以河道总督沈婺为首。
沈婺下令,章骏并无不从,看笑话归看笑话,正事要紧。
“是。”
他们开始打捞新江浮尸。
这些尸体,若是不打捞焚化,任其随水四处飘流,满陶国都会深受其害。
陶国一早就开始推行火葬,设刑处罚其他葬人之法,数十年下来,民间虽并未万分严格地遵从此法,却不见有更多抵触了。
一张张巨网铺开,收起。
水师慢慢地减缓了行进的速度。
空船上堆了一层又一层的浮尸。
江面终重新显露原有的样子。
虽然仍旧浑浊。
却显得干净了太多了。
水师行至新洲隆山。
陶姈总算是见到了这个原书里的深情男二,章骏。
与穆杳青梅竹马,却被沈杉截胡,对穆杳爱而不得,最后折服在沈杉的个人魅力之下,成为沈杉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
与一般世家子弟不同,为将的章骏气质凌厉凶狠,穿着轻甲迎风而立,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刀,周身尽是年少得意的狂傲之气。
这是她见过最像少年的少年。
沈杉的表面太完美。
而陶南州,像陶南州那个当了一辈子皇帝的鬼样子,喜怒不形于色,谁会知道他才二十岁。
敛影从山下冲了上来。
像一只轻巧的雨燕。
“公主!”
敛影拉着陶姈上看下看,最后居然抱着她哭出声。
“公主!”
陶姈傻了,看向章骏。
“你们对我的婢女做什么了?”
章骏无辜地双手举过头。
“公主,几年不见,你也不能把小章想成坏人吧。公主这个婢女,可不是一般婢女。”
是套近乎?
还是他真的和怀仁很熟?
陶姈想了想剧情。
怪不得章骏最后会因忤逆圣意被贬去岭海了,大抵章骏就是在剧情中替她求过情的那几个人了。
原书没细写。
用完就扔。
沈杉,渣男啊。
敛影终于从陶姈怀里抬起了头,她退后两步跪了下来。
“公主,没有人欺负婢子,婢子就是太担心公主了。”
章骏添油加醋,补充了几句。
“她来颍川,给了信,我手头有事,没立即出兵,她就立即找本将军打架,要我立即出兵,关键我打不过她,认输,她强打,公主快给小章做主。”
敛影听得直无语。
“废物。”
章骏嬉皮笑脸,一肚子坏水。
“废物说谁?”
眼看敛影要中招,陶姈赶紧端水,把敛影往身后一放。
“行了,都消停会儿。水里的浮尸捞完了吗?”
章骏正了正神色。
“尚未,有些浮尸已冲往下游。”
陶姈摆摆手。
“下游每个支流河道,我都已命人去通知当地官员拦截浮尸,就地火葬。上游清理干净就差不多了,我们不能在新洲耽搁太久。”
一旁的沈婺不解。
“新洲为洼地,新洲淹没,近处应有喘息之机,何故这般着急?”
陶姈的目光投向窗外风雨大作的黑夜。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沈总督,新洲只是一个开始。”
雨夜,燃烧浮尸,使得整座隆山成为水中的火海,三日不绝,点亮了周边江湖的黑夜。
借着这盛大的火势照亮前路,陶姈一行连夜赶赴下一阵地。
陶国祖陵所在之地,齐安。
三日后。
陶姈今日所做之事才传回王都。
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公主不仅烧了隆山,还调兵了,还把灾民送到王都了……”
“调了十万啊,颍川统共才十万驻军,要是有个五十万,是不是得要五十万?”
“章骏那小子就算了,沈总督他,也肯听公主的?”
“你忘了,他儿子闯大祸了,都发配边疆了。”
“那也不能把灾民送过来啊,这怎么管,听说有几十万,就算摞个十八层,王都也住不下啊。”
“又不要你我出钱,也不用出什么脑子,就出个人力。”
“……”
堂下嗡嗡作响,实在是吵得陶南州头痛,他自幼习武,听力属实不错。
“这数十万灾民的安置,诸位意下如何?”
官员们一听,便明白了。
陛下现下压根不管公主调兵的事情,他现在只管灾民。
可这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揽。
“陛下容禀,怀仁公主无令调兵,实应严惩不贷。陛下却只轻轻放过,如何使我等信服?”
满朝静寂一瞬,复窃窃私语。
“这人是?”
“新科状元。”
“怪不得,年轻人就是胆肥。如何信服……”
杀服啊……拳头大就有理啊。
“你们猜,陛下这次会怎么搞死他?”
“上一个好像是沈家那个二世祖,陛下给流放了。这一次,毫无根基的新科状元,大约必死。”
“不,李大人,我猜他死不了。”
陶南州伸手,隔空点了点新科状元楼煜,陶南州全然当做没听到那话。
“楼大人,这次灾民的安置,就交给你来办吧,六部全力协助,若六部有违,去找余相。”
陶南州此言一出,朝中当真无人敢讲话了,各自噤若寒蝉。
“若无异议,就退朝吧。”
楼煜若办得好这事,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功在六部在余相。
楼煜若办不好这事,就是他的罪责了,公主办事他弹劾,他办事又不利,下场不会有好。
六部是忧心忡忡,数十万灾民,实在难以安置。
唯独余相,老神在在地站着,好像此事全然与他无干。
他心里门清。
陛下不是有意为难楼煜,而是此事确实需要一个顶锅的,有楼煜顶着,六部和他,真的轻松不少。
愣头青啊,越多越好。
老油条,就算了。
陶南州同样看得清楚。
他从龙椅上起身,转身都转到一半了,殿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奴才。
“陛下,陛下!”
奴才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软腿软,瑟瑟发抖,最后竟直接趴在了地面上。
“陛下,公主把祖陵给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