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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一卷 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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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十章
黄丙丁摆摆手,“不会不会,家仆怎可与家主同室供奉?这不是坏了规矩?”
“家仆在此的意义倘若不是为了受人供奉,而是为了护佑呢?”莫城如说,“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些牌位在这房内的两侧偏堂,且他们底下根本没有用于祭祀的器具,独独中间这尊牌位前放置了香炉、盛放贡品的莲花盘,还有……”
莫城如怔愣。
黄丙丁顺着他目光看去,“哦,这是鸡缸杯,做工虽精致,质地却不怎么好,浑浊得很,值不了几个钱。”
“鸡缸杯?”莫城如喃喃道,“你觉不觉得这东西……有点……”
他鬼使神差的将要伸手触碰,黄丙丁高声道:“别动!”
话说晚了,莫城如指尖刚碰上那物,顷刻,整间祭祀祠堂皆被一方巨大的血色法阵笼罩其中。若隐若现的红光透着令人发指的怨气,强大的灵力在法阵内肆虐。
黄丙丁拉住他的手,“小子,你怕是不要命了!”
黄丙丁言罢,迅速取出一枚符纸抛于空中,眨眼间,灵符在半空化成灰烬,与此同时,血色法阵一并消失了。
莫城如回过神,渐渐清醒过来。
“这地方怎么会有法阵?”他问。
黄丙丁说:“自然是防着人来偷这牌位,不然这东西早丢了!我观察它这么久都没敢伸手碰,你胆子可真是大!此地不祥,快快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渐行渐远,才从小路尽头消失,妘笙躺在屋脊上,懒洋洋的说道:“出来吧。”
片刻,何辽缓缓走到他跟前。那脸色铁青的,任谁看了都觉着骇人得很。
妘笙闭着眼,语气戏谑:“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怎么竟做这样不入流的勾当?半夜上房偷窥,今日又来尾随我。”
“我不愿与你再做口舌之争,你也莫要同我装傻。”何辽说,“你为何在这。”
原本这两人从年纪辈分来说,妘笙本该更是老成,可恰恰相反,倒是何辽从头到脚,从神情到语气,都尽显泰山之巍峨,一整个凛凛不可犯的气势。
妘笙嗤笑,“这话怎说的?你能来的,我就来不得?天尊管的也太宽了。”
何辽质问:“你为何跟着他?”
妘笙不紧不慢地撑着胳膊坐起身,“我倒想问问你,一个仙门天尊,五道之首,不回去好好教养弟子,怎么不辞辛劳得跟着魔域那小子呢?你图什么?”
何辽一字一句:“与你无关。”
“哦,那我的事,也与你无关。”妘笙说。
何辽言语冰冷:“我不管你要干什么,离他远一点。”
“啧啧啧,真是没礼貌。当今世上像尔等一般狂妄的后辈也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妘笙跃身而起,一道寒光破空来袭,何辽方才扬起义华剑,两相力量便以迅雷之势交锋开来。
二人正在屋脊上打得水深火热,忽听得“咚”地一声巨响将他们打断,只见莫城如似流星一般飞身出数十米重重的滚倒在地。
还没等妘笙动身,何辽早已闪现到莫城如身旁。
“发生了何事?”他将莫城如搀起时,从已经碎裂一地残渣的破门内走出一群人。
“好小子!竟还有帮手!”
说话这人,正是昨夜的胖长老。
“把东西交出来,长老饶你们不死!”他身后的瘦子叫道。
莫城如身上剧痛无比,他咬着牙,“我说了,我没拿你东西!”
“还敢狡辩!”那两人正抄着家伙走过来,临到跟前,突然被叫住了脚。
“慢着慢着。”
他二人回过头,却不知哪里来的小白脸正站在他们身后。
胖长老打量着妘笙,“你是谁?”
妘笙满面含笑,“路过的,看看热闹。”
“看热闹?”那两人将信将疑,“那你就好好看!别瞎说话!”
二人刚要动手,又被妘笙打断::“敢问两位大哥,为何打人呢?”
“这小子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自然要找他算账!”瘦子说。
莫城如啐了一口血,“你这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都说了我没偷你东西!”
瘦子目露凶光,“你——”
“二位大哥,可有何证据?不妨拿出来,也好叫他心服口服啊!”妘笙说。
胖子趾高气扬地冷哼一声,“证据就在他身上!昨夜我二人在房中议事,却看见有人在门外偷听,今早就发现东西不见了。就在刚刚,我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迹,我断定这小子就是昨晚那人!偷东西的一定就是他!”
“是个什么痕迹?”妘笙问。
胖子说:“我当时给了那人一记掌风,虽然我的含砂掌没打在他身上,但毒砂已经通过掌风进到他身体里,穿进他血液里,渗入骨髓里……他的皮肤上会在两个时辰内开始出现红点,然后慢慢变大,越来越大!到时候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不信你们去掀开他领子看看!看我是不是诬陷他!”
何辽看向莫城如,那神情复杂得叫莫城如心里比身子还难受。
“我真的什么都没拿,你信我!”他本欲解释,可此时好像说什么都像在掩饰,毕竟昨夜他的确在人家门口偷听。
“掀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来!”瘦子说话就上到莫城如跟前。
“别动他!”何辽抬起头,十方怒火在他眼中燃烧的愈演愈烈。
那二人虎躯一震,属实被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敢上前。
“借过借过!”黄丙丁带着玄英穿过门口的人群,连忙跑过来,“哎呦呦,我的好徒儿!师父不是叫你好好在屋里呆着,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这麻风疹可不能随处走动啊!快快快,同我回屋!”说着就要将莫城如拉走。
在场看热闹的众人一听“麻风病”这三个字,顿时一片哗然,都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
“我……”莫城如也是一头雾水,我何时得了麻风疹?何时成了你徒弟?
“等会儿!”胖长老见势不妙,赶紧说:“你这老头,该不会是想带这小子逃跑!”
黄丙丁疑惑,“跑?往哪跑?为何要跑?”
胖长老被问懵了,“我、我怎么知道!”
黄丙丁立马说:“你这个人,我来领我徒弟,你跟着捣什么乱?让让!让让!别到时候传染给你!我可救不了你!”
那兄弟二人见他说的有板有眼,也恍惚有些迟疑,毕竟没亲眼得见昨夜那人到底是不是他,万一他身上的东西果真是麻风病可怎么办?
瘦子拿不定主意,问道:“怎么办,长老?”
胖子想了想,与莫城如几人道:“你们走吧!”
瘦子激动,“可是,长老!”
“没事,”胖长老说,“我自有办法。”
……
黄丙丁神情凝重,在早已昏死过去的莫城如腕上把了良久,才道:“那两个人说的没错,毒砂现在已入五脏六腑。并且刚才他又受了那人一脚,血脉流动加速,让毒素在他身上游走得又更快了许多。”
玄英担忧,“那怎么办?难道叫他等死?”
“此毒跋扈,从前闻所未闻。为师也只是个游荡凡世的闲散术士,收服个小精小怪还成,医术属实并不精通。只能暂时先封他的经脉保命。”黄丙丁眉头紧锁:“不过……”
他欲言又止,抬头看向何辽,“你与他可亲近?”
何辽应了声,“但说无妨。”
黄丙丁才要开口,又迟疑地看了看在案桌前一本正经品茶的妘笙。
妘笙咂摸咂摸嘴里苦涩,极为厌恶的将茶碗推到一旁,看也不想再看一眼的神情。
“快说。”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白帕子,一边说。
黄丙丁直言:“他经脉损伤严重,应是早有恶疾。眼下若是将其封住,虽然可控制毒素继续蔓延,但经脉受到刺激,他便会剧痛无比。”
妘笙用帕子沾了沾嘴边,“封了晚点死,不封早点死。我看你这法子哪个都不怎么样。干脆用灵力将这毒逼出来不就行了?”
黄丙丁说:“万万不可。”
妘笙问:“为何?”
黄丙丁说:“老夫惭愧,至今还未修得灵珠没有灵力。就算有,他毒素已入肺腑,强行借外力催动无异于釜底抽薪,九死一生啊。”
半晌,几人都没再说话,整间屋子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这药可消肿止痛,你将这个涂在他发毒的红肿处,能让他舒服些。”黄丙丁将一个小罐子递到何辽手中,“就让他在老夫这房中休息吧,别折腾他了,我再去寻一间。要不我看他那屋子也是住不得了。”
黄丙丁看了看昏睡的莫城如,唉声叹气带着玄英出了门口。
妘笙站起身,缓缓走到何辽面前,“你信他的话?”
“方才带他回来时我已经探查过,的确是他说的这样。”何辽将黄丙丁给他的药罐子打开,闻了闻,确认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蘸了几许,轻轻地涂在莫城如身上。
他动作仔细,好像生怕大力一点就会把莫城如碰碎了一样。
妘笙扬了扬眉毛,伸出手掌用灵力在莫城如身体上方从头到脚探查一遍,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你做的?”他问道。
何辽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老头果真是个半吊子,灵力修为他都探查不出,还有脸说自己是修行之人。你竟信得过这种废物来给他诊脉,看来他对你也没那么重要啊?”妘笙冷笑。
何辽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的为莫城如涂药。
“他年岁尚轻时,七经八脉与灵珠却皆已被封,只能靠仅存一点灵力操控些极简的术法,还时刻担惊受怕,怕自己体内的邪气与灵力冲撞导致自己走火入魔。”
他说到此处,何辽突然怔住。
“如今他自身的封印才被解开不久,他竟可以有如此高的修为?在下真是好生敬佩啊。”妘笙冷漠地说。
何辽抬眼,“想说什么?”
妘笙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未必会帮他,很可能会害了他。”
“他的事,我自会解决,轮不到旁人插手。”何辽说。
妘笙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是否告诉过他,你自认为可以解决的这个办法,就是早晚有一天会让他身体里的东西觉醒。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就是故意在诱发它觉醒。你在走一步险棋,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一人送命。”
“出去。”何辽冷漠的脸上透着若隐若现的厉色。
妘笙愤然转身,将要出门口,冷冷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他此时死了,也好过将来尝遍世间百味,心怀期许的活着,等来的却是遭到反噬魂飞魄散的好!”
妘笙摔门而去,何辽手上的动作顿了稍顷,又继续替莫城如擦药。
彼时前厅里已经坐满了前来相古里除祟的术士,各桌或热闹非常地推杯换盏,或自顾自的吃饭喝酒,看起来与寻常酒家里的食客没有差别。只是仔细看来,这些人手中的保命家伙事都握得紧紧。
“师父,那小子当真救不了?”玄英坐立不安。
黄丙丁又斟上一杯酒,抽空回道:“你不是与他并不对付?干嘛还关心他是死是活?”
“好歹那是条命吧?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师父您神通广大,定有办法救他是不是?”玄英期待着。
黄丙丁沉吟良晌,举起酒杯丝毫没有要回话得意思。
“黄丙丁!”玄英抢下酒杯急得直跺脚,“您有什么办法倒是快说啊!他都快死了!”
黄丙丁抬眼看向门口,顿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突然对着玄英骂道:“你这臭小子!还管到我头上了!喝酒怎么了?我就喝了!”他说着,抬腿一脚剁在面前的桌子上,只听得一声巨响,这桌子连带着上面的碗筷杯碟一起翻身跃起,正当时,黄丙丁不慌不忙接过半空酒壶回手一掌,整张桌子似飞驰的箭一般,朝门口冲了过去。
只见那胖瘦二人刚迈进门口,便被飞来横桌打出了门外。
“是他妈哪个挨千刀的!给我滚出来!”胖子顶着一身残羹剩饭灰头土脸地冲进来,对着整个前厅的人们叫嚷道。
整个大堂内的人,仿佛都没听到他扯喊,全都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没人理会他。
胖子怒气冲冲地扫视一圈,看见黄丙丁师徒二人突兀地站在当中,面前还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又是你们!”
胖长老气势汹汹的奔上前质问,哪知眨眼的工夫,他整个人便突然重重扑倒在地。
他挣扎着站起身,满眼通红杀气腾腾,“谁!!”
大堂鸦雀无声。
僧人缓缓站起,回身道,“这位施主,方才小僧只是腿麻,伸伸腿活动活动,没成想绊倒了施主,抱歉。”
胖长老反应了半天,“好啊,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胆敢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
玄英一笑,“论无耻,我们哪敢跟你比呀!”
话音刚落,一股疾风飞驰而来,玄英来不及躲闪,挥臂阻挡。
可片刻过后,耳畔出奇得安静。
玄英睁开眼,一片白影映入眼帘,恍惚在上面看见若隐若现的竹林。
他仰起头,一个高大的身躯正挡在他面前。
“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胖长老喘着粗气,眼神将凶狠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位大哥,不过是一言不合而已,何必要置人于死地呢?”妘笙笑道,“中了自己的独门绝技滋味如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东西是你的,你独自享受便好,不必拿出来到处摆弄,我看着碍眼得很。”
话音刚落,胖长老周身越发肆虐的痛痒,如同无数凶残的毒蛇猛兽扯开尖利的爪牙疯狂的拆他的骨!剜他的肉!啃食他的五脏六腑!
他痛苦的哀嚎着,近乎发狂的抓挠着头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他的指甲狠狠嵌进皮肉里,大块大块鲜血淋漓的肉块顺着他的通红的手掌淌下来,摔落在地上。
“长老!长老!”瘦子跌跌撞撞跑上前,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他哆哆嗦嗦的抓紧胖子挣扎的双手:“长老!我们走……我们走!”
“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胖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相古里上空。
大堂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方才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们脸上如今可称得上好一场大戏,比方才这阵仗还要精彩绝伦。
妘笙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僵在原地满脸惊恐的玄英。
玄英盯着他的脸。
他那副神情居然淡漠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妘笙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了。
玄英心里绞得难受,怎么明明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反而却开心不起来呢?他明明救了自己,道谢的话却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谁呢?似乎与莫城如那小子认识,所以他才会出手相救。
“怎么看见他,心口就这么难受……”玄英嘀咕道。
“徒儿,走。”
玄英回过神,见黄丙丁神神秘秘地示意自己跟上,于是莫名其妙地追出了门。
“师父,我们去哪啊?”他问。
黄丙丁答:“他中了自己的含砂掌必定会拿解药医治。”
玄英惊呼:“所以我们要去偷解药!”
黄丙丁一拍他脑门,“你小点声!怕别人听不到是怎的!”
玄英揉揉头,压低声音:“哦哦!嘘——”
他傻笑,“我就说嘛,师父哪是见死不救的人,师父真好。”
黄丙丁撇撇嘴,“甭拍我马屁,救不救得了他,还得看天意!”
玄英奉承:“师父您又不是马,哪里来的马屁啊!要我说,这腚也是金腚,值钱着呢!可不能随便摸。”
黄丙丁笑笑,“你这丫头。”
玄英正色道:“师父您又忘了,我现在扮的是男儿身,可不能再叫丫头了!”
“是是是,男儿身。”他摸了摸玄英的头,上下打量,“恐路上不上不方便,临行前特意叫你扮上男装,没想到穿的正合适。”
“师父您别闹了行不行,咱俩这破衣烂鞋的,哪里合适了?”玄英嘟囔着,“快走吧师父,一会那小子人都凉了!”
“对对对,”黄丙丁顿时正经:“差点忘了还得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