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禾子千

9、-9

　　之后的一个星期全校学生都在讨论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歌声从哪里来的，有人觉得自己幻听，有人觉得学校有鬼，更离谱的猜是圣诞老人在唱歌。

　　这场讨论风波没人提及徐韬，没人知道那晚具体发生什么事。

　　随着期末考试到来，全校迎来紧张的复习压力，这件事逐渐被人们忘在脑后。除了那晚最近的旁观者，温佳。

　　她最近碰到徐韬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早起去食堂看见徐韬一个人坐在角落吃粉，原本买完包子想走的她跟做贼似的放轻脚步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看书。等他走了，她便收好书静静跟在身后离开。

　　周一跟周五的校会温佳偶尔会被人群挤到徐韬身后，她屏住呼吸静静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两人走向不同的楼层。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不时会碰到，他永远是一副阳光温润的笑脸，身边跟着很多朋友。温佳端着餐盘假装找位置左顾右盼从他面前经过，其实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

　　这些举动温佳伪装得很好，连一有时间跟她待在一起的罗欢宜都没看出来。

　　期末考试前一晚，罗欢宜支着下巴摇头叹气。

　　温佳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伸了伸懒腰，转头看过去：“欢宜，明天考试你还不复习吗？”

　　“有什么好复习的，看的多想的多错的多，还不如轻装上阵。”罗欢宜继续对黑漆漆的窗外感叹，“也不知道张志纯在干什么。”

　　温佳整理等会儿要拿走的书，回答：“不知道，听老师说他家里有事，考试也不一定来。”

　　何鑫起身往前递过笔记本，对罗欢宜说：“别担心，他会没事的，你先好好复习。”

　　“唉……”罗欢宜接过笔记本，“谢了。”

　　晚自习下课铃响，温佳抱书走向前门：“走吧，回宿舍。”

　　期末考试三天，前两天下暴雨，最后一天出大太阳。

　　打包宿舍东西回到家，温佳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廖永菊喊了好几声没人应直接冲过来猛拍温佳肩膀。

　　“拿着。”廖永菊赛过来一瓶红灿灿的罐子，“给你舅妈送去。”

　　“哦。”

　　温佳有气无力应了声，顷刻间反应过来，她直接大喊：“去舅妈家？”

　　“是啊。”

　　廖永菊嫌弃她大惊小怪：“你舅妈说喜欢吃我们家的油辣椒，正好多做了点，你给她拿过去。”

　　温佳跳起来冲进房间：“那我先去洗澡洗头。”

　　廖永菊：“又不是烧香拜佛，搞得那么讲究。”

　　过了好一会儿，廖永菊做好晚饭温佳才慢吞吞从房间出来。

　　她抱起罐子走向玄关处：“妈，我走了。”

　　门刚拉开一条缝，廖永菊出声喊住她：“等等，穿这么少出门，你是不是嫌身体太好没感冒发烧。”

　　“不少。”

　　温佳看了眼自己，新买的毛衣加外套，针织帽围巾手套全都戴了，没廖永菊说得那么夸张。

　　廖永菊当作没听见她的反驳，二话不说转身进屋拿出一件历史气息浓重的绿色军大衣：“喏，穿这件。”

　　“……”

　　“妈，你也太夸张了。”温佳试图拒绝。

　　“不穿你就别出门，等你爸下班我让他去送。”

　　温佳无奈妥协：“好，我穿。”

　　裹着军大衣走在路上，温佳觉得街上所有人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害得她脸色羞红，一下公交车便拼命往小区跑。

　　路过保安亭，小王头探出窗口跟她打招呼：“又是你，那天晚上你找到订药的人没？”

　　想起上次为给徐韬送药编的借口，温佳有些不好意思：“找到了，谢谢你。”

　　她加快速度离开，坐电梯时刻意在三楼停了下。

　　温佳伸头向外望去，走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她垂下脑袋，掩不住眼底的失落。雀跃的心情陡然降到谷底。这种心情就像有人通知你带好餐具去吃蛋糕。你到地方后发现蛋糕没了，餐具白带了。

　　时机不对，做什么都是徒劳。

　　把油辣椒给舅妈后，温佳刚要转身离开就被舅妈喊停：“佳佳，舅妈想跟你聊聊。”

　　温佳回头，疑惑不解。

　　舅妈房间，舅妈坐在床上抓住温佳的手，沉默会儿，试探着说：“佳佳，听你妈说，你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

　　少女心事被亲人当面戳穿，温佳眼神闪躲，双手无措抓着衣角。比起廖永菊，她面对舅妈更多了几分局促不安。

　　“我妈跟你说的？”温佳问。

　　舅妈见她这反应心下了然，半晌，舅妈叹气：“佳佳，听你妈的，断了吧。学习为重，早恋误人。十六七岁的孩子懂什么爱情，年少时喜欢的人又有几个能走到最后。”

　　闻言，温佳抬眼看向舅妈，发现她虽然在笑，眼里却泛起泪光。

　　“舅妈……”温佳想出声安慰，话头被舅妈打断。

　　“你妈怕你狠不下心，想让我开导你。我没什么好例子，就说我自己。跟你舅舅结婚，我很幸福也很幸运。虽然他不是我一开始喜欢的人，却是我往后最爱的人。”

　　见温佳低头沉默，舅妈拍拍她的手：“佳佳，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还小，人生路很长，不会只出现那一个人。”

　　温佳呆坐原地，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做什么。舅妈最后的话一直在她脑海回荡，一字一字敲打心房。

　　屋外下起大雨，狂风拍打窗户，远处高楼在雨幕笼罩下变得光影模糊。

　　温佳傻傻盯着窗外，蓦得鼻头一酸，眼泪毫无征兆掉下来。她蹲下来抱住膝盖，躲在房间无声哭泣。

　　过了会儿，楠楠推门走进来，悄悄递过一张纸巾：“佳佳姐，不要哭了，姑姑来电话同意你今晚住在我家。”

　　温佳抬头，眼眶红红的，说话带有浓重的鼻音：“楠楠。”

　　廖楠楠不懂温佳为什么哭，她拿纸巾胡乱给温佳擦脸，手下力道很轻。擦完将纸丢掉，楠楠向前一步伸手环住她脖子，奶声奶气的替她打抱不平：“妈妈坏，佳佳姐不哭，楠楠抱抱你。”

　　摇摇头，温佳压抑哭声，说不出一句话。

　　当晚，温佳发烧将近四十度，整个人忽冷忽热，手脚无力，脑袋昏昏沉沉，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早上转到医院输液，晚上烧才退下来。

　　温佳觉得自己又一次做梦了，梦的内容依旧跟徐韬有关，只不过这次的主人公不再是她和他，而是他和杨安婧。

　　天空下起暴雨，两人面对面站在小区楼下，徐韬手执雨伞帮杨安婧挡雨，两人站在雨中聊天。过了会儿，杨安婧好似生气了一把将雨伞挥落在地，转身跑走。在那之后的好久好久，徐韬一个人站着淋雨，久到雨点将他砸晕，温佳哭着跑向他，忽然被一阵白光刺醒。

　　温佳感觉眼皮像有石头压着，努力好久才睁开。

　　“佳佳，你终于醒了，差点吓死妈妈。”廖永菊捂住嘴巴，憋下涌上眼眶的泪。

　　舅妈拍拍廖永菊肩膀，看着温佳迟钝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叹口气，解释：“你发烧睡了两天，烧退了也不醒，刚才还一直在哭，差点把你妈吓死。”

　　哭？
　　温佳扭头看向枕头，大半边枕面浸湿，可想而知她哭得有多伤心。

　　她恍然，原来真的哭了，还以为只是梦里场景。

　　后面几天待在医院养病，天天输液喝粥，嘴里淡得没什么味。直至回家见到心念已久的糖醋排骨，温佳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那天晚上是她上高中后吃得最多的一次，撑得胃疼。

　　回到房间，打开台灯，温佳坐在书桌前写寒假作业。刚完成今天的计划就接到罗欢宜电话：

　　“抱歉佳佳，我昨天去你家找你才知道你生病了。”电话那头的罗欢宜语气十分低落。

　　“没事。”温佳笑了下，“已经病好出院，而且吃了三大碗饭。”

　　“那就好。”

　　两人又聊了些最近搞笑的事，罗欢宜夸张的语气总能让温佳轻易想象场景，她笑得倒在床上捂着肚子。话题兜兜转转，罗欢宜谈到张志纯。

　　“佳佳，张志纯转学了，转学手续两个星期前就办好了。”罗欢宜说这话时听声音是笑着的，偏偏却让人从中听到几分伤心。

　　温佳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思绪在脑中转过好几回，她叹气，出声：“欢宜……”

　　“太好了，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他，再也没人来跟我争倒数名次，不会有人跟我恶作剧，不会有人拉我上课讲话，不会有人跟我抢烤肠。我太开心了，哈哈哈。”

　　“欢宜，我知道的。”

　　温佳话音落下，那边的笑声逐渐转为哭声，哭得压抑不能自控。

　　“佳佳，”罗欢宜带着哭腔问她，“从小学到现在，我跟他认识六年。六年了，一直以朋友身份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堕落，看着他喜欢别人，看着他伤心快乐。我想着，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不要追求太多。”

　　“可是……可是他离开了，跟他父母去国外。要是他以后不回来，我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温佳静静听着，情绪被罗欢宜感染，眼圈悄悄泛红。

　　话说到最后，罗欢宜哑着嗓子问出一个问题：“佳佳，你说，人要怎样放屁一个很喜欢的人？”

　　温佳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催罗欢宜去睡觉，睡一觉醒来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她躺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辗转睡不着，翻出手机听歌，随机播放第一首就是孙燕姿的《遇见》。

　　安静听完一首歌，温佳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写过几页的日记本翻到首页，提笔写字。

　　刚躺回床上，手机弹出特别关心动态提醒。看见熟悉的问题，温佳以为是罗欢宜发的，点进去才发现是徐韬。

　　几分钟前发布的文字动态，只有短短一句话——

　　怎样忘记喜欢很久的人？

　　评论区有很多回复，大多是搞笑调侃，没一个人认真回答。

　　温佳脑海中突然闪过梦中徐韬淋雨晕倒的模样，心下不忍。

　　她抱起手机敲敲打打，写完一句念一句，确认无错误无歧义后，她控制紧张颤抖的手，按下发送键。

　　——“忘不掉的，除非你遇到第二个很喜欢的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进你心里，执念在人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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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忘不掉的，除非你遇到第二个很喜欢的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进你心里，执念在人就在。”摘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