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禾子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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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过半，气温接近零度，已经不是毛衣围巾能扛住的冷。众人纷纷猜测，今年贞丰会不会下雪。

　　温佳从语文办公室回到教室，寒风吹得身体发抖。她刚把凳子捂热，罗欢宜兴高采烈从门外冲到座位，扯着温佳兴奋尖叫。

　　温佳以为学校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仔细询问才明白英语老师生病请假，下节课改为数学。

　　“不上英语课为什么很高兴？”温佳不懂，虽然她英语数学都不好，但比起公式逻辑一大堆的数学题，她倒更喜欢英语。

　　“我们没背单词，不上英语课意味着不用听写英语单词。”后桌的张志纯机智抢答。

　　“说得对。”罗欢宜转身扬起手跟张志纯击掌，两人眼里都是你懂我我懂你的默契。

　　一旁默不作声的何鑫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轻声慢语道：“我也是。”

　　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学霸何鑫居然会附和，这个发现让罗欢宜很震惊，震惊之余她趁机教育何鑫。

　　“何鑫同学，我理解你学习的苦闷。但这种思想对你而言是不对的，你应该尽快改正，努力调整学习状态。”罗欢宜呕心沥血地发表长篇大论。

　　“那他呢？”她说完后，何鑫低着头轻飘飘说出三个字。

　　罗欢宜疑惑地嗯了声，没太懂他的意思：“什么？”

　　何鑫摘下眼镜，目光丝毫不加遮掩地看着她，仿佛想看进她心里：“为什么张志纯没背，你却不教育他？”

　　这话成功将温佳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侧着身子，眼睛余光偷偷观察何鑫的表情。

　　张志纯不以为然，反而起身揽过罗欢宜肩膀，哥俩好似地说：“我就是学习半吊子，没有努力的可能。”

　　罗欢宜趁机点头附和：“对，你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照游戏等级分，你是王者，我俩连青铜都算不上。”

　　原来如此吗。何鑫戴好眼镜，埋头沉默做卷子。

　　听罗欢宜提起游戏，温佳才想起因为廖洋洋的事，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跟张志纯说话了。偶尔他主动来找她聊天，也会被她三言两语推掉。

　　就像现在，班会课之前，杜丽让张志纯找个人跟他下去搬资料。张志纯毫不犹豫选择温佳，温佳以肚子疼为由推给罗欢宜。

　　事后罗欢宜回到教室，询问温佳跟张志纯之间发生了什么。

　　温佳一五一十说清楚，罗欢宜听完气愤捶桌：“带小孩子玩游戏，这不是摧残祖国花朵吗，亏他干得出来。”

　　趴着睡觉的张志纯在梦中感觉后背一阵寒冷，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直接把他吓醒。

　　班会课上，杜丽穿着新买的针织裙晃晃悠悠半天，终于在快下课时说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学校为了让同学们有更好地适应时间，下学期就会实行文理分科。我手上这张分科意向书等会儿每人一份，拿回去跟父母好好商量。毕竟事关你们未来的专业与就业，自己上点心。”

　　安静的班级因这事瞬间闹成一团，几人成群聚在一起讨论文科与理科的优劣势，杜丽撕扯嗓子压都压不住。

　　意向书刚发下来，温佳毫不犹豫勾了文科，速度快到罗欢宜内容都没读完。

　　“佳佳，你会不会有点过于草率？”

　　“不会。”温佳晃了晃手里的意向书，一脸坚定，“我考虑很久了。”

　　分科的事李丽冬前一周就找她去办公室谈过话，听她的意思希望温佳能选择文科，毕竟温佳作文水平不错，专心培养也许以后能作为一门吃饭的手艺。

　　“那你跟家里父母商量了吗？”罗欢宜问。

　　“没有。”

　　温重山对她学习没多大要求，只要成绩过得去就行。廖永菊偶尔会提几句，也没有给她太大压力。总之他们对她都贯彻八个字——
　　喜欢就好，开心就好。

　　罗欢宜双手抱拳，深感敬畏：“我家太皇太后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选文科。”

　　毕竟她成绩很平均，平均每科都差。相较于理科，罗欢宜宁愿选择文科。

　　“你们选什么？”罗欢宜转过身打听后面两人的情况。

　　张志纯把意向书拍到桌上，双手抱胸往后靠。

　　罗欢宜瞄了眼，没有丝毫悬念，文科。

　　“何鑫。”她转头看向何鑫，“你物理那么好，是不是选了理科？”

　　何鑫把意向书藏进桌洞，闷闷地嗯了声。

　　放学铃响，罗欢宜邀请温佳一起去逛超市，被温佳以有事回绝了。

　　“你要去哪？”罗欢宜抱住她的书包，以书包的生命威胁温佳说出她的行踪。

　　“兼职。”匆匆留下一句，温佳背起书包离开。

　　人来人往的商业大道，温佳穿上可爱的小熊玩偶服站在奶茶店门前分发传单。

　　“你好，【熊恋熊语】新店开业请多多关照，前一百名顾客我们会赠送精美小礼品。”

　　这句话在一个小时内温佳就念了不下几百遍，几乎是见到一个人说一遍。现在她嗓子干疼的冒火，咽口水都痛。可为了两个小时的工资，她不得不继续坚持。

　　“今天辛苦你了，这是你的工资，再送你一杯我自己熬的冰糖雪梨。”老板是苏州人，长得温婉动人，说话也轻声细语。

　　“谢谢老板。”

　　下班时间是七点半，手机维修店还没歇业。
　　温佳把攒的零花钱与这两个月的稿费连同工资数了数，大概四百多，将近五百。

　　在维修店定好维修事项与价格，温佳独自一人往家走。路经药店，想起嗓子疼得厉害，她进去买了盒护嗓子的药。

　　回到家，温重山打电话来说有应酬不回家吃饭，晚饭只有廖永菊跟温佳。

　　饭吃到一半，廖永菊停下筷子，突然问：“佳佳，你在学校是不是遇见一些特殊的人？”

　　温佳怔愣住，不太懂廖永菊怎么会这么问：“妈，你怎么说起这个？”

　　廖永菊直接丢出日记本，气得想放重语气骂人，出口的话又有几分叹息：“温佳，你长大了，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私事。妈今天将事情摆到台面上说也是想表达我的态度。”

　　“我不允许你早恋。”

　　“学习的事我跟你爸不管。但在早恋问题上，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是我当妈的底线。”

　　房间里，温佳站在窗边看外面纷纷扬扬的小雨，心情似乎也同雨点般落在地上，无声碎裂。冷风从缝隙钻进心脏，吹得她胸口生疼。

　　-

　　再过几天就到圣诞，街道店铺早早做准备，圣诞树麋鹿装饰摆满店门口，看起来十分喜庆。

　　而学校为防止有人送礼物送苹果，直接让宿管检查学生返校携带的东西，一旦搜到全部没收。

　　因为这事，罗欢宜没少唉声叹气：“唉，学校太狠了，今年我送出去那么多苹果，估计收不到一个回礼。”

　　温佳从卷子中抬起头看她，真诚发问：“你是怎么躲过宿管阿姨搜查的？”

　　回校那天她也带了几个苹果，本来是想自己吃，结果宿管阿姨一看到二话不说没收了。

　　罗欢宜故作神秘般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所以？”
　　“我求她的，就差跪下来了。”
　　“……”

　　两人在这边交谈，门口有人喊：“罗欢宜，找你的。”

　　“好。”罗欢宜赶忙跑出去。

　　温佳抬眼看去，莫名觉得站在罗欢宜对面的男生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没过几分钟，罗欢宜笑着跑进来从书包拿出两个苹果，看起来是要送人。

　　走出一步，罗欢宜回头：“佳佳，要不要送礼物？”

　　温佳看着她，不说话。

　　“听说我们社团的社长和副社长，他们两个收到很多礼物哦。你想不想送，我可以帮你一起给。”

　　温佳脑袋空了一瞬，烟花在她耳边噼里啪啦炸开，转瞬即逝。久违的激动与紧张充斥心间，连笔尖插破卷子都没注意。

　　送圣诞礼物给徐韬。

　　她带苹果来学校时确实存了这份心思，可惜苹果被没收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摇摇头，温佳笑说：“不了，你快去吧。”

　　教室走廊，程槐冷得抱紧双手脚下不停蹦跶。见罗欢宜出来，他稍稍撇嘴，委屈抱怨：“怎么这么慢，我都快冻死了。”

　　罗欢宜二话不说将两个苹果连同一根棒棒糖塞进他怀里，脸上挂着得体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苹果你跟副社长一人一个，至于棒棒糖只有副社长有。谢谢你。”

　　程槐还想跟她多说会儿话，谁知罗欢宜送完东西就进去了，连句再见都没有。

　　“哼，你看我下次还帮不帮你。”

　　圣诞节那天的晚自习是英语。英语老师用一节课的时间讲解圣诞节的起源和意义，全班人听得昏昏欲睡。

　　英语老师看不下去，一拍桌子：“我要跟未婚夫去过圣诞节，今天你们提早下课。”

　　全班清醒，拍桌欢呼。

　　温佳跟罗欢宜走过操场，忽然响起一阵清脆优美的吉他声，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头观望。

　　漆黑夜色下，隔了几十米的距离，温佳看不清楚操场中心的那伙人在干什么，只能勉强分辨出主人公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

　　“搞事情，有人搞事情。”罗欢宜激动地抓住温佳的手，“在告白吗？”

　　温佳摇头：“不知道，好像是。”

　　吉他声依旧在响，前奏是大多数人都熟悉的孙燕姿的《遇见》——

　　“听见 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罗欢宜反应过来：“徐韬！？”

　　温佳有一瞬间怔愣，流动的滚烫血液骤然凝固，寒气从脚底攀上心尖。她停住脚步不知作何动作，耳边嗡鸣不止，连歌声都浅了。

　　大脑一片空白，而她只能凭借本能做出最愚蠢的举动。

　　“佳佳你去哪？”罗欢宜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

　　温佳丢下罗欢宜，一口气跑到操场，站在最外围的位置静静看徐韬告白。

　　徐韬还在唱歌，吉他音符缓慢而深情，暴露主人紧张的心思。

　　他的嗓音干净清冽，音色温暖，唱情歌就像将爱情故事娓娓道来——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伴奏停，歌声止，冬夜宁静。

　　“徐韬！徐韬！！徐韬！！！”
　　在场的几个男生鼓掌呼喊徐韬的名字。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温佳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她说不明白现在纠结的心情，一方面想为他加油打气，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暗恋失败过于可怜。

　　不管哪一种，点出来都能让她情绪崩溃。

　　那边喊了多久，温佳站了多久。直到欢呼声停止，变成死寂一般的沉默。

　　接下来的几分钟，温佳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女生转身跑走，而剩下的几个男生冲过去围着徐韬七嘴八舌说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温佳看到徐韬踢翻地面摆放的盒子，吉他也被他狠狠甩在背后。

　　等他们走后，温佳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糖果和千纸鹤。一个接一个，捡得仔细。

　　确认没有遗漏，她紧紧抱住盒子，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