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司渔

7、-7

　　周末返校，罗欢宜背着空荡荡的书包一路蹦跶进教室。还没走到座位就被吓一跳。

　　“佳佳……”罗欢宜放下书包，指着那堆花花绿绿的资料书与习题册，表情怪异，“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学习的鬼附身了，它威胁你不学习就要死？”

　　“没有。”温佳哭笑不得，“我被期中成绩打击到，打算发愤图强了。”

　　温佳没有学习的天赋，尽管每次认真听课，努力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但小学初中的成绩永远在中游与中上游徘徊，没有特别惊艳。

　　她不像班里的某些同学，即使不学习考试分数依旧能进全校光荣榜。她每天努力背古诗背公式刷题，熬夜写卷子写到手疼也只能在考试后勉勉强强混得班里前十几的名次。

　　这次突然发奋学习，一方面是想要考好大学，另一方面源于她前几天在廖永菊手机上看到的网页消息。

　　那个消息的标题是《怎样让你喜欢的男生记住你》。

　　里面有一条回答：在他视线之内。

　　温佳知道自己跟徐韬不是同一个年级，平常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偶遇可能性也不大。唯一能在他视线之内的方法只有两个——

　　努力学习争取上全校光荣榜，校刊投稿。

　　温佳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总会有所进步，假以时日，徐韬总会看到她。

　　-

　　自廖永国来家里后，每次温佳周末放假回家，温重山就在她耳边念叨女孩子多才多艺的好处。看手机新闻会说，看电视节目会说，在路上见到别人家的孩子也要说几句。

　　温佳又烦又想笑，看来她爸爸嘴上说着不在意，还是把舅舅的话记在心里。要是以往温佳或许会主动提要去学什么，可现在不同，她的重心都在学习上。

　　所以她对温重山说：“爸，我现在要好好学习，没时间去发展艺术技能，你可以打消念头了。再说我的艺术细胞你也知道，除了唱歌能听，别的都拿不出手。咱不浪费钱了。”

　　小心思被戳穿，温重山脸红的咳嗽两声，面上故作镇定：“你什么水平我这个当爸的能不知道。就算你真的想学，咱家也没钱给你学，别想太多。”

　　温佳：“好，知道了。”

　　本以为经过这次谈话温重山会彻底想通，结果某天晚上，温佳在房间对着一道做了一小时没解出来的数学题抓狂时，温重山推开门大步走进来大力拍她的书桌，吼着嗓子说：“你明天去舅舅家辅导表弟表妹写作业。”

　　温佳：“哦。”

　　第二天七点，温重山敲响温佳房门，拖着迷迷糊糊的温佳坐上公交车直接把人送到一栋装饰豪华的小区大门外。

　　天光透亮，雾气湿重，冷风肆意刮蹭脸颊。保安揉着惺忪的眼打哈欠，睁眼，看到一个男人拉着头发凌乱满脸疲惫的小姑娘在门外转来转去。

　　他打开保安室的门走过去：“别动，干嘛的。”手指着温重山，偏头拿过对讲机，“队长，我见到一个可疑男人，你快派人过来增援。”

　　滋啦划过几声电流声，那头回应：“马上。”

　　保安走到近前问话：“你跟这个男人什么关系？”

　　“他是我爸爸。”温佳说。温重山还在给廖永国打电话，压根没注意这边的情况。

　　保安心存疑惑：“一大早的，你们畏畏缩缩在这干嘛？”

　　“来找我舅舅。他不接电话，小区又不随便让人进去，我们只能在外面等着。”

　　温佳解释好半天，保安终于相信她的说辞，同意放他们进去。

　　温重山打完电话，走过来，看见保安有些惊讶：“保安同志，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音落下，保安没来得及出声，反倒是小区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小王，我带了个帮手过来，可疑男人在哪里？”

　　温重山一脸疑惑地看向温佳。

　　温佳一脸尴尬地看向保安小王。

　　小王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保安队长。

　　“队长……”小王挪到队长身边，压低声音道歉，“不好意思，我第一天上班过于敏感，闹个误会，他们是父女，过来找亲戚的。”

　　队长用一种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小王好几圈，最后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慰：“别紧张，以后问明情况再报告，再有下次直接记小本子上。”

　　那头在协商，这头温佳跟温重山进行事件讲解。听完全部，温重山仿佛明白过来，指着保安，又指了指自己：“所以他刚刚把我当坏人了？”

　　温佳无奈点头。

　　“我长得很像坏人吗？”温重山追问。

　　温佳知道温重山性格有点轴，这事说不明白他能记一天。她无奈，只好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爸，舅舅和舅妈还在等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走进小区，温重山还在念念叨叨，温佳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大脑放空。突然，一道沙哑的嗓音传进她耳中——

　　“楼上那家，可能要麻烦您去提醒一下。”

　　徐韬的声音。

　　温佳脚步骤停，猛地回头。动作过于迅速，冷风灌进胸腔，她捂唇咳嗽起来。

　　这一变故把温重山吓到，他拍拍她的后背，焦急询问：“怎么了？”

　　温佳摆手：“没事。”

　　正是停顿这一分钟，徐韬从两人身前走过。

　　她抬眸，眼眶含了水雾，漆黑的眼睛亮闪闪的直勾勾往前看，望见徐韬的背影消失在楼层间。

　　进到舅舅家，温重山嘱托温佳照顾好小孩便跟着廖永国外出，家里只有舅妈，温佳和两个小孩子。

　　舅妈热情招呼她坐下看电视：“洋洋楠楠还没醒，佳佳坐这等会儿，我去叫他们起来。”

　　“好。”

　　第一次来有些局促，温佳捧起水杯坐在沙发上，滴溜溜转着眼睛打量眼前陌生的房子。

　　高贵典雅的装修风格，头顶的水晶吊灯，十几寸的液晶电视，从窗口望去尽把城市收入眼中的惊艳，这是她家不能比拟的。

　　这是舅舅他们一家搬家后她第一次来这里，以前说过要来，每次都有事耽搁。一来二去热情被消磨掉，温佳再没提过来舅舅家。

　　没想到这回第一次来，就能见到徐韬。

　　温佳对着水杯叹气。说起来，自罗欢宜给她徐韬的扣扣已经快过去一个月，她还没攒够钱去修手机。光凭存零花钱是不够的，她必须要利用课余时间去兼职。

　　而她想到能帮忙的人，只有一个人。

　　正在厨房忙碌的舅妈听完温佳想去兼职的想法立刻表示赞同：“可以，佳佳想法很好。正好我这边有个朋友新店开业需要人，我把你介绍过去。”

　　温佳卸下压力，笑：“好，谢谢舅妈。”

　　“你去陪他们写作业，我做完饭喊你们。”

　　洋洋楠楠房间，温佳推门进去，地上全是玩具枪和芭比娃娃，往里放着两张小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两张小书桌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籍，有些书温佳听都没听过。

　　七岁的楠楠先看到温佳，小丫头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坐到床上，双手捧住脸颊笑得傻乎乎：“佳佳姐，你终于来了。”

　　温佳被她的话逗笑，抬手掐了下她肉嘟嘟的脸颊，指着牙齿问：“两年不见，楠楠都开始换牙齿了。”

　　楠楠点头，说起这事她有点委屈：“拔牙好疼，流了好多血，妈妈也不让我吃糖果。”

　　温佳摸着她的脑袋安慰：“换牙不能吃糖果，不然牙齿生气躲起来，楠楠就找不到它了。”

　　小丫头撇嘴：“我知道，妈妈说不换牙齿就不能长大。”

　　温佳跟楠楠又聊了几句，想起一直没见到洋洋，问她：“你哥呢？”

　　楠楠左右瞄了眼，确认无人后凑到温佳耳边轻声告状：“他趁你没来偷偷跑出去玩了，还让我不要告诉妈妈。”

　　温佳配合着点头，过了会儿，她拿出习题册：“那我先教你写作业，等他回来再教他。”

　　另一边偷跑出来的廖洋洋直接进了对门邻居家，他咣咣拍门：“大哥，你在家吗，快开门。”

　　过了一分钟，门打开，一个穿着宽松睡衣，头发凌乱的男生往他身后瞧了眼，挑眉，有些惊讶：“这么早过来，不怕你妈打你？”

　　廖洋洋哼了声，霸气摆手：“才不会，今天我家有客人，她没时间管我。”

　　“行吧。”

　　廖洋洋跟着男生走进房间，男生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廖洋洋站在一旁加油助威。

　　快到午饭时间，温佳想找廖洋洋回来免得他挨骂。人才走到玄关处，门突然开了。

　　“姐。”廖洋洋猫着身子蹲下来，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温佳，“你帮我打掩护。”

　　“可是……”
　　不是温佳不愿意帮忙，而是玄关一角靠近厨房，此刻舅妈站在她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廖洋洋。

　　饭桌上，舅妈带着温佳楠楠坐在一旁吃饭，廖洋洋站在墙角看着他们吃，眼神流露羡慕与向往。过了会儿，他默默把口水往肚子里咽，别过头一副傲娇的表情。

　　浑身上下透出一句话：我很饿，但我就不吃。

　　廖洋洋性格调皮，舅妈本来就不爱管他，自己弄好一切带着楠楠午睡去了。客厅只有温佳和廖洋洋两个人。

　　见温佳一脸困倦的神情，廖洋洋趁机怂恿她：“姐，坐着无聊，不如我带你去玩游戏。”

　　温佳有些心动，好奇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能带她去玩什么游戏。

　　几分钟后，温佳站在邻居家门口与来开门的人对上正眼。

　　温佳指着人，好半晌才发出声音：“张志纯！？”

　　“温佳！！！”对方比她还惊讶。

　　廖洋洋看了看温佳，看了看自家大哥，选择走进房间看游戏。

　　“所以你一直在带洋洋玩游戏？”温佳拽紧廖洋洋想去玩游戏的手，沉下脸质问对面的人。

　　一米七几的张志纯气势全无，说话有点磕巴：“没，没带他，他过来看我玩，他不玩。”

　　温佳狐疑地看着他，心里不是很相信。毕竟她和张志纯接触几个月下来，对他多少有几分了解。张志纯这人，最爱满嘴跑火车。

　　“走了。”温佳牵廖洋洋回家。

　　直到晚上，温重山过来接她回家。两人坐上电梯，温重山见她闷闷不乐，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她。

　　接过棒棒糖，心间沉闷消散几分，温佳笑着问：“不爱吃糖的老温同志怎么想到在包里揣糖。”

　　她本意只是想调侃温重山，没想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嗐，最近老见你对着棒棒糖发呆，以为你想吃就给你买了。我拿私房钱买的，回去别跟你妈说。”

　　棒棒糖三个字敲中温佳大脑。她迟缓的哦了声，背过身去看电梯镜面中自己的脸。

　　她最近一直捧着发呆的棒棒糖是初次见面徐韬送给她的。她打小不爱吃甜食，回来就把棒棒糖丢到一边没管过。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徐韬后，她又把那根棒棒糖翻出来，锁进了秘密宝箱。

　　电梯门打开，不是一楼，而是三楼。

　　“别送了，快回去。”杨安婧走进电梯朝外招手，“自己生病在家记得乖乖的。”

　　徐韬横眉，不耐烦地啧了声：“知道了。”说话有些哑，语气压抑。

　　末了，他补上一句：“回去小心点，有事打电话给我。”

　　“ok。我一定会回来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温佳趁着完全关闭前偷偷抬眼盯徐韬，记住他穿的衣服与他现在的表情，以及他担忧身前女生的眼神。

　　走出小区经过外面的药店，温佳借口有东西落在舅舅家要回去一趟，让温重山去对面便利店等她。

　　“什么东西不能以后拿非得现在去。”温重山说。

　　“很重要的东西。”温佳语气坚定。

　　而她眼神的终点，是那栋小区。

　　咚咚咚。

　　“来了。”

　　徐韬打开门左右瞧了眼，一个人都没有。以为有人不小心敲错，他刚想转身关门，注意力瞬间被门边一个小袋子吸引。

　　他捡起来仔细查看里面的药，多是治疗感冒发烧的，还有一盒金嗓子，药盒外面被人用笔注明剂量与次数。

　　徐韬挑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杨安婧现在应该到家了。

　　他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等了十几秒才接：“怎么了？”

　　“你到家没？”徐韬问得有些紧张。

　　“没有。还在路上。”

　　他松口气：“好，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徐韬盯着药袋发呆，几秒后，他垂眸低声发笑，笑意自心底蔓延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