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禾子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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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佳下意识转头装作看风景，双手无措揣进衣兜，脚下动作缓慢挪动，一点点前进着。

　　“韬，你去干嘛。”程槐的喊声拉回温佳的好奇心，她悄悄偏头用余光扫了眼，发现徐韬甩掉篮球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

　　以为偷看被发现惹人不快，温佳心里有些慌乱，大脑闪过好几个道歉专用词，张嘴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温佳头埋得很低，以为徐韬是来找她算账，谁想他经过她的身边脚步不停，直直走向她后面。

　　温佳怔在原地，傻傻回头瞧过去。

　　上次撞到她的女孩正被一个小混混模样的男生拉住手，两人为了什么在争吵。从温佳的视角能看到小混混脸上有几道抓痕，估计是眼前女生抓的。

　　“杨安婧。”徐韬嗓音很低，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臂暴起的青筋表明他在压抑怒火，“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拉拉扯扯想要干嘛？”

　　杨安婧苦着脸快要哭了，她奋力挣脱小混混的手躲到徐韬身后，带着哭腔抱怨：“跟我没关系，是他非要缠着我。”

　　徐韬一动不动，眼眸扫她一圈，发觉没多大事手心的劲慢慢收起来。

　　“哪儿疼？”他问。

　　“手。”杨安婧捞起校服露出一大截雪白的手腕，此刻上面被抓的泛起点点猩红。

　　徐韬皱眉：“等会儿去医务室看看。”

　　“知道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彻底惹怒小混混，他扬起半边下巴，用一种蔑视苍生的眼神斜视着徐韬：“你谁啊，我跟喜欢的人说话关你屁事。”

　　徐韬一言不发，拉着杨安婧转身就走。

　　小混混觉得尊严受到侵犯，吼着让两人停下：“什么意思，话都不说，你拽什么拽。”

　　徐韬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冷笑着回：“我不跟讨厌的人说话，关你屁事。”

　　“……”

　　温佳先看徐韬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小混混气到跳脚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感慨：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光凭心中的火气就能将自己烧死。

　　-

　　距离张志纯说得给温佳带礼物已经过去两周。别说礼物，就连张志纯都请假不来学校，班里人也不知道原因。

　　没人跟自己胡闹，罗欢宜感觉生活无聊透顶，人都蔫了几分。

　　可她耐不住寂寞，没过几天，她又发现一个能陪她玩的人——何鑫。

　　早读课她趴在桌上睡觉，让何鑫见到学生会打分的人就喊她起来，每天如此。

　　中午所有人去食堂吃饭，她拉着何鑫去小卖部吃泡面，顺带坑走别人好几根火腿肠。

　　晚自习倒是安静，自己抓着头发解题，解不出来又去烦何鑫。

　　接连两周下来，硬生生把害羞腼腆的何鑫养成暴躁抓狂的原始人。唯一不变的是，每次罗欢宜靠近何鑫，温佳总能见到他悄悄泛红的耳朵。

　　周四语文课结束，班里人不顾一切奋力奔向食堂，而罗欢宜拉着何鑫的手就往小卖部走。

　　温佳赶忙起身制止：“欢宜，你们吃那么久泡面不会腻吗，今天去吃饭吧。”

　　何鑫附和着点头。

　　罗欢宜抬手义正言辞拒绝：“不，谁让他不告诉我张志纯为什么请假不来学校。”

　　“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温佳不太懂她的逻辑，为什么何鑫一定得知道张志纯请假的原因。因为两人是同桌吗？同桌关系有好有坏，不一定都能相处融洽。

　　于是温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解释大半天，罗欢宜终于松口，三个人一起去往食堂吃饭。

　　饭桌上，吃饭吃到一半，罗欢宜忽然盯着温佳问：“我看李丽冬下课给你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说起这个温佳脸上不由自主扬起笑容，她掏出信封晃了晃，难掩激动地说：“稿费。”

　　“校刊投稿的稿费？”温佳跟她提过一嘴，罗欢宜还算记得清楚。

　　温佳：“嗯。”

　　罗欢宜表现得比她还兴奋，直接站起来拍手：“恭喜佳佳高一就通过努力获得人生第一桶金。”

　　声音略大，引得食堂的人纷纷往这边投来目光。

　　温佳拉着她坐下，食指凑近嘴巴嘘了声：“你别这么大声，低调点。”

　　罗欢宜比了个OK，埋头吧啦几口饭，实在忍不住好奇抬头问：“佳佳你写的是哪篇作文？”

　　何鑫跟着将视线看过去。

　　温佳故作神秘：“保密，等校刊发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罗欢宜嘁了声，回教室路上都在跟何鑫吐槽温佳不够朋友。

　　下午化学老师请假，三节课都是物理，听得所有人只想倒头睡觉。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班主任杜丽踩着点恨天高出现。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最后指着几个人留下说点事，其余人去吃饭。

　　被留下的罗欢宜抱紧温佳的手：“佳佳，老杜是不是看出我最近上课摸鱼想骂我？”

　　温佳倒不这么认为，毕竟上课认真成绩优良的何鑫也留下了。

　　果然，杜丽没提学习的事，而是让他们三个人代表班级去医院看望张志纯，能在下晚自习之前回来就行。

　　去的路上罗欢宜一直碎碎念，不断猜测张志纯因为什么病去住院。想了半天想不通，恰好三人经过文具店，罗欢宜以买东西为由拉着两人进去。

　　温佳逛了一大圈没找到想买的东西，正想出来时书包蹭到货架的书。她趁着捡东西的间隙瞄了眼封面，好像是个日记本，封面左下角写着一句话——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待。

　　温佳一下子陷进这句话所表达的意境中，鬼使神差地，她用赚来的第一笔稿费买下了这个日记本。

　　秋日太阳落山早，三人到医院时天早就黑了。凉凉的湿气迎面扑来，冷得温佳双手拽紧衣服试图留存几分温暖。

　　张志纯躺病床上闹脾气不想吃药，听到开门声以为又是护士，说话都染上火气：“我不会吃药，你们走吧。”

　　罗欢宜大大方方坐在病床上，出声怼他：“张少爷，生病不吃药打算成佛吗？”

　　张志纯猛地回头，见到熟悉的几个人，火气瞬间消散：“是你们啊。”

　　“老杜和同学们都很担心你，让我们代表班级过来看看。”温佳把水果篮放到柜子上，自己寻把椅子坐下。

　　她看着张志纯苍白消瘦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病怎么样，不吃药真的没事吗？”

　　张志纯挑眉笑开，右手大力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身体很强壮。”
　　话音落下，他猛地咳嗽起来。

　　罗欢宜递过水杯，斜眼睨他，说话阴阳怪气：“是啊，张少爷身体多好，从来不咳嗽。”

　　打脸来得太快，张志纯脸色挂不住，只好抬眼瞪向罗欢宜：“就你话最多，闭嘴。”

　　罗欢宜暗自翻白眼。为了报复张志纯，她故意略过他去拿病床另一头的纸巾，手指不小心压到他的手腕，疼得张志纯嘶了声，脸色骤然发白。

　　罗欢宜低眼看他，眼底含着疑惑：“你怎么了？”

　　张志纯咬牙勉强扯出一抹笑：“给我从床上滚下去。”

　　“我就不，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两人开启胡闹模式，温佳搬起椅子默默远离是非地，免得殃及池鱼。

　　四人坐在一起聊天，多数时间都是罗欢宜跟张志纯闹，温佳跟何鑫负责看戏，偶尔担起劝人的角色。
　　笑着闹着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八点半，他们要离开了。

　　临走前张志纯喊住温佳：“答应你的东西回校带给你。”

　　温佳思绪转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次谢礼的事。

　　“不用了，你好好养病，记得喝药。”她说。

　　温佳走出病房没有见到罗欢宜，问过何鑫才知道她跑去医生办公室打探张志纯病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去一楼等她。”温佳说。

　　夜晚的医院格外冷清，一楼大厅除了值班护士只有温佳跟何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默。

　　温佳扫一眼手表，出声提议：“等了那么久，要不我上去找她。”

　　“不用去。”何鑫示意她看向后面，“有电梯下来，应该是她。”

　　温佳转头一看，罗欢宜从电梯口一路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力道大到温佳往后退了几步。

　　“佳佳。”罗欢宜整个将头埋进她肩膀，嗓音闷闷的，“我心里有点难受。”

　　“发生什么事了？”

　　罗欢宜摇头不说话，眼泪突自往下掉。

　　“别怕，我们都在呢。”温佳轻柔顺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像是无声的安慰。

　　那晚罗欢宜哭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也不跟人说话。

　　作为罗欢宜的同桌，温佳第一个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发现罗欢宜好像有了心事，性子变得沉默，喜欢自己自言自语。偶尔找她有事，话没说几句她便神游天外，喊好几声才能回神。

　　正好月底校刊发到各班，温佳想起罗欢宜问过她写的是哪篇，也许能借这个理由跟她多说会儿话。

　　体育课跑完三圈老师便让大家自由活动。趁着所有人跑向器材室，温佳把罗欢宜拖到墙角坐下，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本校刊。

　　“当当，校刊一出来我就求班长给我留着，够义气吧，我们两个可是班里的第一个读者。”

　　罗欢宜愁得嘴角都扬不起来，有气无力地附和着温佳的话，其实一个字也没听清。

　　温佳拍了拍思绪神游的罗欢宜，她吓得整个人身体一激灵，反应过来后问：“佳佳，你的书讲完了吗？”

　　温佳抿了抿唇，合上书，表情难得严肃：“欢宜，你是不是有心事，我感觉你最近很不开心。”

　　“我……”罗欢宜低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只是觉得张志纯太可怜了。”

　　她倾身向前抓住温佳的手，满脸希冀：“佳佳，反正明天周末，我们下午放学去医院看张志纯好不好？”

　　看张志纯？
　　温佳想了会儿，距离他们上一次去看张志纯已经过去一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药，病好了多少。
　　这么一想，他们确实该去看他了。

　　“叫上何鑫一起。”温佳提议。

　　罗欢宜立马否决：“不行，只能我们两个去。”

　　下午放学大部分学生站在公交台等车，站台上满满都是人，没有一丝一毫缝隙，站得十分艰难。

　　罗欢宜见状拉着温佳去坐出租车，不出五分钟两人便在医院门口下车。

　　“佳佳，你可以在下面等我吗，我想单独跟张志纯聊会儿天。”罗欢宜拉着温佳的手哀求，仿佛温佳不同意，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温佳心里很疑惑，既然想一个人跟张志纯聊天，为什么还要带上她？

　　想是这么想，她也没有理由不同意，只好独自在大厅等罗欢宜。

　　白天的医院比夜晚更加忙碌，形形色色的人从医院大门进进出出，循环往复。

　　温佳坐在大厅盯着上方的电子信息滚动屏发呆，身边的吵闹与喧哗似乎与她格格不入，她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待得无聊了，温佳掏出手账本记下周遭发生的一切。这是李丽冬教她的，创作灵感源于生活，所以要学会善于发现生活，记录生活。

　　时间悄然溜走，等温佳写完最后一个字抬头望向外面时发觉天早已漆黑一片，远处的居民楼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她收好东西转了转酸疼的脖子，嘴里嘀咕着罗欢宜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起身想去寻找她时，耳边骤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砰。有个女生在她跟前摔倒。

　　温佳愣了会儿，俯身想去扶她，结果有一双手比她更快。

　　“不是让你坐着等我来接你？”徐韬挽着人径直往前走，眼睛丝毫没往旁边看。

　　还是杨安婧想起被自己吓到的人，转头轻声说了句抱歉。

　　温佳摇头，压着骤然加快的心跳，目光不自觉放到徐韬身上。

　　最近贞丰天气偏凉，他穿一件暖黄色毛衣搭配黑色牛仔裤，显得人阳光温和，清朗俊逸。

　　“早说不让你学滑板，你不信，脚扭伤很好玩吗？”徐韬埋怨的语气下藏着几分关心。

　　“我喜欢，反正脚快好了，明天继续。”

　　徐韬偏头看杨安婧一眼，垂眸，额发遮掩眼底的情绪，他笑着威胁道：“行，你继续学，下次受伤别找我。”

　　杨安婧哥俩好似的拍拍他肩膀：“我们可是好朋友，朋友就是相互麻烦，不找你找谁。”

　　徐韬切了声，没有再说话。

　　两人走进黑夜，背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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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千万记得天涯有人在等待”——出自孙燕姿《尚好的青春》，里面的一句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