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禾子千

5、-5

　　等到再也看不见人，温佳收回目光，轻叹一声，坐下拿出手账本涂涂写写，继续等罗欢宜。

　　“温佳。”嘈杂人群中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温佳应声抬眸，张志纯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罗欢宜红着眼眶站在张志纯旁边，脸色并不好看。

　　面馆，老板娘端着热乎乎的牛肉面上桌，嘴里吆喝两句：“帅哥美女你们的面来了，醋辣椒香菜蒜店里都有，需要的自己去放。”

　　“谢谢。”
　　三人接过各自的面埋头开始吃，从进来到现在没有人说话。

　　牛肉面有些烫，热气袅袅晕染脸颊。温佳挑起一筷子面吹气，确认不烫嘴才塞进嘴里。

　　“佳佳你要醋吗？”罗欢宜举起一瓶醋咣当咣当往碗里倒，温佳猜测她应该倒进去大半瓶。

　　摇摇头，温佳说：“不要了，谢谢。”

　　正是晚饭时间面馆客人多，店内三张桌子挨得近旁边人的一举一动都能感知到。罗欢宜背后坐着一位中年大叔，两人几乎背贴着背。罗欢宜觉得距离太近，默默把凳子往前移，整个人靠上桌沿。

　　本以为大叔会坐的本分，谁知道他越发往后靠，几乎要靠在罗欢宜背上。人还扭来扭去小动作不断，搞得罗欢宜面都吃不下去，嫌弃得直皱眉。

　　“大叔，你能不能往前坐点，我要被你挤死了。”罗欢宜忍无可忍扔下筷子冲到大叔面前质问。她年纪小声音大，好多人纷纷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大叔面色尴尬，吃完面匆匆跑走。

　　发泄完心中怒气，罗欢宜一坐下就发现温佳捂着眼睛流泪，吓得她赶忙询问：“怎么了佳佳？”

　　“没……”温佳话没说完，话头猛地被张志纯夺走。

　　“还不是因为你。”张志纯递给温佳纸巾与矿泉水，确认无误后直起身，眼神冷冷盯着罗欢宜，“你面汤弹进她眼睛了。”

　　他气罗欢宜的莽撞，心里又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导致胸中这口气不上不下，憋得他心里发闷。

　　见罗欢宜委屈兮兮低着头，温佳拉过她的手，轻笑：“没什么大事，我从小到大弄进好多回。吃完面早点回家，免得爸妈担心。”

　　罗欢宜嗯了声，转头朝张志纯做鬼脸。

　　三人出了面馆往家走，分岔路口，吃饱喝足的张志纯拍拍肚子向两人保证：“这次吃面不过瘾，下次叫上何鑫。四个人一起，我请你们吃更好吃的。”

　　“提前谢谢张少爷了。”罗欢宜掐起嗓子学古装剧的丫环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逗得温佳捧着肚子笑到失声。

　　回到家，温佳洗完澡躺在床上睡觉，大脑突然一个激灵，掏出手机在四人群里发了条消息——

　　【下周三期中考试，你们记得复习。】

　　何鑫：【。】

　　罗欢宜：【收到（敬礼.jpg）】

　　张志纯头像是灰色，一直没有回复。

　　-

　　按照贞丰中学的传统，考场分布名单会在考试前一天公布。

　　周一晚上温佳回到宿舍看见罗欢宜对着两元店买来的菩萨小像疯狂碎碎念。

　　她总结一下意思，大概是考的全会，蒙的全对，不求高分，及格就好。

　　“欢宜，有那个时间还是多看书比较好。”温佳真心实意给她提建议。

　　上铺安静几秒，悠悠吐出四个字：“心诚则灵。”

　　温佳：“……”

　　第二天下午，看完考场分布名单的罗欢宜很忧郁。在知道高一必须搬书回寝室，教室不能留一张白纸时她变得更加忧郁，外加愤愤不平。

　　“凭什么只有高一搬书，不公平，我要去找校长理论。”罗欢宜抱着一大沓书依旧不能压平心中的怒火。如果她是个鞭炮，估计现在一引火就炸了。

　　温佳侧身，好心给她指明方向：“后转走五百米进行政楼再爬上三楼，走廊第一间就是校长办公室。慢走不送。”

　　罗欢宜没料到事情变成这样，赶紧抱书离开：“我就开个玩笑。抱书特别好，锻炼身体。”

　　温佳盯着她的背影笑了会儿，加快脚步走在她旁边。

　　两人经过篮球场听见一阵接一阵的欢呼，鼓掌加油声恨不得冲破天际又翻转回来，刺得人耳膜发疼。

　　“发生什么事？”温佳问。

　　一向小道消息灵通的罗欢宜也是懵的：“不知道，过去看看。”

　　两人抱着一大沓书努力在拥挤人群中争得落脚之地。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左右人流开始涌动。你挤挤我，我碰碰你，挤过来挤过去，将原本站在外头的温佳推到最里面。

　　“你眼睛瞎，脚踩我鞋上了。”

　　“我都没吐槽你，少说点话吧，口水喷我一脸。”

　　耳边充斥着吵闹声，温佳皱眉，艰难地护住怀里的书。混乱中不知谁踩她一脸，她转头想看，又被身边人扬起的手臂打个正着。

　　“不好意思。”对方说得十分敷衍。

　　温佳难得黑脸，心中憋闷的火气蹭蹭往上升。还没到临界口，恰好听到有人撕扯嗓子狂吼：“都别吵了，让我安安静静看会儿帅哥。”

　　全场像被按下静音键，欢呼鼓掌的啦啦队此时无比沉默，就连打球的几个人也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声源地。

　　温佳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对上罗欢宜尴尬的眼神。

　　罗欢宜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赶忙招呼大家：“看球看球，马上进球了。”

　　众人移开视线，气氛再次火热。

　　罗欢宜给温佳一个眼神，温佳心领神会，两人偷偷摸摸溜出人群，一路跑回宿舍。

　　篮球场比赛中场休息，韦希投球后转身拍了下程槐的后背：“你在看什么，眼睛都看直了。”

　　程槐指了指刚才罗欢宜站的位置，挑眉笑道：“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学妹。”

　　“少年春心萌动了？”韦希勾着他的肩膀走到一旁坐下，明显没把这话当真。

　　程槐这人嘴上说着美女爱情，实则是个恋爱白痴，至今为止没谈过一次恋爱。相处久了，韦希早就习惯他这一套说辞。

　　本以为程槐会想以往那般一笑而过，没想这次他居然抬眼望向罗欢宜离去的方向，极为认真地回：“是万物复苏。”

　　韦希受不了他文绉绉的腻歪，推开人，捞起水瓶灌了一大口才问：“韬什么时候来？”

　　程槐说：“快到了，下半场让他上。”

　　“行。”

　　考试这天天空雾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堆积起大小不一的水坑。

　　温佳撑伞跑到考场门外，滴水的伞放在外面。走廊教室的地面到处是湿漉漉一片，不小心还有人摔倒。

　　温佳小心地找到座位坐下，清点完考试用具后，出于好奇心理，她瞄了眼左上角的准考证号，猜测即将跟自己坐在一起的人会是谁。

　　因学校规定，为避免有的人考试搞小动作，高一与高二的学生必须混合坐。所以温佳接下来三天的同桌就是高她一届的学长或学姐。

　　温佳伸长脖子看过去时，身后罗欢宜的声音适时响起：“佳佳，监考老师来了。”

　　温佳收回目光，专心考试。

　　早上要考物理和历史两个科目，有点费脑细胞。考完第一科物理，温佳直接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物理太难了。”罗欢宜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

　　出院后直到考试才来学校的张志纯坐到温佳空位上，没骨头似的瘫在桌上翘二郎腿，扬起下巴语气十分狂傲：“我觉得物理一般般，不算难。”

　　同为成绩下位圈的罗欢宜第一个提出质疑：“这话要是何鑫说得我百分百信服，你嘛……”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张志纯立马急眼：“怎么，歧视我？”

　　“废话。”罗欢宜摸着下巴思考，“这样吧，你说一下后面第一个大题怎么做的。”

　　张志纯很快回答：“不会，题目都没看懂。”

　　这下不止罗欢宜傻了，温佳也傻了。

　　温佳问：“那你说简单？”

　　“看不懂题目根本不用做，这还不简单。”

　　罗欢宜：“……”

　　温佳：“……”

　　沉默几秒，罗欢宜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牛，我预祝你取得倒数第一的好成绩。”

　　第一场考试结束，高二的人陆陆续续进入教室。

　　空位子越来越少，温佳身边一直没人来。临到开考时间，她快速起身扫了眼，看清名字的瞬间整个人愣在原地，忘了坐下。

　　似乎为了迎合她的惊讶，教室门口传来几个男生的说话声。几人慢悠悠走进教室，其中一人就是徐韬。

　　校服里套了件白色卫衣，卫衣帽露在外面，耳里塞着白色蓝牙耳机。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黑色水性笔，笔身在细长指间随意穿梭。

　　这就是在她身旁坐下的徐韬。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十厘米，但凡她胆子大一点，伸伸手就能碰到他。

　　温佳收回目光，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感觉空气有点闷，心跳声放大到耳边，咚咚咚，仿佛要跳出胸腔。

　　要死了温佳。
　　她沉下心警告自己，你在考试，不要胡思乱想。可能是考试太紧张的缘故，稳住，深呼吸。

　　做完心理建设，温佳挺直腰板双手放在桌上一副好学生的坐姿，目不斜视盯着讲台。

　　几分钟后老师分发答题纸，温佳埋头认真填写信息，手臂不经意被人碰了下。以为自己越界，温佳猛地缩手，整个身体靠上墙面。

　　“同学。”徐韬偏头看她，指一指她手中的笔，“我的笔没墨了，你有多余的笔吗？”

　　温佳怔愣片刻，旋即低头从笔袋里翻出一支跟他先前那支一模一样的递过去，极小声地说：“给你。”

　　似乎觉得她有些羞涩，徐韬轻声笑道：“谢了，考完试还你。”

　　温佳轻嗯一声，始终低头看答题卡，余光不敢偏一分。

　　相较于温佳的纠结疑惑，罗欢宜与“新同桌”的见面过于正式。

　　程槐主动与罗欢宜打招呼：“嗨，可爱的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

　　罗欢宜揉眼睛，确认几遍无误后，喃喃出声：“社，社长。”

　　程槐嘴角一扯，社长是什么鬼？下一秒，他恍然大悟：“篮球社的？”

　　罗欢宜点头：“社长好，我是宣传部的罗欢宜，请多多指教。”

　　罗欢宜。程槐重复一遍她的名字，眼神放在她身上始终没下去过。过了会儿，他露出相当了解的眼神，笑得满脸天真：“既然是同个社团，加扣扣应该可以吧。”

　　“可以可以，社长你写下来我回去加。”罗欢宜掏出纸笔，小心翼翼看着程槐，“顺便问一下，方便把副社长的扣扣一起给我吗？”

　　程槐的表情立刻晴转阴，语气十分生硬：“可以。”

　　“谢谢社长。”

　　期中考试三天，温佳从没与徐韬说一句话。她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考完试走人，绝对不多留。

　　周末在家，温佳接到罗欢宜电话，对方开口便是气急败坏的怒吼，大致内容是责怪她遇到帅哥为什么不努力搭讪要联系方式。

　　温佳说不过罗欢宜的帅哥理论，无论罗欢宜说什么，温佳都点头称好。听到最后，她困了，罗欢宜也累了。

　　意识昏沉间，罗欢宜甩过来一串数字与一段语音：“徐韬和程槐的扣扣。别说姐妹不义气，帅哥都是共同分享。”

　　温佳猛然惊醒，复制搜索后对着徐韬的好友界面犹豫。
　　一个陌生人冒昧加他，他会同意吗？会拒绝，还是当作笑料与朋友分享，抑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看到。

　　思来想去都不妥，温佳抱起手机在床上打滚哀嚎，被子连人裹成一团。

　　廖永菊隔着门板喊：“佳佳快出来，你舅舅来了。”

　　“好。”嘴上答应得好，动作却很慢。

　　温佳懒散掀开被子，手机顺着被角飞出一米远重重砸在地上。她赶紧跑过去看，屏幕裂开好几道裂缝，根本看不出原样。

　　“唉。”

　　温佳将坏掉的手机收进抽屉，打算攒够零花钱再拿去修理。至于加徐韬的事，只能等手机修好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