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发光的他》禾子千

11、-11

　　出租车上，温佳脑海反复回放刚才的画面。

　　夕阳，清风，意气风发的少年和木头一样傻呆呆的她。

　　“哎呀。”温佳将头埋进膝盖，懊恼地喊了声。蠢死了温佳，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胆怯，好不容易只有你们两个人，好不容易可以单独跟他讲话。

　　同时，还有另一道劝慰她的声音在说：没关系，只是这次而已。下一次，下一次遇见他装作坦荡大方就好了。

　　还有机会。

　　回到家，廖永菊接过温佳手中的行李箱二话不说推着她去餐桌。

　　“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吧，又瘦了。”

　　可能是心疼她最近学习太用功，廖永菊做的全是肉，唯一的素菜是酸辣土豆丝。

　　饭吃到一半，廖永菊突然搁下筷子，盯着温佳：“暑假你有什么安排？”

　　认真想了想，温佳说：“看书做题，跟平常一样。”

　　她对现在成绩不是很满意，打算看资料书打好基础，等下学期升高二再拼一把。

　　“那就好。”

　　温重山松了口气：“我跟你妈暑假打算出去旅游，你一个人好好看家。”

　　话音刚落，他放下碗筷走去客厅看新闻，留下一脸茫然的温佳。

　　饭桌气氛沉默好一会儿，温佳咬着筷子看向廖永菊，犹疑地问：“妈，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是。”三四十岁的人，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尴尬。

　　夫妻俩旅游像蓄谋已久，第二天温佳起床就不见他们人影，只在客厅桌上留有一千元钱，当作她的生活费。

　　温佳像说的那样，每天看书，做题，刷英语电影，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完一个星期。

　　晚上，温佳跟罗欢宜打电话诉苦，将自己放假回家经历的一切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那头的罗欢宜也在叫苦连天，却不是因为独自生活，而是她家太皇太后给她找了份新工作。

　　“我妈每天逼我十点睡觉，六点起床背书，八点去上书法课。除了学校的作业，她还买了近五年的高考卷。我要崩溃了。”

　　罗欢宜说了一大堆，温佳只能口头安慰。但让她更好奇的是，罗欢宜妈妈怎么突然让她去学书法。

　　于是，她斟酌语气问：“欢宜，你妈妈怎么突然让你学书法？”

　　罗欢宜也不避讳，爽快回答：“她怕我成绩差普考上不去，所以试着走艺考。”

　　“挺好。”温佳点头赞同。

　　“不好。”

　　罗欢宜一口回绝：“我拿毛笔的手都是抖的，每次写字都被人笑话。”

　　“……”

　　温佳：“别在意别人眼光，多练练。”

　　后面又聊起其他话题，絮絮叨叨说了快一小时，两人约好明天见面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中午，温佳换上新买的小裙子与挎包站在辅导机构大门外等罗欢宜下课。

　　等的过程有些无聊，她拿出手机玩密室逃脱。

　　手指跟随指引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前面几关轻松通过。到第八关，血红的房间配上惊悚音乐，画面十分恐怖。

　　温佳尝试搜集线索，每点击屏幕一次都会发出恐怖音效，有时点击柜子里面会弹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得温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算了，不敢再玩下去，还是安心等人。

　　她将手机收起来，眼巴巴盯着大门，期盼下一秒罗欢宜能从里面出来。

　　过了几分钟，温佳收到罗欢宜的消息——

　　【紧急通知！！我们要开会，晚十分钟下来。不要走！！！等我！！！！】

　　一连串的感叹号足以表达罗欢宜的焦急。

　　温佳被她逗笑，打了个“好”字。刚按下发送，肩膀就被人拍了两下。

　　温佳回头，看见一位阿姨笑吟吟盯着她，手中拿着一大叠传单。

　　瞬间明白阿姨的意图，温佳也不等她开口，自觉将手伸过去，接过传单后说了声谢谢。

　　本以为事情完了，温佳打算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刚想走，阿姨立马抱住她手臂。

　　“小妹妹，你扫下传单上的二维码，加个好友，不会有多大事。”

　　这个……
　　温佳有点为难，最近新闻总是爆出二维码病毒泄露个人信息。她要是随便扫了，往后出事怎么办。

　　“对不起阿姨，我手机没电了。”温佳随口扯了个理由。

　　阿姨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扫了温佳好几眼，见她目光坦荡，最终无奈放弃，去寻找别的目标。

　　温佳走进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一杯常温，一杯多冰。

　　她捧着奶茶站在刚才的地方继续等罗欢宜。

　　“怎么还不出来。”她咬着吸管轻声抱怨，时不时踮脚望向大门。

　　突然，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温佳？”

　　陌生中带点熟悉的声调，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温佳回头，眯眼瞧好久才认出程槐。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鞋子也是白色，唯独背包是黑色，极其显眼。

　　“你认识我？”

　　认真说起来，温佳关注最多的是徐韬，但她从没刻意接近他身边的朋友，也没过多关注他们。

　　对于程槐能叫出她名字，她确实很惊讶。

　　程槐摆手朝她走来，满是无所谓的口吻：“认识，你是罗欢宜的好闺蜜，她老跟我提起你。”

　　罗欢宜是篮球社的，跟程槐是朋友。程槐通过她认识自己，确实不算奇怪。

　　温佳缓缓点头：“哦。”

　　她不是多话的人，不会主动挑话题。程槐顾及初次见面也不好说话。两人站在门外，处于一种诡异的沉默气氛中。

　　车轮声，鸣笛声和摊贩吆喝声一一从跟前走过，衬得现场氛围冷冷清清。
　　温佳察觉太过尴尬，为了缓解气氛，她偏过头去，随口一问：“学长也是来等人的？”

　　“算是吧，”程槐啧了声，表情有点不情不愿，“等我朋友，他马上下来。”

　　“哦。”看来他跟她一样。

　　“你在等罗欢宜吗？”程槐拿出手机玩游戏，嘴上不忘问问题。

　　“是。”

　　简单交流后气氛再次归于沉默。

　　为了防止尴尬蔓延，温佳也掏出手机点开刚才的游戏继续玩。晃晃悠悠好几圈，密室房间转了个遍依旧没找到关键物品。

　　温佳顿时泄气，将手机放回兜里盯着地面发呆。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温佳抬头，发现程槐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见他一脸郑重，她不自觉收敛心神：“学长想问什么？”

　　“关于罗欢宜的。”程槐说，“我上次告白被她拒绝后她就不理我了，每次一见到我就躲。而且我翻看她空间相册都跟一个男生有关，她是不是……”

　　温佳理了理逻辑，试探着问：“你想知道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程槐点头：“对，这个问题难吗？”

　　难吗？是与否的问题，好像并不难。可温佳想起那晚，罗欢宜知道张志纯出国那一晚打电话哭诉的模样。她看出罗欢宜是喜欢张志纯的。

　　但最后罗欢宜又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现在也摸不准她的心思。

　　于是，温佳摇头：“不清楚。”

　　程槐眼里的光瞬间消逝，神情也冷淡下来：“这样啊，谢谢。”

　　“没事。”
　　温佳看明白了，程槐之所以主动找她说话是因为罗欢宜。要不是有这层关系，或许两人面对面走过都不会有一点儿交集。

　　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徐韬。他们之间离得远，也有站得近的时候。每次擦肩而过都没有半分交集，他的眼睛余光里甚至不曾有过她分毫。
　　但每一次遇见，她的眼里却满满都是他。

　　“程大少爷。”徐韬的声音。很轻，很近。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连带着随风卷进耳里的话多了疲惫感。

　　像一束烟花骤然绽放，白光穿透黑暗，清风拂过海面卷起深处的波涛汹涌。
　　温佳怔愣在原地，任凭心中无休止的风浪冲击心脏，一下接一下，凶猛而热烈的撞击着胸腔。

　　程槐冷下脸朝她身后抱怨：“徐韬，怎么每次都这么慢，乌龟拉煤球都比你走得快。”

　　徐韬向这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自动忽略前面的话，问道：“走不走？”

　　“走，都快饿死了。”程槐两三步跑上去，猛拍徐韬后背。

　　见徐韬一副吃瘪无语样，程槐笑得嚣张：“下午我们都没课，要不要去打球？”

　　徐韬懒懒瞥他一眼，转而将目光放向远处红绿灯，启唇轻声：“不去。”

　　“为什么，还去找杨安婧，她都抛弃你了。”程槐什么都好，只是情绪一上来就管不住嘴巴。

　　意识到说错话，程槐赶忙闭嘴，用余光小心翼翼瞄徐韬，见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才算放下心。

　　“家里的事？”他试探着问。

　　沉默许久，徐韬垂头，闷闷的“嗯”了声。

　　温佳还在原地站着，直到罗欢宜喊她才回过神来。

　　“佳佳，饿了吧，你要吃什么？”

　　温佳摇头，指着身后的辅导机构大楼，怀揣期冀般压着音问：“徐韬他们也在这里上课吗？”

　　“是呀，暑假在这里，开学就去训练营了。”

　　温佳低头，眼中闪过失落。还以为开学后可以找理由跟罗欢宜过来，哪怕偶尔碰见徐韬也好。结果现在，就连这个想法也行不通。

　　罗欢宜没看出温佳的不对劲，推着她往前走：“哎呀，别讲他们，先想想我们吃什么，吃完饭一起去逛超市。”

　　“好。”

　　随着月份推进，贞丰越来越热，温佳越来越懒。早上起床背书，中午抱着西瓜看电视，下午睡一觉，晚饭过后挑灯夜战写卷子。

　　那次见面之后温佳再也没跟罗欢宜联系过。据说是罗欢宜妈妈担心影响学习把手机没收了，罗欢宜一直到开学前两天才拿到手机。

　　晚上，温佳为一道数学大题犯难，公式与解题步骤翻了好几遍才算摸出点门路。磕磕绊绊解出答案，温佳拿出一小时前不停振动的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罗欢宜发过来的信息。

　　一小时前——

　　【佳佳，救命，暑假作业没写完，请求支援。】

　　半小时前——

　　【你在吗？数学英语我都要，政治知识点我也没抄完，要死了。】

　　五分钟前——

　　【喂，在线吗姐妹！？】

　　看得出她是真急，温佳点开键盘刚要打字，罗欢宜电话已经过来了。

　　刚接通，那头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声：“救救可怜的孩子吧，从早上开始抄，手都要断了。”

　　“……”

　　温佳不厚道地笑出声：“谁让你天天以书法课当借口，将暑假作业留到最后。”

　　罗欢宜边打电话边抄，期间隐约听见她在口吐芬芳：“不说了，等我两个晚上创造奇迹。”

　　“加油。”

　　“记得把答案发过来。”

　　温佳：“……好。”

　　最终罗欢宜紧赶慢赶，总算在手废之际将作业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