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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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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早上。岑教授看完新闻,翻了日历,做了记号,数了儿子离家的日子,尔后,发现三个人都不在客厅,喊了两声,静悄悄的楼上,孩子长长答应了。
她扶着楼梯,迈上去,见小房间门开着,两个孩子,像小鸡雏似地团团围住秋芸,他们一块儿蹲着,津津有味欣赏阳台的石榴花。许是天气暖,那花提早许多开了,红艳艳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用红绸扎成的,压得细条条的花枝低垂下来,好在下头的枝叶众星捧月般托着。
拢共一枝独秀,十分珍稀,大人孩子都爱惜,光看,谁也不动它,连说话都是小声的,生怕一口气呵出,融化了花朵。
岑教授想起细细碎碎的往事,屈柘这般年纪时候还住在老家,镇日随着他爷爷,照看院子里的老树新花。阿芸刚来,也是那么小,摇摇摆摆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羞涩腼腆,接过大人给的奶糖。这个女孩儿认识得晚,却是唯一留下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芸本来想着,没有屈柘,两个人带孩子是有些难的,但过着过着,也习惯了。
家里爸爸和弟弟斡旋,王欣也不和她怄气了,慢慢和她说事儿,比如在外面的大哥兆珣回不来,公司多有麻烦。至于许久不露面的兆琪,“还好”。
有多好?
活着呗。
秋芸揣着这模糊的答案,和晓阳说了,他很平淡地哦了一声。快两年没见到亲妈,他一时半刻想不起来这个人。
“今天上午,第四批援鄂医疗队……”
电视上播报逆行者的新闻。秋芸不得不看,关于兆琪的话题,也就中止了。
二月二,岑教授的单位发了猪肉,屈柘的医院送来大米和豆油。一家人商量了,决定吃顿玉米猪肉馅的蒸饺。
秋芸有得忙,剁了大半盆肉馅,和好白面,统统搁饭桌上,孩子奶奶接手擀饺子皮和包饺子。
她洗净手,拿出剪子替哥俩铰头发。
孩子们留在家里,时间长了,头发也长长了,孩子奶奶时不时拈起略长的头发,开他们的玩笑:“再长点,哥俩能梳小辫儿啦。”
秋芸学着视频教的,给他们剪头发,也不讲究什么款式,只是剪短些。
岑教授笑说:“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屈柘从国外回来,头发长得不得了,要不是他个子高,别人还分不清男女呢。”
秋芸咬着唇笑:“是了,我去理发店,差点不敢认。”
那年少不更事,懵懵懂懂的,压根没想到他是同自己约会,稀里糊涂看了电影,回家路上,他讨要带子。那么多不起眼的,只有两个人清楚的小事,点点滴滴,经年累月,慢慢回忆,心里好像下了一场春雨,都是湿润的。
过了二月二,她扯下日历,溜到下面的日子,想着他年前答应清明带自己回老家扫墓,好像是挺久的事情了,石榴花都开了四五朵,他还没回家。
一天夜里,秋芸哄两个孩子睡着了,到楼下查看门窗,大门轻轻一拧,她心头咚咚乱跳,一时半刻喉咙里迸不出一个字。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拧亮了玄关的小灯,一步一步走过来,冲她笑:“认不得了?”
秋芸揪着他的衣襟,待要开口,却是呜呜咽咽,眼泪刷刷往下掉,索性埋在他的胸口哭起来。
一家老小,在房间里听到外面不同寻常的动静,纷纷出来,秋芸听到脚步声,觉得自己和受委屈的小丫头一样,有点儿丢人,但眼泪却止不住,越掉越凶,扯着他的衣襟,催他掩护。
屈柘不觉得丢脸,扶着她坐下,拿纸替她擦泪,和母亲说:“妈,我回来啦。”
岑教授看屈柘比之前瘦了些,但精神奕奕,原先暗沉沉的眼神也明亮许多,像解冻的春水,透出久违的鲜活气息。
两个孩子见到久未谋面的父亲,都格外亲热,争先凑上来拥抱他。
秋芸挪开位子,让小孩们亲近他们爸爸,晓阳扭头看她垂首抹泪,又从他爸爸怀里下来,扯了两张纸,专程递给姨妈。
她看外甥怜惜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披着衣服站起来,说:“没吃饭吧?我去下面条。”
岑教授看儿子抱着两个孙子,眼睛却跟着秋芸,莞尔一笑:“去吧,你耽误阿芸好些日子了呢。”
他放下孩子,走进厨房。
秋芸埋怨道:“你先等我擦擦鼻涕嘛。”岑教授噗嗤笑了,赶着两个孩子回房睡觉。
屈柘一回来,家里反而七颠八倒的,秋芸本来很利索的身手,这两天却很失常,不是忘了晾洗好的衣服,就是腌好的肉本该下锅,她却放进了冰箱。好在晓阳机灵,发现了苗头,悄悄提醒她。
待要支吾过去,她爸爸给她打电话:“你妈说她不反对你的事啦。嘿,她和你说——”
秋芸的心跳到嗓子眼里,她没想到爸妈会主动同意他们的事,还商量着出入自由后再谈谈咧。
王欣板着脸说:“你都跑人家家里去了,我没法子了。赶紧领证吧!再待下去,你还能不能穿下裙子了?”
她满脸通红,扯着衣袖,妈妈不同意则已,一点头直接跳过见家长,催着扯证了。
她想来想去,暂时不声张,晚上没外人了,悄悄同屈柘说了。
他笑说:“可惜明天是周日,民政局不开门,早两天,咱们当天去办了。这下只能周一赶早去了。”
秋芸不在于这一天两天的,说:“好。”
要往楼下走,屈柘笑着叫住她:“你去哪儿?”
她登时想起两人要结婚了,自然不能再睡客房,局促地搓了搓手,坐在床沿。床上放了两个枕头,看来他早预备好了。她慢吞吞躺下,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他捉她到怀里亲吻,两人耳鬓厮磨,正打得火热,她悄声问:“准备东西没有?”
他一顿,只好说:“我出去买。”
“我也去。”她一骨碌爬起来,套了件外出的衣裳,抓起钥匙往兜里一放,牵着他的手下楼。
他们路过鞋柜,恰见岑教授,问:“去哪儿呐,快十二点了。”
秋芸傻笑,不说话,他含糊其词:“买东西去。”急急忙忙走出家门。
小区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路灯下,映着依偎而行的影子。小超市灯光通明,四面雪白,秋芸低声笑说:“你来挑。”然后闪开了。
他拣了几个,正要结账,秋芸拎着篮子,过来说:“来都来了,多买点儿,明天早饭也有着落。”
他们出门的时候,兜里装着,手上也拎着,满载而归。
回来时,岑教授又出来,秋芸先问:“阿姨,吃枣糕吗?”
“不吃了,太晚啦。你俩买夜宵去了?”
“嘻嘻。我还买了包菜,明天煮罗宋汤。”“妈,早点休息,我们也要睡了。”他轻轻掐她的手背,催促她把东西放进冰箱里,赶紧上楼干正事。
他们两小无猜,本是熟识的,眼下即将成为夫妇,对于秋芸来说是新鲜又害羞的体验,不由满脸红晕,屈柘温柔细致的引导下,两人水乳交融。极尽缠绵之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唇舌津津,像是吃完橘子般。
他嗅着她湿软的头发,呢喃:“秋芸,后不后悔跟了我?”
“不后悔。”她痛痛快快地回答,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因着甜蜜销魂的春宵,两人都起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