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星河》花卜吃手手

29、第 29 章

　　长辈们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姑且不论高兴，起码大事已定。唯独闲来无事的秋芸欢喜，吵着当伴娘。周子阳已经结婚，自然不适合伴郎的位子，她生怕外人说他们姐弟俩包圆了，便磨着弟弟声明放弃不当伴郎。

　　王欣拧着她的耳朵：“瞎忙一气！合着你哥哥结婚两趟了，你还没交到男朋友。”

　　她挣脱出来，险些踩到乌龟壳子，小东西受了惊，哒哒哒往桌下钻。秋芸怕她妈絮叨，拎起皮包，说和陆琳约好了挑婚纱。急急忙忙出门了。

　　陆琳试婚纱的时候，秋芸笑呵呵地替她整理裙摆，说：“喜欢就买呗，留个纪念，要不是日子太紧，还能订做呢。”

　　陆琳摇手：“就穿一回，太费事了。”

　　秋芸斜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哟，好贤惠的嫂子，没过门就替我哥哥省钱了。”

　　她替她理好头纱，贴心地说：“没事儿，这是你婆婆说的，前头我姐结婚，也是订做的，怕穿租来的裙子，委屈了你。”

　　陆琳提了提夸张的白纱裙摆，勉强笑道：“你知道，我一贯很懒，不想折腾，也不喜欢这些花儿朵儿的。倒是劳烦你跑前跑后。”

　　秋芸说：“客气啥，你要真心谢我，到时候尽把花束砸我手里，我妈催得紧咧，和追债似的。”

　　陆琳关心道：“你请了他么？周末，他来得了吧？”

　　秋芸赌气道：“别提了。姑娘我又不是没人要。”

　　陆琳微哂，没再问，催她：“我选好了，你挑伴娘裙子去，我也看看。”

　　陆琳约了屈柘，说好来送两人回去，秋芸借口，一溜烟跑了。

　　他来取了婚纱，满满一大包堆在后座，他问：“我这头通知亲友了，你那边呢？”

　　她点头：“爸妈都和他们说了，大约来七八桌的样子。”

　　屈柘又问：“还有两三桌，留给你的朋友，不知道够不够。”

　　她笑道：“够了，够了，我的发小两只手数得过来。”

　　他说：“还得算上大学同学，说不定有人能请假过来。”

　　陆琳脸色有点不自然，咳嗽般笑了一下，没继续说，他也无心追问。刚好到了幼儿园，小松上车，孩子看后座的东西好奇，一把搂住问：“爸爸，这是什么，大白熊吗？”

　　孩子天真的样子，逗乐了两个大人。

　　婚礼当天，来的人只是当初兆琪结婚的一半，但也有百十号人，颇为热闹。秋芸帮着招呼客人，眼睛直瞟陆琳手里的花束，思索如何一举夺魁。

　　司仪开了几个老套但仍旧好笑的玩笑，开始正色问在场来宾是否有人反对这样珠联璧合的结合？

　　“我反对。”

　　秋芸以为自己过分专注抢花束的事儿，以至于出现幻听，但全场亲友面面相觑，显然不是她的错觉。

　　司仪最先反应过来，只有台上的人听见他说：“先生，请您不要随便上台打断——”

　　秋芸赶忙叫伴郎拉上幕布，遮挡住宾客的视线，好让他们不发现舞台事故。

　　上来的是两个三十上下的男人，一胖一瘦，像是包子油条组合，实际上是秋芸的偏见，那个高眉骨深眼窝的瘦子，浓油赤酱的外表是不比屈柘差的，不过脸色郁郁，浓眉紧紧压着锐利的眼睛，吃灯光兜头一泼，连成对称的两片阴影，宛如脸上蛰伏一只黑色蝙蝠。

　　那个跟在后面的有些富态的男人转出来，苦着脸，却挤出尴尬的笑容说：“小师妹，你也不和老——师兄一声不吭就结婚了么？”

　　秋芸心想，你长得和瘦头陀似的，还学令狐冲哪，张口就是小师妹。

　　她本来脸皮嫩，陌生人前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如今有人要砸哥哥的场子，便催眠自己是兆玗那样泼辣的路子，壮着胆子，端出架势：“既然是新娘子的师兄，怎么不坐在下面喝喜酒？”

　　那个瘦子冷冷地说：“你没听见我说反对？”

　　秋芸看他高自己足足一头，有些害怕，但不认怂：“反对就成了？你当联合国投票，你还是五常？说反对，陆琳不结婚了？”

　　瘦头陀嘿嘿嘿地笑：“小姑娘有意思啊。”

　　他这么一夸，秋芸害臊，虚张的几分气势跑没了，拉着陆琳的手，觉得她浑身微微颤栗，手心都是汗，忙问她怎么了，新娘不答话，秋芸握着她的手表示安慰，又替她拿花束。

　　屈柘不气不恼，甚至一点愠色也没有，平平淡淡地说：“两位先生，底下坐的都是我们两家的宾客，你们贸然打断，怕是很难收场。”

　　“失礼了。”那个瘦子也收敛了一点锐气，话锋一转，“但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

　　形势瞬间剑拔弩张，猝不及防，陆琳啪地打了那人一巴掌，没等秋芸反应过来，她甩开所有人，跑到后台去了。

　　秋芸见那两人追陆琳去了，心里一急，提着裙子要赶过去，脚下一扭，差点摔倒，亏得屈柘眼明手快，搀着她的胳膊，才没跌跤。

　　她火急火燎地说：“哥，快追呀。”

　　屈柘松了手，真走了，不过不是往陆琳的方向，而是下了台。

　　司仪小心翼翼地过来问：“屈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屈柘皱了皱眉，冷冷淡淡吐出两个字：“上菜。”

　　满堂的宾客面面相觑，将疑问憋在肚子里，闷头吃菜。

　　秋芸忍着生气，一五一十同陆家双亲实说了，老两口的脸登时黑了，推说有事，离席去找人。

　　岑教授脸色难堪，故意装作没听到，端起汤勺，可一口汤也吃不下去。

　　呜哇——云松的啼哭回荡在偌大的厅堂里。

　　秋芸刚要起身，妈妈立刻拽住她的手臂：“去哪儿？”

　　她悄声说：“我看看小松去。”

　　“你一个姑娘家……让你嫂子去。”妈妈摁住她。

　　兆珣的太太主动说：“小姑子坐着吧，我去。”

　　过了一会儿，大嫂回来，有点歉疚地说：“哄不住，连孩子奶奶都不管用。”

　　王欣刚想说这不还有孩子爸爸在吗。

　　秋芸趁她不备，呲溜闪出去，云松看见她，哭得更加响亮，两只小手在空气中胡乱抓，分明是要她抱。她登时接过来，抱在怀里，唧唧哝哝哄孩子，往侧门出去。这一夜静悄悄乱哄哄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