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逢桃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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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鸡报三声鸣。
逍遥楼惜别了本季最豪气的贵客。
“账单流水三千尺，不及唐初送我情。”花间酒哼着歌，大摇大摆走出了温柔乡。
紫苏见这位难伺候的主儿终于肯从姑娘怀里爬起来了，不由得欢呼雀跃。想来，师父虽然不务正业沾花惹草，且行为举止不修边幅，自恋自大……但也不是全然的谜之自信——起码，业务能力强：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十八班武器全部都会，管它几班恶鬼照打不误，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强，极强。”
勇闯江湖，非极强不可。
靠棵大树好乘凉，于是乎——较之前，紫苏待花间酒从内到外都殷勤和善了不少，端茶递水揉肩锤腿，简直又干起了老本行。花间酒优哉游哉地享受着徒弟的服务，紫苏受到了鼓舞，更加地卖力，她似乎注视到了来自顾小爷蔑视的目光，冷哼了一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名师和他的高足吗？”
顾玉诚恳道：“紫苏姐，你和伯乐兄更像是一对感情深厚的主仆。”
紫苏：“……”
花间酒瞥了顾玉一眼，顾玉立即噤声，像鹌鹑似的缩头三寸，见此，花间酒唇边竟浮起一抹笑意。修长如柳的玉指轻轻撩起轿帘，看着青衣镇的风景一帧帧在眼前飞掠而过，一路离闹市越来越远，草长莺飞，姹紫嫣红，山寺桃花始盛开，撩人的春色只绽在那偏远幽静之地。
求己寺将至，临近下车，花间酒凝视着顾玉的眼睛，问：“是名还是命，顾玉，你可想好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寺庙特有的香灰味飘散到了车中。
“我要跟着你，”少年倔强道，“还有……我叫顾命，不是一见如故的顾，却是杀人不偿命的命。”
“管你是扎人的刺猬还是炸毛的猫，中庸之道，过犹不及，要想一举成名天下知，先得学会收敛。”花间酒不紧不慢地说道。
“别欺负老子没读过书——再说一遍，我跟定你了！”
顾命微微咬牙，整个人脱胎换骨般，散发出别样的气质。他紧紧按住银月似的弯刀，掀开帘子，猫腰一跃，跳到了地面上，扑起一阵细细的黄沙，晕染开了少年坚毅而青涩的眉眼。
古寺素来居于云深处，松柏四季常青，天地为庐，玉宇无边。守门的小僧见有客人，相视点头，恭和地引路，几日前方丈说本寺有贵客来临，吩咐他们日夜守候，不可怠慢，今日来的想必便是方丈口中的贵客了吧，能被方丈称贵客之人，当有怎样的风采，小僧生奇，不住地看向三人。
那紫衣少女上蹿下跳，一会攀假石头，一会折鲜花，小僧连忙制止，脸上现出无奈的假笑，紫苏瞧着无趣，摆了个鬼脸跳回了到了年龄最小的少年身边，胳膊肘似是无意地撞了撞他的身体，飘忽的目光仍停留在古寺风光上。
“喂，你和师父在打什么哑谜？”紫苏道。
“没。”少年冷声道。
显然紫苏并没有相信这个连解释都没有的回答，少女嗤了一声，她爱财，却不爱管闲事，管他顾玉顾命，都跟她的升职之路没有半毛钱关系，反正看这小子的傻样儿也不像是卧底，师父既然没说话，她又跑来质问什么。
“可我还是觉得，顾玉更好听。”少女嘻嘻一笑。
顾命不语，只是紧跟在花间酒的身后。
方丈听闻贵客来临，领着一众亲传弟子过来迎接。
求己寺方丈法名无慧，无慧方丈走在最前头，下颔尖尖，一双善目隐在白眉底，看到花间酒，脸上展现出欣喜，“阿弥陀佛”，方丈低头行礼。三人见状，也双掌合十回礼。
“在下百草堂花间酒，这两位是我的徒弟。”花间酒笑着称赞，“久闻方丈佛法无边，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瞧着，竟像个成仙之人。”
“不敢不敢，老僧质愚，幸得皇恩浩荡。”方丈道，“院内说话多有不便，请随老僧移步禅房一叙，三位贵客——请。”
禅房幽静，小僧递上一盏清茶，便掩上房门，缓缓退了下去。僧众走后，方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愁容满面。
“大师，有我师父在，你害怕什么？”紫苏呵呵一笑，“您不知道吧，我师父他可是杀客的祖师爷，反杀的开山鼻祖，堂主请我师父来保护你，自然是百无一漏。”
听到紫苏的抚慰，无慧方丈的面色松弛了几分。
竹席的另一边，咳嗽了两声，道：“百无一漏，必有一疏……”
紫苏狠狠地瞪了顾命一眼，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该说对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满口胡言，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带上这个拖油瓶，难不成指望他拿嘴杀人么？
果不其然，无慧闻言陡然一惊，额头直冒虚汗。
“大师无需忧心，花某已将一切安排妥当。”花间酒细品了一口，慢慢把茶盏放下，“听说贵寺有一座佛塔，常年空置，在下斗胆请大师打开佛塔，携同寺众到佛塔内小避一日，明晚午夜，以击筑为号，再恭请大师出塔。”
“呃……”方丈揶揄，凝声道，“寺中确有佛塔，只是……长生君十四年的时候，被君主下旨封了啊，如今改朝换代，老衲曾向锦生君提出解封一事，君主思前想后，说封佛塔是‘那个人’的遗命，封了便封了罢，才没了下文。”
“什么人？还不能提名字么？”顾命来了兴趣。
“遗命？”花间酒也道：“那便是死人咯。活人的话尚且不可悉数全听，一个死人的遗言，还是长生君那年……离现在有十几年了吧，大师佛法无边，岂非不知造化之权变通之理，有所顾虑，未免多余。”
“长生君十四年……”紫苏摸着脑袋低声喃喃，忽然灵光一闪，叫道，“那不就是师父你北上白……啊痛！”
“‘北上何所苦，北上缘太行’，李太白这首《北上行》写得着实妙啊哈哈……”说着，花间酒松开了紫苏藏在袖里的手臂，微微一笑，“为师正在和大师商议避难之地，你若起了吟诗作赋的雅兴，也该到外面去，明白了么？”
“明，明白……我这就出去。”紫苏心知漏嘴，不敢逗留，顺着师父的话茬忙不迭地溜出门去。
无法城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年，奸臣当道大肆敛财，白都王室几次三番带兵攻打，不少边镇被屠，内忧外患，无法城万马齐喑一片死寂。就在这时，一支无由头的起义军突然出现，仿佛一场开始时悄无声息结束时千里冰封的暴雪，降临了九州大地，面对白都精锐的强攻，战士们杀出了一条血路！紧接着，形势逆转，起义军挥师北上，把白都军打得片甲不留，无奈只得撤回到护城河以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花间酒永远忘记不了那年的四月，南北达成盟约，在桃花灼灼的山寺空谷里，南北达成盟约，彻底结束了数十年来的战火硝烟——十年之内，互不相侵。于国，是十几年来国泰民安的缘起，于他，是一战成名天下知的无上荣耀。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位喜穿白衣，骑鲜红野马的少年大帅来自何方，姓氏名谁。后来传出“花帅”一称，正是源于那那山花烂漫的四月，而那一年，正是长生君十四年。
长生君、十四年、那个世人连名字都不敢提的人。
三者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只有野史能解释得清的关系。
花间酒垂目，梨花白似的身躯微微斜着，他看得到方丈为紫苏开托而蠕动的唇，看得见风拂过竹帘，看得见窗外……一切无恙，只是桃林不再。耳边尽是呼啸的风，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泛紫的眸子里伫立着一抹鹅黄色的影子，像一个小孩子，站着站着忽然摔倒在地，大声的哭泣。
“桃山……”轻声喃喃。
“你在想什么？”顾命见他神态有异，说道。
“没什么，花好看，看得有些走神。”花间酒起身，走到了门前，淡淡道，“……走，去见见佛塔。”
花间酒的语气极轻，可还是让顾命捕捉到了两个陌生的字眼——桃山，花美。
佛塔生尘，不顾方丈百般劝阻，甚至把史上寿命最短的七位皇帝都摆出来震慑，花间酒干净利落的一剑，挑断了沉重的铁索。寺院所有僧众，排着队伍，走进佛塔避难。
“师父……”顾命嗫嚅。
花间酒眉梢一挑：“你叫我什么？”
日落夕山，紫苏不知跑到哪里去戏弄清心寡欲的小和尚，等半天不见踪影，二人便在禅房前等她。晚霞把花间酒的白裳渲染成了鲜艳的红，顾命矮他将近一头，此刻在凹凸不平的山野上并肩而立，仰望，也看不到那双包藏许多故事的眼眸，目之所至，是两片红艳艳的唇，紧紧贴合在一起。
很多年后，这位已独霸一方的兰生君再回想起那时的场景，好生后悔没有一口吻住老师的唇，然后忘情的撕咬，咬破唇皮，溅出鲜血，让唾液和血交融在一起，像那天在禅房旁，临着高大的桃树，两个人站在一起，迎面对着的是一轮欲落不落的太阳……
其实，那是他一直想拥有的。
“你说过了，‘这两位是我的徒弟’，你赖不掉的。”
花间酒眉梢依旧挑着，好笑道：“依现在这情景，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赖皮？”见顾命转头不理，他笑着笑着生了气，“你突然来到我身边，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我懒得查你不代表我能一直容忍你，还是说，你以为我花间酒就那么容易被杀死？好，你我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杀不了我的。”
“不是假的。”顾命哑声说。
“不是假的？是姓名，还是身份，难不成你觉得你能把我杀了。”
花间酒多年来的好脾气彻底被激怒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和我说真话是不是？我以为、我以为你我之间的心意是相通的……你的野心很大，我想要的也不少，可你仍不愿拿真面目视我。是你的真面目太不堪呢，还是你根本无意跟着我？既然如此，”花间酒顿了顿，冷笑道，“那就滚——滚远点。”
少年漆黑的瞳孔陡然一怔，想要解释：“我……”
“行了，什么都不要说了，”花间酒蹲下身，躲到了落日余晖普照不到的阴影里，自顾自地苦笑着，“我一个在江湖这趟浑水蹚了二十几年的老江湖，同你这涉世未深的孩子置什么气。世人不正是戴面具视人的么，真真假假，谁又能分清？人越老越怕，我大概是老了。”
一个翩翩公子，却说着最丧气也最沧桑的话，任谁看，都会觉得此君有病，不治之症。可能这便是“涉世未深”的孩子独有的情感罢，顾命晃神了片刻，望着枯桃木下白衣青年蜷缩的身影，仿佛透过一面镜，看到了自己。
如果说最初的吸引总是因为相似，那么他和他，真的太像了。
顾命犹如一个如履薄冰的小雀，尽量把脚步放轻。与其破冰，他更希望冰消雾散，看看一袭白衣下，是怎样的疮痍。走近到花间酒的身边，柔声说道：“我没有骗你，娘常唤我阿玉，她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她无钱为我买玉，阿玉一名，是希望我能时刻警醒自己：行君子之道。”
“阿……”花间酒身子一颤，“阿玉。”
顾命轻轻应了一声，干脆和他一块蹲在了地上，“爹在昭狱里被活生生逼死了，娘万念俱灰，也随着爹爹仙去。我没人教没有养，不会烧饭不会洗衣，我只会杀人。”甩去悲伤，少年露出狡黠的笑容，突然叫道，“叔叔，我就叫你叔叔吧。我爹娘虽没了，可爹爹临终前告诉我，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个叔叔，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不喜欢杀人。”
平白多了个大侄子，若论平常，花间酒定要以辈分占一占这毛头小子的便宜，可现在花间酒只想问一问他，没了爹没了娘的日子是不是过的很辛苦，孤独是不是很难熬……春风过境，他那双含着银河的淡紫浅眸里，一向表露讥笑，七分讥，三分笑，而此时此刻，只有漫天星辰在闪耀。
“我信你，哪怕盲目，不问缘由。”
山下，密密麻麻的人。
乌云压顶，一群人衣冠齐整，铁甲在身，井然有序地站在黄昏与末日的交界点处，黑鸦鸦目光如电，像一群饥饿觅食的雄鹰。而近前的紫衣少女，就是他们捕捉到的猎物。
桃山咧嘴一笑，笑容里尽是彻骨的寒意，他盯着山高处，海东青栖在他的肩头，隼眸冷冰冰的，如同主人的第二双眼睛。
紫苏被五花大绑，扔在了一个巨大的天坑里，桃山单手撑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你这双眼睛……会骂人似的，我喜欢。”
紫苏看谁都是瞪大了眼，她的眼睛本来就大，一瞪起来，和夜明珠似的又黑又亮。桃山的夸赞，听进耳朵里，像是要把她眼珠子抠了般，冷飕飕的，紫苏颤声道：“你……你是谁？我一个无辜的小女子，你凭什么抓我？”
“哈哈哈哈哈，”桃山放声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他指着自己说道，“唐堂主座下三毒之一的苏姑娘，会不认得在下？可我认得姑娘，以及……”他眼珠一动，飘然道，“正在破庙里烧香拜佛的花、间、酒。”
见紫苏沉默，桃山背过身去说：“好啦！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我各为其主，无关私仇。至于花间酒，我要他死!”
紫苏眸光一紧：“桃山，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同百草堂约定的，你说只要我们把花间酒带到求己寺，你不会伤他性命，并且命你的黑鹰铁骑助唐主攻打白都，君子一诺岂能够出尔反尔！”
“那还不是怕你家唐堂主心慈手软坏了本座的大计。”桃山转身，盯着紫苏愤怒的眼睛，幽幽道，“现在，我又改主意了，我要先宰了你喂我的鸟，然后再杀花间酒，你们这对可恶的师徒，就在黄泉相遇吧。”
紫尾穿云箭在夜空划过，流星般，坠落到花间酒手中。
这时，夜已深，接着月光看清了箭上刻着的歪扭字体：救。
“这时紫苏姐的求救箭，她是不是出事了？”顾命说。
花间酒紧握着箭矢，望着少年如焚的眼睛：“阿玉，想成名么？”
顾命愣愣，哑然失笑：“想，做梦都想。”
“一举成名天下知，你想要天下都知道你的名字么？大点声！别他娘的像个姑娘一样！”
“想！做梦都想！”顾命浑身如同火烧，“我爹说过，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弱者有苦难诉有冤难明，只有成为强者，才有说话的份儿。我要四海八荒都知道我顾命的名字，我要六月飞雪飘落九州大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我要所有含冤而死的人在九泉之下甘心瞑目！”
少年毅然决然的誓言好像来自天外，久久不绝。
是啊，命运不公，就冲破命运。古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花间酒一生问剑，一生被剑磨去棱角，时过境迁，看到少年不羁爱憎分明，如此性情中人，推波助澜一把又如何？
花间酒张开五指伸向夜空，像是要拼命抓住什么似的，牢牢地握紧，白皙有力的虎口对着满天星斗 ：“草木一秋，生死有命，岂能尽如人意，只求不乱于心，世事纷扰，去留无意，得之坦然足以。”穿云箭在另外的一只手里顷刻间断成两截，紫尾如银，像白衣人骤然明朗的眼睛。
顾命张口：“这支箭好像是从山下射来的。叔，我们要去救紫苏姐么？”
“不救。”花间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半响感受到身边的目光，挑眉斜睇说，“生死有命，岂能尽如人意，我的话你没听懂么？”
“可是……”顾命还想说什么。
“别可是了，走吧，干活去。”
“干……什么活？”
“下毒。”花间酒不耐烦说，“喂！能耐没多大点儿，问题怎么这么多，别废话了，快点吧。”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男搭配，效率加倍。
在花间酒的指挥之下，顾命把一身童子功的飞檐走壁运用的淋漓尽致，从山顶到山脚，几乎飞了个遍，花间酒命令洒的粉末一丝不剩，尽数洒在了古寺林间。沿途，顾命看到了那些黑黝黝的铁甲军，他们似乎在等待时机，剑不离身，整装待发。铁甲军的首领披着大氅，盘腿坐在篝火边，肩头的海东青一动不动，安眠了般，看着看着，那雕忽地睁眼，发出一声诡异而凄恻的长鸣。
花间酒捂住了他惊呼的口，虚声斥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叔，这些人是留下字迹的那一伙么？”顾命低下身子，伏在草丛间。
花间酒摇头，给出了辛辣的评价：“管他们是谁，擒贼先擒王，这些黑家伙看着武悍，实际上就是来撑场面的。你看准最前头的那个小矮个子。”花间酒指着肩头伴有海东青的矮个男人说道，“和我是旧相识啦，今晚的任务便是逮他……方才要你洒的粉末有毒，黑家伙嗅了自然会晕倒，这位旧人曾是我的关门弟子，学了些本领，这些小伎俩怕是难不倒他。你叔我这辈子两世为人，不想再见故人，其它的便……全仰仗阿玉了。”
“他是叔的徒弟，那为何……”
花间酒打断道：“如有你本该前程似锦，掌万里河山，却因我一念之差，前功尽弃，你会恨我么？”见他犹豫，又道，“阿玉，有些心知肚明即可，别问，问了就是难堪。”
“假如真的有那一天，我不会恨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能够尽如人意呢。”顾命真诚道。
“谢谢。”花间酒突然道，“这声谢谢，我提前说了。”
桃李满天下，知心有几人。
桃山啊，看来，为师找到了知心之人。
而正在山下烤火的桃山并不知花间酒的心事，紫苏发射了穿云箭，桃山笃定花间酒会下山相助，虽然花间酒为人并没有什么扶危救困义薄云天的气质，但他其实对自己的徒弟，一向不错。这女人唤了他一路师父，花间酒一定不忍心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手里吧。
可桃山等到夜半三更，半个人影都没有。
桃山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把拽住紫苏的衣襟，把她的身体整个提了起来，怒容在月光下惨白无色，比鬼还可怕,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花婪呢！他为什么不来救你？他为什么不来！废物！”
紫苏凉凉一笑：“以他的聪明才智，到现在还不赶来救我，一定是发现了我的身份，发现百草堂和黑鹰之间令人作呕的交易，所以……杀了我吧，他不会来了。”
“这……”
他忘了，花间酒平生最厌恶背叛，紫苏再好，终究是背叛了花间酒，和桃山一样，得不到原谅。如果说桃山还有难言之隐，那么紫苏便是公然的背叛，她十三岁许下诺言，一生忠于唐初，所幸，她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却因此背叛了另一个人。
她继续说着：“实话告诉你吧，堂主早就做好了你们失言的准备，花间酒曾经吃过的亏，你以为堂主那么傻会从到覆辙么？他就是要你们斗起来，最好斗到君主那儿去，这样君主才能真正的明白，百草堂没有花间酒，照样可以。”
桃山咬牙：“那你呢，苏姑娘，你本可以不死的。”
“忘记告诉你了，”紫苏低眉，瞥了一眼腰间掖着的玉牌，“今年腊月，白斥侯向锦陵君进献了一名美人，不才，正是小女子，腰牌为证，不敢妄言。你心中有愧，不敢进入佛塔，可我敢。哈哈哈哈，假如我那药人办事利落的话，方丈无慧的尸体已经冰冷了罢。
“黑鹰本可以取代白斥侯在君主心目的地位，奈何桃山啊，你的心思全在花间酒的身上，半点国事也不关心。晨起，堂主便托人递了封匿名密函，说君主失踪多日的宠妃被囚求己寺，锦陵君的眼里容不下沙子，你说他会不会派亲军来救？估摸着，天亮便到了。
“眼下，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一时冲动把我杀了，然后被叩上刺杀君主宠妃谋害方丈大师意图对无法城不轨的罪名。要么，放了我，和百草堂联手，一起嫁祸到花间酒的头上。”
桃山震惊：“唐初不是一直很信任花间酒么！”
紫苏细腻的面庞在月光下透着寂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可还有疑问？”
“好吧，你要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逢桃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