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念安》苏辞也

8、第 8 章

　　我就这样憨爱了一场。——《平凡的世界》

　　念安并不是没坦诚过，只是坦诚的第一个人不是甚好。她这么憋得住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提。

　　当初没明白，不确定，加上种种顾虑，便拒绝了她。后来明白了，太晚了，也就不用再提起了。

　　当初念安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些话告诉甚好的，徒增吁迂的事，少一个人知道便能多一个人快乐。等到真说出来，才发现，能说出来已经没什么大不了了。

　　维维是当初唯一一个知道一丁点内情的人，详细的念安没讲，曾经的好再拿出来便是如鲠在喉，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念安只说一句，她很好，明白我，待我真的是极好极好，再无第二个人这样。询问的第一个人是维维，坦诚的第一个人也是维维。

　　五年前，甚好告白完的当晚，念安不确定自己的答案是什么，给维维发过一个微信。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我们总会试图从其它人那里得到。

　　维维是她高中时候的同学，关系很好，很投缘，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从同学进阶成了闺蜜。平常没事，大家就会视频联系一番。

　　“维维，问你个事？”念安捏着个手机坐在桌子前，不安的等着回信。

　　“啥，怎么啦？”

　　念安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被一个女生表白了，她正在被一个人追，我对她的感情比较混乱，我应该怎么办？”

　　“什么？”伴随着一个惊恐的表情。念安都能想到千里之外屏幕背后的那张脸此刻惊呆成了什么样。

　　“嗯，是，认真的。”

　　“那你是答应她了吗？还是没有？”

　　“没有，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想不明白。我不确定的东西不会轻易给。”

　　“那你希望她过得好吗？”

　　“希望！”念安毫不犹疑地打出了这两个字。

　　“那你就拒绝她，如果你希望她过得好的话。”

　　念安知道维维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这个世界看似是宽容的，可当有人表现出不一样的时候，人们便会把这些人当作“不正常”。因为不同而产生抗拒，进而是莫名的恶意，无端的谩骂。就算这些人什么也没做，只是喜欢着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安分守己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也不被大多数人所容忍。

　　那些因为爱而做出的亲吻、拥抱，也只能选择在不被光亮和人群看见的地方进行。

　　念安不明白自己对甚好的感情是什么，但是她知道她不想要她这样。

　　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值得被人疼惜。她要她的爱情是众人祝福，是光明正大，是坦坦荡荡。

　　自己珍惜的人，哪怕只是受到一丁点伤害，也会觉得心疼不已。又何况是与整个大环境为敌。

　　念安做不到，她从前做事从不瞻前顾后，可是自从甚好说完之后，她开始追根究底的想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但没有任何解题思路。

　　她不是没喜欢过人，喜欢过的，高中时的一个男孩。因为念安感情的慢热，男孩告白完，念安还在反应阶段，他以为念安不喜欢他，就离开了。念安天生对感情就不敏感，别人对她好，她就以为只是朋友间的喜欢，从不会多想。一定要那个人说破，她才会知道。

　　念安性子并不慢，甚至称得上敢爱敢恨，风风火火。但对感情慢热的速度连蜗牛都得叫她师傅。她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也不喜欢。她想要的是缓慢坚定，细水长流。

　　不是没有人追，可是那些人的爱意让她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楼梯上看了你一眼，什么我见你特别爱笑。

　　她不会蜿蜒曲折的拒绝人，也不会给对方任何希望的话。对方拼劲全力制造话题，她往往只用一句我有事就不会再回。任凭对方多殷勤，她就是炅然不动，像个千年老王八。给她买可乐，转身就送给了班里的其他人，要不然就直接进了垃圾桶。甚至对方找她太频繁，就直接换了号码。

　　她不是没想过温和点，可温和的结果总是让对方误解有戏。她想了又想，既然拒绝人就一次死个透，以免回炉再造，卷土重来。她不喜欢不喜欢的人围着自己转。自己又不是太阳，要那么多行星围着自己干吗。

　　但对甚好，念安不一样。她明明不明确，却先设想了假若以后。明明不明确，想的是怎么做才能不伤到她。

　　毕业一年以后，过年回家在酒吧，只有念安和维维两个人，聊工作吐槽领导，说些年少时的蠢事，笑得左右摇晃。维维知道，这些年，念安心里住了人，旁人死活进不去，念安死活放不下，犹如根刺堵在那，便很少提及感情的事。

　　见今晚念安心情不错，想着宽慰宽慰，维维语气轻松的就问了，“心里还有他吗？”

　　念安嘴边的笑意没下去，反而笑得更浓了，“谁？”

　　维维想这个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只好直接点破，“高中那个。”

　　念安“哦”了一下，“他啊，早没了。”

　　维维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没的，她怎么不知道，当初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就没了。“当真！什么时候的事？”

　　这下换做念安吃惊了，这个人啊，什么狗记性。“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有过另一段，我和你讲过的，是个女生。”

　　维维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那不是没在一起吗？”

　　“没在一起心里不可以有哦。”念安瞪大眼睛故意瞪她。

　　维维见状也乐，“要是现在，我肯定和你说，去，喜欢就上。那你爸妈不得把我腿打断。”

　　“不会不会，他们打断的应该是我的腿才对。”念安笑呵呵回。

　　维维沉了下声，“要是当时你俩真的在一起了，会不会……”

　　念安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不会，我们不会在一起。”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维维用奇怪的语气问，“为啥？不是喜欢吗？”

　　念安脸上维持着平静的表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是一种独属于她要陈诉某件事情的神态，把酒杯拿在手里摇了摇，缓缓开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本能的想帮她避开一些清晰可见的灾难，尤其是这些灾难是可以避免的。哪怕只是一点。再者我当时真的很混乱，压根就不知道我已经喜欢她了。至于喜欢什么的，好像重要，又好像不重要。”

　　念安喝了口酒，抬起头来，笑了一下，“也许这样听起来会很怪，喜欢在一起就好呀。可是不是的，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竭尽所能给她最好的，呵护她，珍惜她。至于有没有在一起好像就不那么重要了。”

　　维维要不是认识念安这么多年，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个神经病，装什么圣人，装什么君子，大家都俗人一枚，去他奶奶的在不在一起没什么所谓。是老子的，就不准跑，就要在一起。可是维维知道念安不是，她认定的就一定会对对方好，想给对方最好的，她的所有。

　　“你就不难过吗？”念安知道维维明里说的是担心自己，实则这句话还有一层骂她的意思，说她蠢。

　　念安笑着摇了摇头，“我难过啥？因为没有在一起嘛。假如我说喜欢之后呢，就能保证在一起幸福快乐了嘛？可能刚开始，因为喜欢，我们可以容忍对方身上的小缺点、小性子，可是时间久了，我们会放大自己和对方身上不好的一面，摩擦、争吵会让我们变得不可思议，甚至变得厌恶对方。我不能确保那样的自己能被她接受。我也不想被她看到那样的一个我。做朋友就轻松也长久的多，岂不是更好嘛！俗世的恋爱都已经充满磨难了，又何况是同性。我给不了的，也就不给了。”

　　念安平平淡淡地说完低下头去，咬了咬杯口，眼睛盯着桌子沉沉说到，“我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给不了。”

　　维维没有出声，伸过手去拍了拍她的后背，念安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吭声。

　　拍了一会后，念安挺直了身子，侧过身去，笑了一下，“拍什么拍，酒都给你拍出来了。”

　　“你大爷的，给你拍拍你还有理了。”维维也龇牙咧嘴的回，能笑出来就代表没事了。

　　念安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段话，不愿惊动你，以静默为代价，换得你，得以长长久久留在我孤独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