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念安》苏辞也

7、第 7 章

　　我在这里爱你，而且地平线徒然的隐藏你。在这些冰冷的事物中我仍然爱你。——聂鲁达《我在这里爱你》

　　2021.1.26

　　念安最近几天都呆在家里看书，边看边感叹，这也太会写了，温柔得掐出了几个泉眼。甚好6点下班，念安一般都是在她下班后找她。

　　“我看完了高台树色的全部文章。”

　　甚好刚吃完饭回到家坐在沙发上休息，就收到了念安的信息，笑着看屏幕，甚好觉得念安的得意要翘起来了，“哈哈哈，穿堂，好温柔。”

　　“第一喜欢白日事故，第二是穿堂。”

　　“我还没有看过白日事故，她不再写了，可能会回来，可能不会。”

　　“我因为看了她的文章，加入了豆瓣的一个小组，申请的理由是为了高台树色，是有点中二了。”

　　果然很念安，“哈哈哈哈哈，她的文真的很细腻，有自己的灵魂。”

　　“但是她已经不写了，好可惜。”

　　“火起来之后，各种事情就会来。也是那句，生来平庸，难免失望无力。”

　　念安叹了一声，少了一个好作家，“我之前很少看网文，节奏太快了，很多说不通，看起来很突兀。”

　　“生活压力大，人们不太愿意去看经过、发生，只想看劲爆的，最好三章一上来，就能让人激素上升。但也有不少作者，是诚心的在写作。”

　　“我身边有人要我推荐小说，我一说耽美，对方回应是污的话，我就不会再说什么了。能明白不理解的人，但希望大家是了解后去评判，而不是贴标签，不要口出恶言，不要莫名伤人。”

　　“不管是男，还是女，其实都一样，只是在有的人眼里，不一样。甚至很多人并不了解LGBT这个群体，大家只是抱着猎奇的心态去读这些小说。并且现实生活中还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无论男女，遇到穿堂这种爱情，足矣。我看到沈识檐剪了一院子的花给他，让他陪他看四季，还有孟新堂给他写字，一些很小很生活化的地方，太浪漫了。”

　　甚好微微笑了笑，轻柔的回，“一种随性里的诗意。”

　　“就像先生爱人这种每叫一下都会让人觉得心动的浪漫，很宝贵珍惜的词。”

　　“所以小说是给人造梦的地方，很神奇。”

　　“看书的时候好开心的，虽然也会因为书里的情节难过，但那种看的时候汲取的东西，体会到的情感太美妙了。”

　　“有个职业读书人，叫唐诺，有次看了他的一期访谈，唐诺觉得自己最划算的事就是读书，因为一个作家将他的所见所闻，压缩在一本书里，只要几十块，你就能看到他眼中的世界，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念安赞同到，“对，我们是得天独厚，捡了大便宜的人。有的作品花费对方几十年，我们用区区小时就得以知晓，这种买卖，太划算了，要多做。”

　　“哈哈哈哈，等之后给你寄书吧。”

　　“那精神食粮这下也有了。”

　　甚好想起来，“对了，今天老徐还跟我讲，我们三可以拉一个群，我给忘了，因为我和他说了一下，我们重新……算和好吗？哈哈哈哈哈。还是……久别重逢。”

　　“我们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算他日相逢。老徐我俩一直都没聊过我和你联系减少的事，所以你好好反思一下哦，为啥是和好，我有理由硬气一下下。”

　　甚好只看文字都想象到了念安的语气，仿佛看到她得理不饶人，又得意又傲娇的样子，眉眼就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因为我被拒绝了，不想理你。”

　　念安不依不饶，“是哪个人以为我不和对方说话了，嗯，是哪个人？”

　　“哈哈哈哈，现在没事，当时会觉得不太顺。”

　　念安收起了上一分钟的嬉皮笑脸，正色到，“我当时其实有顾虑廖远辰的成分在里面，也有你的，总之就是想太多脑子疼。”

　　“当下那个……就是我喜欢的人都是差了一点。只不过，有的是差了一个银河的距离，是得不到。因为当下，有冲动想要拥有的都没得到。”

　　“以前我俩讨论过爱情，我有一个答案是如果我给不了对方好的东西，我绝对不会伸出手去，不是对方想要，是我想给。”

　　甚好心里静了一下，把以前念安说过的话又陈诉了出来，“你说，如果是跟女孩子在一起，需要更努力，去承担更多的东西。”

　　“对，我不希望我在意喜欢的人没有避风港。”

　　“如果会喜欢女孩子的话……”

　　念安看到这句，没等后面的话出来就直接斩断了，“不会有这个可能性了。”

　　甚好愣了愣，“只会喜欢男孩子吗？”

　　“我俩以前讨论过异性恋同性恋，还是只喜欢这个人。我对人的兴趣太乏味了，遇上自己感兴趣，精神世界一致，能理解，合得来的，心动的，没有寥寥数人。”

　　“我后来想了想，只是喜欢这个人，应该要建立在会对同性心动的基础上，才会有那个人。性向这个东西，也许不会因为人而改变。”

　　“再者我自己是有问题的，我不相信会有人爱我很久，这是我一个比较难解的题。”

　　甚好握紧了手一下又放开，缓缓打出，“你会爱一个人很久很久吗？”

　　“你和我说我第二天早上你就否定了，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你就和廖远辰在一起了，我还问了你确不确定，你说确定。加上我自己很混乱，我就没有办法开口说其它话了，也不能说了。会，但一般不会说出口，就是憋着，性格的原因。”

　　“那种不确定，就像，似乎不确定一瞬间的心动，是因为海浪，还是因为风，还是因为那个人。你有时候，真的，很浪漫。那种浪漫，正好打中了我。”

　　“我是属于一定要百分之一百，想好，才会把手伸出去的人。因为想给那个人的不仅仅只是一份爱，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所以，幸好你是这样的。我是不太计较后果，脑子很容易发热的人。”

　　“我问你确定不确定爱廖远辰，我没用喜欢，你说确定，很爱他。我就已经失去所有话语权了，不管我是混乱的也好还是什么都好，我那时候心里空了一大拍。我没有办法再找你了，一个是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另一个对廖远辰不好。你那时候没说再见，你说的是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在很多时候，我很混蛋，就是太顾及自我。只要一瞬。”

　　“没有怪你。”

　　“我知道，只是觉得，算是万幸。”

　　“可能当时想的太多，反应太慢，混乱中，你身边也有人，大家都不确定的状态下，那个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已经是最好的了。”真的很好了，甚好在心里也轻轻说了一遍。

　　“一瞬就够了，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去反复思量。”

　　“一瞬，可能它就留在那个时空里了，其他人往前走”，甚好在心里踟蹰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如果当时你喜欢女孩子，会喜欢我吗？”

　　念安捏紧了手机，紧紧屏住了气，不能再接着逃避了，打下的每一个字像是经过无数演练又像是今日拾得，“我喜欢过你的，尽管是在我很久之后才意识到，没有难过，没有遗憾，就平淡的。”

　　“那就够了。”甚好看着屏幕，心里微微发涩，这个答案晚了很多年。

　　“她们会永远相爱在那一瞬的，一瞬也就够了。”念安打出这句话，心里压着的石头就像太阳下的水蒸汽一样消散了。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的，但知道了便知道了，知道我喜欢过也是好的。

　　念安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也在此刻的催促下，憋不住了。念安接着缓缓打出，“这五年，你有想过我吗？”

　　“想过的，我偶尔会问起陆屿，知道你去了很多地方。”

　　“那就够了。”

　　努力了得到那是侥幸，努力了没有得到那是常态。老天又岂会让你事事如愿。更何况，遇见甚好，已经是种赏赐了。懂得是世间稀罕之物，终其一生，遇到就已经足够幸运了。甚好给她的还远远不止懂得。

　　包括喜欢，包括欣赏，包括疼惜。她能想到的好词甚好都给过她了。

　　念安接着到，“我也向陆屿问起过你，我的朋友圈从来都没有设置过权限，你的朋友圈本来也不怎么发，就只能问陆屿了。知道你一切都很好，那就足够了。”

　　今晚的这几个那就够了，被藏在这五年的辗转反侧和欲言又止里，如今得以全盘托出。念安心头一动，扯得泪腺有点膨胀，眼皮沉沉的像跑了八百米，酸涩得难受。

　　“醒了一下鼻涕，我眼睛酸酸的。”

　　甚好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五年对于她，的确是拥有了爱人、事业，朋友也都在身边。可提到念安，她心里头就憋得慌，像有一股无名的气。她知道念安不欠她什么，可她就是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疙瘩消失不见。对待念安，也就别扭得多。

　　甚好这会眼里也胀胀的，眼角微湿，但嘴角却是往上的，“这么大个人了，争气点。”

　　“你不也是，哈哈哈哈哈。”念安这一刻是真的笑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流出了一截，又迅速被念安用纸巾抹掉了。

　　“可以了，她们会留在那一瞬。”

　　“你又没有喜欢过我，你自己否认掉了。”念安微微的打出这一句，说不在意是假话，她想问的只是有没有过。她心里知道甚好有过，可还是想明确地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有，无比心动的一瞬间，否认就像是另一种逃避。”

　　“你当时的否定和我的不确定是我没有办法在靠近你一步的阶梯，就像明明在眼前，却隔了个天涯。我在爱情里的反应机制太慢了。”

　　“是，很慢。说不好，往后会有一个很慢的，刚好搭上一条线。”

　　“那这个恋爱要花费很长时间了。”

　　甚好吐槽，“哈哈哈哈，搞不好会很久很久。”

　　“我当时能给你的回应，真的只能做到谢谢，并不是故意无视。我是很慢的那种人，开始慢，确定慢。但只要我确定，我就会想给那个人最好的，不会冷却，就像是保温杯，持续稳定的爱它，给它我所想到的一切。”

　　“真的是幸好。因为我没办法像最初一样爱一个人。”

　　“还好我俩没有在一起。所以，老天待我俩不亏。”

　　“一开始爱廖远辰，很激烈，后来慢慢地淡了，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那种能保持爱的人。现在是意识到，伴侣已经很难得，人不能太贪心。”甚好停顿了一下，“所以，你的浪漫自有另一个人来接收，一个和你一样坚定的人。”

　　“我其实没有一点遗憾，这么说有点怪，那个当下好好喜欢过。我一直觉得我很荣幸得到过你的喜欢，荣幸之至，就是这样。”

　　“那段海浪声，我不会忘记的。”

　　“那就再给你看个东西好了，这段海浪声一直在我收藏夹里。好像是你喜欢听，我就保存下来了。”

　　念安给甚好发了一个微信收藏夹的截图,有个命名就叫做海浪声。当初念安去厦门旅行，走在海边给甚好录了一段，甚好很喜欢，念安就放在了收藏夹里保存，一直没删过。

　　“真的很美，这是第一件隔着屏幕，惊艳到我的事情。”

　　“因为你否认了我就觉得你一直没喜欢过我，可真是……”念安喟叹。

　　“再否定掉那个否定，就是平行时空。而现实里，我们还是能做朋友。”

　　“朋友更安全，也更牢靠。”

　　“我对朋友会更长久。”

　　“五年后的我让你了解了五年前我的想法，释然了吗？”

　　“对啊，时间不经意带走了，重拾旧话。”五年前的甚好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不再这么计较，等到这天真的到了，却连不可思议都没觉得。因为是她和念安，所以什么都能成立。

　　念安轻轻颤出“真好”。

　　“五年过了，现在很好，时间自有凭证。时过境迁后，才是释然啊。”

　　“有幸了。”

　　甚好也是同样的感受，“我也有幸了。岁月还长，睡觉了，深夜恳谈结束。”

　　“我要去撒尿，睡觉之前的必备活动。你快睡，明天要上班，我也快睡。”

　　“好，晚安。”

　　“做个好梦。”

　　念安没立马就下楼，而是定定坐在那看着手机往上滑，重新看了一遍信息，眼睛里的酸涩还是不肯放过的涌了上来。

　　五年了。

　　念安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第一次见甚好的时候。

　　在那家奶茶铺，甚好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披散着微卷的头发，脸上有个小酒窝，和人说话的时候像朝野里新鲜的花，温润柔和。念安没觉得她有多好看，只是觉得那双眼真漂亮，让人想到灯火阑珊。时隔这么多年后，念安反而觉得自己还是没看准，漂亮的从不是那双眼，而是甚好这个人。

　　她就像是黑暗里忽闪的萤火虫，也像是俯瞰下平原的万家灯火，渺小又壮观，平淡也热烈。

　　念安想，我的灯火阑珊又回来了。

　　念安拿过纸笔，一笔一划的写下四个字，指腹轻轻抚过，那句祈求也一并浮现，此后，甚好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