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袭无月》蓬松的辞辞

5、第5章 残月啼悲切

　　九连坡通往汤阳郡的捷径有埋伏！西风与戚若翾即刻调转马头从骏骥乡借道。距离骏骥乡还有三五里远，两人不得不停住脚步在山坡上踱步观望。
　　墨泼的夜只勾着一缕残月，骏骥乡内几声马笛长啸惊了夜，烈火顷刻间染着了天，热浪卷过街巷，窜走的火光瞬间吞没了整个村庄。
　　一队提刀的黑衣人驱驰着悍马从火光肆意处绝尘而出，他们踏过的每一处都烙下炭色印迹。村口的匾额轰然坠地，骏骥乡三个大字瞬间被热浪吞噬。
　　村口跪着几个村民，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半边脸，张狂的火舌在他们的瞳孔里跳动，而他们望着那群前来掠夺的人毫不畏惧。
　　长刀架在姜公的脖子上，面前的人再次逼近，因戴着半张遮住眼睛的玄铁面具看不清他的脸。
　　“我最后再说一遍，交出姜无月。”
　　“做梦！”姜公啐了他一口，反手就挨了一脚，跪坐着狠狠栽在地上。
　　“动手。”
　　砰砰倒地了几个村民，正当长刀举在姜公头顶预备下落时，一缕寒光扫过众人，将长刀震飞。是姜无月！她朝着这边飞奔而来，纵身跃起接住回旋的朔影剑，结实地在面具男面前落下。
　　“哼，不自量力。”
　　面具男长剑出鞘，黑色剑身上盘着金色龙纹，熊熊烈火在他身后燃烧，俨然修罗炼狱王。
　　他快速闪至姜无月的身后，剑在空中劈出一道完美幅度。姜无月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躲闪不及间只好双手紧握朔影剑与之一拼。
　　好强的力道！姜无月的奋力抵抗秒被破功，朔影剑被压在肩头，切破皮肉，嵌在肩膀之上。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连你父亲当年半根手指头都不如。要不是堂主指名道姓要活的，就这个距离，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面具男的鼻子几乎要碰上姜无月了，而她被压制得喘息都费劲。
　　姜无月皱着鼻头还在负隅顽抗，可奈何动不得半分。
　　“你不是还击退过那只自以为是的红毛火鸡么？怎么，难道是她打不过西风另寻的借口吗？那也太不像样了。”
　　一声低吼，姜无月甩开了面具男的威压，左肩膀被鲜血沁透。她用朔影剑在热气中挽了个剑花，微微一侧身挑剑刺向面具男。
　　“望月七脉诀？漂亮！”面具男不躲不闪，兴奋地举剑相迎。
　　姜无月的这手望月七脉诀攻势凌厉，只与面具男拆了一招，就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封印似的，手中的朔影剑越耍越起劲。
　　势如脱兔的剑招让面具男有些烦躁，他眯了眯眼转了套路。假意漏出破绽让姜无月拉近与自己的间距，一掌突袭将姜无月打翻，后又再补了一脚，姜无月被踹飞数尺。
　　面具男缓缓走过来，将姜无月踩在脚下，鞋底碾压上她受伤的左肩。
　　“小姑娘，你还是太嫩了点儿。”
　　姜无月躺在地上疼得脑子发懵，喘不上气来。
　　姜公眼睁睁望着，心都快疼得滴血了。他强撑着老骨头从地上爬起来，直奔面具男而去，将面具男扑倒在地，并死死锁住他的腰身，冲着姜无月大喊道：“无月！起来跑啊！”
　　姜无月忍痛站起身来，拎着剑还想与面具男拼个你死我活。
　　忽闻杂乱声在后方炸开了锅，并迅速逼近。西风一路疾驰而来，路过姜无月身边时将她卷上了马背，热浪在脸颊边呼啸而过。
　　“阿公！！！——”
　　姜无月眼睁睁看着姜公不肯罢休地挂在面具男身上，而面具男用剑柄一下一下砸向姜公的头颅，直至血模糊了姜公的脸，直至姜无月远到再也看不清村口的人和事。
　　马蹄渐渐放松下来，西风偷偷看向怀前的姜无月。她紧紧环抱着西风的腰身，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眼泪鼻涕抹了西风一身。他心疼地看了眼姜无月还在流血的左肩，赶紧扯布条替她简单地包扎。
　　戚若翾此刻的心情仍未平复，却还强撑冷静道：“不能再回汤阳郡了，我已通知三姐撤回幽都。今夜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再做打算吧？”
　　西风应下，三人往偏处找了个背风的浅窟落脚。
　　火篝窜起，在三人的脸上跳动，姜无月忽觉这堆火苗竟是如此乖觉。
　　“丫头，今日......为何谪仙堂的右使邝子晋会出现在你们村里？”
　　姜无月环抱着双腿蜷缩在西风身边，半张脸脸埋在臂弯间，往日灵动的双眼蒙上了灰，让周边的两人感受不到丝毫活力。
　　“他们今天来，是指明要抓我的。阿公不肯把我交出去，他们就放火烧了村子......”姜无月再也绷不住又哭了起来：“都是我把大家害死了……”
　　西风如鲠在喉，他木讷地抚上姜无月的脑袋，轻轻地揉了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们都失去了彼此重要的人却无可奈何。
　　“我需立刻回幽都向府卿奏明近日之事，望早日让死者瞑目。”戚若翾紧捏着拳头，巴不得现在就把唐闻碎尸万段。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西风了然于心，戚若翾对孟鄣的情感又何止于结拜兄弟、患难好友那么简单。
　　“我同你一起北上，有些事情我还得与府卿证实一下。”
　　戚若翾点头，继而又看向没再出声的姜无月。
　　“我跟你们去幽都。”我要杀了谪仙堂所有人。姜无月隐隐觉得，谪仙堂对姜家的迫害有些蹊跷，他们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西风又站出来反对，他还是想让姜无月远离江湖争斗，去过平凡的人生。
　　“姜家仰人鼻息苟活了数十年，最终换来了什么？还不是放在砧板上任人鱼肉？”姜无月看着西风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模样。可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继而她又转向戚若翾：“我会成为比我父亲姜清痕更厉害的人物，我会对你们有用，我会亲手杀掉唐闻。”戚若翾忽然不知所措，只得向西风求救。
　　西风看着这个被仇恨灼烧的小豹子，她与她，确实不一样。此时的姜无月已在西风眼中染上了不一样的色彩与光泽。
　　“那你可别哭鼻子。”
　　“小孩儿才哭鼻子！”
　　愿你......一直鲜活如初。

　　云歇城还笼罩在艳阳里，容涓带着孟骁住进了城郊老乡的家中，整日看着这里的居民从早到晚都忙碌在劳作之中。
　　容涓把浆洗完的衣服晾晒在竹竿上，转身向躺在屋顶晒太阳的孟骁走去。孟骁的身边晒满了颗粒饱满的黄金稻谷，容涓用手扫了扫腾了个位置坐下。
　　两人就静静地呆着，也不说话，望着纵横阡陌、炊烟袅袅，听着虫鱼鸟鸣、牧歌杳杳，直到太阳下山去，田间耕作的人都散去......
　　夜里有些凉，老乡一家四口早早就掐灯睡去了，容涓抱着断情咒发作的孟骁又是半夜不能寐。
　　“我已去信给三妹，她会很快赶来的。”容涓用下巴抵上他汗水涔涔的额头。
　　容涓寻访了城内多家医馆，他们一看到这个病人便声色严厉地将二人赶出，容涓觉得甚是奇怪。
　　直到那天，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人，他直接言明，这是叱罗门的断情咒，乃无解药之毒。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定有化解之法。于是老道交给容涓一套针法，每每毒性发作时可暂时延缓毒性蔓延。如若能够有一套至刚至纯的内功心法重修，自然可不药而解。
　　孟骁已然忘却了自己出自何门何派，容涓佐以真气辅疗时只觉得他体内有一股刚柔并济的内力所在，可就是不知出自何处，又不敢贸然让孟骁练习自己的傲云决。搞得自己甚至烦闷。
　　“容涓……”孟骁沙哑地唤了她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在毒性发作的时候说话。
　　“我在。”容涓将枕在她腿上的孟骁搀扶起来，拿来垫子供他倚靠。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孟骁目光紧锁着容涓的双眸，如若她知道那是什么事情......
　　容涓眉头一簇，眼泪险些当着孟骁的面划落。眼前的这个人，命都快没了，还在担忧天下苍生。
　　“我听说唐闻在练一种邪功，肆翎卫也正在追查此事，我就趁着那群堂生出来采办货物，悄悄潜入了谪仙堂，准备一探究竟……”
　　初九的盈凸月挂在天边，在容涓的黑衣上勾勒出一道银边。她翻过高墙砖瓦，摸索到了唐闻的住处。悬浮在半空的阁楼让容涓看得目瞪口呆，她心想唐闻就是在练邪功。
　　容涓悄悄潜进唐闻的住处，正值屋内没有人在。她四处翻找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有什么密信情报，倒是在唐闻桌上看到了一枚铁锁。
　　唐闻转头又回来了，给容涓来了个措手不及。警惕的唐闻余光一扫便知道有人进来过，他缓步靠近沐室的屏风。他甚至都没有动一根手指，屏风就这样在容涓面前炸裂开，将自己暴露无遗。
　　“这是哪里来的小老鼠？”
　　两道无形的气刃直扑容涓，她赶忙取下铁伞打开硬吃下了这两道攻击。双手被震得发麻，她自知难敌此人，只得向左边柱子一滚，躲藏了起来。
　　“堂主，是不是来刺客了？”薛绫光听见声响立刻来到门边。她刚问完，唐闻就将门拉开，问：“距离堂会还有多久？”
　　薛绫光忙答道：“各分堂管事已经到齐了，就等您了。”
　　“别留活口，顺便把缉魂锁拿回来。”
　　唐闻淡淡吩咐，没再搭理容涓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回忆拉了回来，容涓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孟骁：“还是薛绫光轻敌了，才让我得以逃脱。那枚铁锁现在应该已经到肆翎卫的手中了……”
　　孟骁静静听着，与自己的记忆相拼接，但是都衔接不起来。
　　“我去偷听了他们的堂会，他们在密谋一件什么大事……”孟骁越想不起来就越要往深处想，胸口的咒印突然跳动，钻心之痛再一次袭来。
　　“快停下，不要再想了！”
　　容涓忙按住孟骁，再次试针，可再也镇压不住他体内的断情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