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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烛红夜未央 ...

  •   夏末的最后一场雨来得有些凶猛,孟骁擒着衣袖掩过容涓的头顶,催促着她加快脚步,瓢泼大雨联袂而至。
      孟骁抖了抖衣裳向容涓看去,他眉眼一弯,将容涓散落的一缕青丝别往耳后,道:“以后还是听我的,这种天气就不出门了。”孟骁虽这般说道,但容涓知道,若还有下次,他依旧还会带着她与风雨角逐。
      “好~”容涓挽过孟骁的手臂,将侧脸搁在他的肩上,抬头便瞥见了不远处的府衙门前挂了具白幡。
      茶肆小二见她如此在意,顺口就解释道:“听闻是北府肆翎卫的苍龙大人因公殉职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砸在容涓的头上,她厉声问:“因何故而殉职?!”
      “这就不得而知了。”小二不敢再招惹她,甩开抹布搭在肩上,提着茶壶就溜走了。
      在容涓焦灼之际,茶肆来了个绛衣少女,她摘下滴着雨水斗笠,冲着小二说道:“小二来壶香茗!”
      “来嘞!客官先喝口水润润喉。”
      容涓闻声,转身便看到坐在窗边的方妙仪。
      她率先与方妙仪相认,遭遇太多事情的容涓和本就爱说话的方妙仪不禁说了好久的话,但没一句在重点上。
      最终,三人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回到了老乡的家里。
      经过方妙仪的一番检查诊断,她大致心里有了点底,这就像是谪仙毒后递来的宣战书一般,无处不在挑衅着这位幽都药圣。
      “能治好吗?”容涓问。
      方妙仪不答话,踱步来到了窗边,雨后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腔。
      “要是病情再好些或许可以痊愈。只是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途中不停更换马屁,西风终于在第七日带着姜无月抵达了幽都。因顾及姜无月的伤势耽搁了行程,戚若翾早他们两日回到了北府,此刻正在府衙门口迎接他们。
      “府卿已在内恭候,风兄跟我来。”
      幽都不似姜无月想象的样子,这里没有繁华鼎盛,没有街巷闹市,更没有居民走动,这里每个府邸都是不同官员的办公场所,气氛有些沉闷,鲜少有听到有人高声讲话的。
      府卿是个临近古稀之年的精壮老人,两鬓已斑白,身姿却相当飒爽。
      见西风进来,他迎了上去,不与其他官员做派还要寒暄几句,他直接切入正题:“曾经你与唐闻相处过,此行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孟大哥当年是否有什么陈年旧事还未解决的?”
      府卿面露难色,关于孟鄣的过往,他本不想再提,犹豫再三他还是托盘而出:“孟鄣他......他当年与摘星阁圣女有个女儿,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接回孩子,可这件事我们插不上手,孟鄣也允诺过他的私人恩怨不会牵扯进北府,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了。”
      西风面色一沉:“这就怪了。我一路上来,一直想不明白唐闻为何一定要设计杀害孟大哥,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戚若翾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接上话:“前些日子我见大哥偷偷出去过几次,似乎见了什么人,回来面色很难看,询问他他又不言。谪仙堂如此急切地要取大哥的性命,定是大哥知道了什么秘密,怕北府对付谪仙堂,所以先下手为强。”说完,戚若翾攥着拳狠狠锤在椅子扶手之上。
      府卿面色铁青,培育了二十多年的爱徒竟就此成人囊中之物,这口气怎咽得下!
      西风虽然不敢苟同,但也实在是想不到别的缘由了。
      “现如今谪仙堂情况不明,如若贸然讨伐,可能会吃大亏。”五年来唐闻手里持着秘密武器却迟迟不动手,而今直接拿朝廷中人开刀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这其中定另有乾坤。
      府卿思虑万千,实在不知这谪仙堂究竟要求什么?如若威胁皇权,那这江湖又要掀起滔天巨浪。而今的家国才开始休养生息,已经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四人各怀心事,这第一次碰面被谜团绊住又不了了之了。
      西风和姜无月被安排住进了北府,是比较偏僻的院子,那里没有人走动,对于他们来讲是最安全自由的。
      “西风大叔,你是不是有很多故事啊?”姜无月问。
      他的故事?西风不愿提及,一边擦拭着手里的断刀,一边转移姜无月的话题:“你还是快些练习剑法,习得保全自己的本领才是正事吧?”
      幽都的风袭来时已有秋风瑟瑟之感,还在伤病之中的姜无月百无聊赖,短短数日已熟背了父亲留下的剑谱,现唯一能分散她注意力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被身边的人盯得浑身不自在,西风就要往屋里去,可姜无月又像只小狗子一样可怜兮兮地蹲在台阶上拽着他的衣角,西风就又不忍心了。
      “地上凉。”说着西风还是把衣角从她的手里抽出,身后的人赶忙问他:“你是如何走出来的?那些阴霾......”
      西风定在了原地,他不知如何向姜无月开口,那些伤痛,他几乎都要忘记了。
      “等你能接我三招,我就都讲给你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姜无月注视着西风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她曾向戚若翾打听过西风的过往,戚若翾说,那是比姜无月的经历更复杂更可怕的过去,现在的西风是最好的西风。她暗暗发誓,她也要成为西风那样无坚不摧的人,不被命运摆布,逆流直上。

      “什……什么?!”容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那个老道没言明罢了。”苏妙仪也为容涓叹了口气。
      没错,现下要彻底拔除断情咒,唯有让孟骁废掉全身武功,易经洗髓重练敖云功。而敖云功乃是北府最霸道内功,霸道在于不可修习,只能传承,这意味着世间仅此一人可拥有此功法。
      “这......”两姐妹陷入了为难之中。如果把敖云功传给孟骁,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光是私传门内功法就是欺师灭祖的重罪。
      孟骁靠在门口听着她们谈话,大抵心里是明了了,他是极不愿拖累容涓的。孟骁暗自有些生气,碎碎念了一句“荒谬”便走开了。
      拂袖而去的孟骁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河边,在郁郁葱葱的槐树下捡了块石头坐下。树荫遮蔽炎炎烈日,河水清凉冲消了周遭的热气,让孟骁烦闷的心情畅快了些,可是他还是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容涓的这份爱。与其说回应容涓的爱,更不如说是面对自己的心。
      “孟骁啊,这可不是你呐。”是之前在城里的那个老道,老道还是那样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师叔都不认识啦?”
      老道在孟骁身边盘膝而坐,他用搭在臂膀上的浮尘扫了扫周围的虫子,说道:“这分别才没几天,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不该啊不该啊……”
      见孟骁不搭理自己,老道也不恼,耐心地对孟骁说完他想说的话:“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昆仑墟脚下的清虚门,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的须白师父以及同门师兄弟。我们的缘分浅薄,在你刚识字时我便游历去了,但我们的缘分也深厚,你师父羽化前曾书信予我,说待你出山历世定要护你周全。你瞧,这不是就让师兄说中了?”
      孟骁呆呆地看着老道,仿佛那些镌刻在骨血里的人和事都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只是,孩子,你与容娘子此生亦有缘也亦无缘,何去何从你得自己考量。如果想解毒,待你想清楚了就在这里点三炷香,我会来接你。不过,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罢,老道就不见了踪影,只余他的声音在孟骁脑子里盘旋,久久不散。他们之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可是孟骁他自己说不上来,但心里还是信了老道的话。
      ......
      容涓已决定私自将敖云功传授给孟骁,哪怕他不同意,她也要将孟骁治好,孟骁已等不了许久了。这么做她深知意味着什么,她会被北府直接抹杀,如若孟骁之前有宗门信仰,那么她会被孟骁痛恨余生。可是,她更不忍见孟骁死去……他们都是弥经生死之人,生命的宝贵他们都明白。况且,容涓的功法近年来都不得精进,若是资质聪颖的孟骁,那定能助他达成惠泽苍生的意愿。容涓就这样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
      “孟骁?”容涓看他正在出神,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找到可以帮你拔出断情咒的办法了。只是......”
      容涓慢慢靠近孟骁,想将他劈晕,手臂还在半空中时就被孟骁捉住。孟骁将她的手压在门扉上,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凑上前去封住了她的唇。
      “容涓,我们成婚吧。”
      突如其来的亲吻与求婚把容涓问得一脸懵,她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一片空白。
      “然后你再帮我解毒。”
      这也太顺利了!容涓心中的喜悦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抚上孟骁的脸颊,回望着他,他眼里的柔情如梦似幻,炽热得把她瞬间融化。这样的孟骁,她多舍不得,她多不想去想而后的事情,若能就此沦陷下去,哪怕是深渊万丈,倒也无怨无悔。
      “好,我答应你。”
      就此,孟骁打消了容涓强行帮他解毒的念头,主动权又回到了孟骁的手中。
      当消息传到方妙仪耳朵里的时候,她整个人炸开了锅。她们这才分离了多久,她的姐姐就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拐走了?!
      奈何方妙仪万般阻挠,一哭二闹三上吊轮番上演,但都阻止不了容涓想嫁给孟骁的决心。
      婚礼的时间定在两天后,很是仓促,仓促到所有人都来不及不去细想其中可能隐藏的任何关键点。
      应孟骁的要求,他们的婚礼选在了在乡里槐树下进行。孟骁在树下点了一柱清香,告慰神灵,祈求往后容涓可安泰顺遂。
      还未开始拜堂,孟骁的状态就急转直下,无奈之下众人簇拥着孟骁回到了新房。
      推开房门,身着红衣的容涓急匆匆地将奄奄一息的孟骁放在床板上,她不能再等了。孟骁痴痴望着她精致的妆容,嘴角淡淡弯起笑容,她真美啊……
      孟骁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了窗外,苍白无力的嘴唇微启:“风铃......能帮我取来吗?”
      容涓有些哽咽,她顺从地点点头,转身快速地出了房门,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耽搁。可当她再回来时床上的人不见了,她崩溃地大喊着他的名字。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惊动了所有人,他们纷纷进来查看情况。
      “我去把他追回来!”方妙仪扭头就出门找寻无故失踪的新郎。
      容涓回过神来,踉跄着也出了门。她高举着火把一路叫着孟骁的名字,从村南走到了村北,找不到关于孟骁的任何痕迹。
      崭新的嫁衣沾满了污泥灰尘,经过一路拖拽,裙摆已被撕裂成残破不堪的样子,简易的凤冠也不知掉在了何处......
      狼狈不堪的容涓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装点着红绸的新房,她蜷缩在床边,紧靠在早已余温散尽的被褥上,从啜泣到嚎啕大哭。
      容涓凝望着桌上的红烛一点点泣下血色泪珠,她在桌边呆坐了三天,护着两支蜡烛燃烧殆尽。
      不想知其来路,不想问其归期,只是结结实实地情根深种罢了。就像是一场大梦,孟骁从此消失在了容涓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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