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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邪剑入阵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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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坡方圆五里一片荒芜,唯有一座废弃庄子搁置在那。
一队人马扬尘而至,两名斥候率先潜入庄内查探,可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如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大哥,我愿前去查探一番。”西风主动请缨。
孟鄣思虑再三点头同意了:“务必小心。”
西风轻易地就翻进了院内,环顾了一圈一无所获,甚至两个斥候的踪迹都不曾查获。在主屋内,他发现里面放置着十来具尸体,都用药缸浸泡着,浓烈刺鼻的药味掩盖不掉尸体腐烂的恶臭。西风凑近一看,还能依稀分辨得出他们的容貌,一一辨认后没有找到与容涓相似的尸体,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翻找了一遍屋子后西风还是未找到有用的讯息,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正当他想离开时,危险已悄然而至。
镜归出鞘直斩身后之人,待西风转身看清来人时才深知不妙。中计了!
是唐闻身边的那个人偶,它轻巧地捏住镜归的刀身,西风竟挣脱不得。他果断放开刀柄,飞身跃起踢向人偶的手腕,将镜归解放。
此时外界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如果唐闻来,孟骁他们将毫无胜算。西风不与人偶正面冲突,只想尽快摆脱纠缠前去支援,可顶着熟悉面容的人偶却招招要至西风于死地。
“大哥,我也进去看看。”戚若翾紧握着缰绳,俨然一副下一刻就骑马冲进院中的架势。
孟鄣急忙拦住他:“等等,你听。”废庄的院内传出西风的打斗声。
“等?等着给他收尸吗?”薛绫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上,红衣摇曳,邪魅张扬。
废庄的大门轰然洞开,鱼跃而出肤色呈灰黑色的尸体,它们通身散发着恶臭,行动僵硬,关节错乱,陌刀将士率先出战,阻隔这群丧尸的攻击。
赤练毫不怠慢,嗖嗖就来到了头顶,戚若翾双刃出鞘,直面迎上薛绫光,两人在屋顶打得有来有回。
孟鄣屏息,断龙枪插在面前的土地上,鬼祟的妖异被顷刻斩断。他跃马而下,足点枪尾向前弹射了九尺远,紧绷三指直逼元落霜的咽喉。
白衣翻腾,她迎难而上,在即将接触到孟鄣时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飘然落在断龙枪之上,躲开了孟鄣的锁喉。而谨慎细致的孟鄣没给元落霜半点下毒的机会。
双方缠斗见招拆招,足足打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未分出胜负。
元落霜不想拖延太久,吹响了手中的玉哨。未等孟鄣反应,一只连着铁链的鹰爪钩从门内飞出,直直向孟鄣抓去。孟鄣躲闪不及,被鹰爪钩刺穿了脚踝。人偶迅速放开与西风的纠缠,凭借回收铁链轻而易举就来到了孟鄣的身边。
叫嚣的毒液瞬间攀上孟鄣的右腿,人偶举起藕臂作手刃状,手臂挥下的瞬间鲜血喷涌,孟鄣人头滚落数尺远。
“大哥!!!”戚若翾悲痛欲绝。
西风看着人偶,痛惜地闭上了双眼……忽然众人察觉周身气流涌动,风沙逐渐模糊了视野——“是西风的虞山乱刀斩!快趴下!”
在西风的怒吼中人偶瞬间被瓦解,七零八碎的白瓷碎片溅得四处飞舞。
就是最后一击,西风清晰地看见在人偶的胸腔中悬浮着一块白光盈盈的水晶棱石,他瞳孔骤缩,全然不顾招式尚未完成的反噬,忽然收手。
狼狈的西风赶忙趁乱带着戚若翾逃离了九连坡。
待狂风散去,薛绫光咳嗽着重新爬上屋顶:“落霜,这就让西风跑了吗?”
元落霜蹲在地上翻找孟鄣的尸身,竟发现他未将缉魂锁放在身上。
“也许……这是天意?”
“阿~公~”
姜公装作没听到快步向前走,脚上速度还稍稍加快了些。
“阿公阿公阿公!”
奈何姜公一把老骨头实在是走不过姜无月,他无奈地停住步伐,一拐杖敲到了姜无月的头上:“臭丫头!你今天就算是把村口的笋夺光了我也不会让你出这个村子的。”说完气呼呼地背着手继续向姜二牛家走去。
“阿公!”姜无月急得跺脚:“咱们村不长笋!”
“长了也不行!怎么样都不行!”
姜无月望着姜公绝决的背影甚是沮丧,只好一路踢着石子怏怏地回到了家里。在家中,阿公与她相依为命,她虽像个皮猴,却从未忤逆过姜公。
甚是无聊的姜无月在窗边逗留了一会儿,小眼珠转了转,下楼悄悄将门合上,拴上门闩,举着木凳进了二楼里屋的隔间。
木已凋朽的案桌上供奉着姜无月爹娘的灵位,洁净无尘的桌面看得出有人时常打扫。供桌左侧的墙上有个暗舱,姜无月小心抠下木板,将藏于墙缝内长型木盒取出。
“姜无月!”
一声呵斥,姜无月惊慌错乱中打翻了手中的木盒,密封于盒上的封条无故脱落,一柄尘封多年的宝剑与一本剑谱从木盒中掉落出来,她自己也没站稳摔了个人仰马翻。
眼前就是姜无月父亲的朔影剑,离她的手掌不足一尺的距离。她听见它的哀鸣,它的怨愤,它的呼之欲出——
“姜无月!”
气愤的拐杖跺着颠簸的步伐,三步并两步来到她跟前,颤抖着双手要将朔影剑重新放回剑盒之中,可指尖还未碰到剑身就被震慑开来。
姜公连退三步撞到了另一桌檐上才得以稳住身形,他放弃拾剑的念头,拄着拐杖在凳子上坐下歇息。他思虑着,姜无月趴在地上也不敢动弹,直到姜公起身。
“丫头,你带着剑,跟我过来。”
说完姜公就下了楼,姜无月也赶紧捡起朔影剑和剑谱跟上姜公,这一次他走出了需要姜无月奔跑起来的速度。
姜公带着她来到了村中祠堂,她长这么大甚少来过此地。
“跪下。”姜无月顺从地跪在了祠堂内。
“咻啦!”一鞭藤条抽在了姜无月的脊背上,疼得她弓起腰身。
“这第一鞭,是族长打的,罚你无视宗族规矩,一心向外。”
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未散开第二鞭也紧跟着落下。
“这第二鞭,是我打的,罚你目无尊长,不惜长辈之痛。”
紧接着是第三鞭,姜公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默默地放下了藤鞭。
“这第三鞭,你父亲他……不会为此责罚于你。”
姜无月抬眼望着姜公,他掩着面无声而泣。
姜氏一族百年前以铸剑而闻名,号逍遥派,一招逍遥剑法问鼎江湖,百年之荣光却因一柄“朔影剑”毁于一旦。此朔影剑传承至姜公祖辈一代时曾发生过一夜之间屠城之事,朔影剑立于城外,逍遥派百口莫辩。自此,逍遥派沦为天怒人怨、人尽皆诛的魔教,江湖流传“一派邪剑喋血江湖,五招三势山河恸哭”,偌大宗派就此荡然无存。姜公的叔父将幸存的族人悄然转移至此地寻求溯徊山的庇佑,从此隐姓埋名,苟活度日。而到了姜无月的父亲一辈,又出了差错。
四年一度天下英雄会至,集结令出,八荒江湖客汇聚伏龙山庄。一布衣少年携朔影剑入擂,力挫群英,斩获头筹,扬言要为朔影剑正名。少年名曰姜清痕,经江湖锤炼廿载,凭借朔影剑站在了江湖的顶端。其自创剑法“望月七脉诀”,比逍遥剑法更胜一筹,加之与朔影剑人剑合一再难敌手,可谓登峰造极,堪入化境,江湖人则尊其称“剑尊”。
五六十年已然过去,或许江湖人心中自知逍遥派灭门不过是当权天子巩固皇权的手笔,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邪剑”之恶名终究抵不过声势利益的诱惑,姜清痕更是被江湖各宗派与皇室拉拢,血雨腥风又再次席卷天下。那时的江湖势力繁杂,各派之间争斗不休,灭门之祸连番上演,叱罗门灭门也在其中。
姜清痕摆脱不了家族,又不得族人帮持,在江湖中越走越难。多方压力下,姜清痕无奈将朔影剑与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托付给姜公,而后只声名延续两年就再无往日辉煌了。
正值皇子夺嫡,意将欲退隐江湖的姜清痕收入麾下,以作搏鹰之用,却遭其拒绝。“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报复很快就来临了。不日,姜清痕无故惨死,尸身被钉在云歇城朱漆重门之上,浑身筋骨具裂,死相可怖,最终毁门才得以将其残骸取下。三日后,其妻曝尸于云歇城城头,引得秃鹰啄食。至今,姜清痕夫妇牌位都不得归于宗祠之中。
幽都之变后皇储功成,顺利即位,天下归心,虽偶有小许风浪,但再无血流漂杵了。
这些都是姜无月不曾知晓的过去,一切仿佛都发生在昨日,姜公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
“阿公……”
姜无月想要安抚姜公,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姜公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的第三种情绪。
“这样的亏,姜家吃怕了。”姜公形如枯槁的手抚上朔影剑身:“阿月,这不是一件能带来祥瑞福报的好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