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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谪仙断情咒 ...

  •   带走容涓的男子路行途中处处小心,丝毫不敢张扬,只敢带着容涓宿在城郊或散落村外的农户处,就连看郎中也是治一个换一个。就这样,容涓在所有目光监视下被悄然带离了汤阳郡,最终抵达了汤阳郡与东面江北郡接壤处的云歇城。
      云歇城是汤阳郡与江北郡连接的要塞,比起皇城幽都要再广阔许多,人员流量大且繁复,各大势力皆盘踞于此,要想在此地找寻个什么人,也不是不能够,但颇费时日和心思。
      容涓醒来已是七日之后了,病情虽有所拖延,虽已无大碍,但仍需大量的时间修养。
      她抬眼环视屋子,是一家简陋的小客栈,床铺被褥倒也算干净。屋里只一张单人木床和一套桌椅,桌上趴着带走她的那个人,整张脸都蒙在臂弯里,想必也是累坏了。
      容涓躺得四肢都僵硬了,想要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四处找鞋时惊动了还在睡梦中的人。
      “你醒了?”
      “啊?嗯……”容涓有些窘迫,低头将散于额前的碎发往耳后拨了拨,想要用袖子遮挡遮挡面容。
      男子见她好转也放松地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那个……承蒙恩公相救。”容涓腿脚还是无力,只好坐在床榻上向他抱拳言谢:“敢问恩公姓名,师承何处,他日好报答恩公。”
      男子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撩起自己的衣袖偷看了一眼手臂,才恍然大悟地对容涓说道:“同为江湖儿女,不拘此小节。我叫孟骁,你叫什么名字?”
      容涓看着他,眼眸中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容涓。”

      唐家宅邸坐落在汤阳郡东南方向的城郊,远离郡城和居民闹市,别具一格的池上楼阁,院内四季轮换也俨如一日春景。这不,此时正值炎夏与凉秋交替之时,庭中梨花开得最盛,洋洋洒洒如同霏雪一般漫天飞舞。
      一位身形纤长的男子端着个白玉盘走了出来,他慵懒地卧在台上的软塌里,一头柔滑如瀑的青丝肆意散开,月白色缎面长衫紧贴着躯干,胸口的衣领散漫地敞开。他面容略带憔悴,透着些许苍白病态,其五官深邃,是一望不见底的神秘之感。眼尾微微泛红,狭长的双眸犹如一曲深潭,随意却又疏离。他就是谪仙堂堂主——唐闻。
      唐闻悠闲地喂着养在台上的雪鸮,骨节分明的手指丝毫不惧油腥,将生肉片捻起再扔到雪鸮嘴里,往复不停,不厌其烦。
      他身边静静伫立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双手叠放置于身前,紧闭着双眼,皮肤光洁白皙与陶偶没甚两样,发丝睫毛在微风撩拨下微微颤动,凑近来看才了然,竟是一具栩栩如生的人偶。
      微风卷地,环佩当啷作响,庭院内幽香阵阵,喂完雪鸮的唐闻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十指:“何事?”
      “属下未能完成任务,特来领罚。”
      跪在楼阁下的人正是薛绫光,以及年长她三岁的元落霜。两人相貌皆为出众,品性气质却不近相同,一位是绚丽妖娆的舞剑仙,一位是清冷绝艳的谪仙毒后。
      “缉魂锁呢?”
      “禀堂主,缉魂锁现在孟鄣手中。”薛绫光心虚得慌:“骊霜已诱导他们去九连坡了,届时就将他们……”
      “嘘。”唐闻不爱听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直接递上孟鄣项上人头才最得他意。唐闻顿了顿又再度开口:“把它带去吧。”说罢看向了身边的人偶,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薛绫光纠结再三还是颤微微地开口:“堂主,此行我碰上西风了,还正面交了手,但击退我们的却是姜老头家的那个小丫头片子,给奴的感觉就像是……眠夫人。”
      五年来,没人敢在唐闻面前提及这个人。
      唐闻的身形有些僵硬,他凝望着那具人偶,吩咐道:“抓活的。”

      夏末的夜里还是有些燥热,容涓感到发闷便出门走走,经过孟骁房门的时候听到了屋内有异动,她赶忙去推门,谁料房门从内被拴上了门闩。不论容涓如何敲门询问都没有人回应她,动静又不敢太大,生怕引得街坊邻居侧目,这该如何是好?
      好在容涓绕了一圈,发现房屋的西侧窗是虚掩着的。她忍着腿伤提气点足,想要借力攀爬直上,可奈何腿上能使上的力气少之又少,试了很多遍才勉强够上窗台。
      容涓费劲地爬进屋内,只见地上卧着疑似发病的孟骁。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用四肢锁住身躯,嘴里衔着布条,汗水浸湿了他的肩背和额发,身边还胡乱扔着一把沾着鲜血的匕首。
      容涓急忙上前将他扶起,圈在怀中,一声一声试探地喊着他的名字:“孟骁,孟骁……”
      此时的孟骁正艰难忍受着贯彻全身的嗜心痛苦,他颤抖着、抽搐着,胸口密布的诡异罗纹撕扯着他,疼痛使他分不清来人是谁。
      直到午夜过后,孟骁才平息下来,胸腔上的罗纹悄悄褪去。
      容涓将昏睡过去的孟骁挪到床榻上,替他拉上被褥。孟骁血迹斑驳的左手臂吸引到了容涓的注意,她小心地揭开袖子,结实的手臂上裸露着鲜血淋漓的名字:容涓,前面还有已血迹干涸开始结疤的其他刻字:孟骁,救她,以及一个灭字,灭字旁散碎着几个不成字的笔画难以辨认。
      这刺痛了容涓的心,她紧握住孟骁的手掌,杵在床沿哭了许久不能自已,直到自己也混混沌沌地倒头睡去。
      翌日,孟骁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他试图挣脱桎梏,拉扯中扰醒了熟睡中的容涓。
      泪痕干涸在脸上有些不适,容涓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狼藉,柔声对孟骁说:“要不要去吃早饭?老板娘昨夜跟我说今晨会煮甜粥。”
      “……你是?”孟骁看着容涓神情漠然,语气疏离仿佛两人不曾相识。

      谪仙堂的死牢是人间修罗狱,与唐闻宁静雅致的庭院相比简直是极致的反差,能让人联想到的酷刑这里都有。
      唐闻不杀人,他觉得诛心比杀人更为痛快,他欣赏那些能慢慢瓦解人意志的刑罚。他曾说,人忠诚的唯有自己,这是他们最好拿捏的地方。
      还未靠近水牢,远远处便听见一少年在骂山门,准确地说是在咒骂唐闻,此时正主正毫不避讳地朝水牢漫步走去,元落霜也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
      水牢牢门开门时的一瞬间,强烈炫目的光使得锁在牢内的人瞬间脑子眩晕一片。唐闻看着他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耐心地等着他晃过神来。
      “唐闻你个狗王八羔子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呢?!”
      又听他骂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扯着冒烟的嗓子直干咳,唐闻才开始说话。
      “唐星岁,叱罗门老门主的独子。叱罗门灭门那会儿,你十来岁的年纪,会与你父亲讨教叱罗术法,会与你母亲煮茶论道……你可以试着回忆回忆?或许你现在还想得起来。”他说话很轻、很慢,但却一字一句狠狠扎在了那个人的心上,纵使是他骂够千百句就能化解的怨愤,此时于顷刻间就被粉碎,更是翻了百十倍在心底灼烧。
      “你可真是卑鄙!”
      “那也不及老门主当年半分。”
      “我呸!”
      唐闻的心情看似很好,他对唐星岁说:“可惜了,你都没命出来。什么报仇雪恨?真是笑话一桩。”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星岁似是听进去了唐闻的话,但就是憋着口气,丝毫不情愿向唐闻低头。
      “哦对了。”唐闻本已准备动身离开,忽而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回过头来对唐星岁讲:“这个断情咒的厉害你应该是知道的。”唐闻满意地笑着大步走出了水牢。
      “堂主,少主他……”
      唐闻抬手打断了她,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如果他喜欢,那就让他继续呆里头吧。”
      终于探得唐闻的口风,元落霜松了口气,立刻恭敬作揖:“遵命。”虽然她不作表情,但语气满是欣喜。
      “还有,戏要做全。”
      唐闻嘴角一勾,随手仍给元落霜一只红色瓷瓶后步履悠然地离开了。
      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唐星岁在藏书楼翻到了当年谪仙堂对叱罗门灭门一事的在册纪要,这击垮了他遭灭门后十年来“唐闻是他唯一在世亲人”的强烈情感。自此,唐星岁扬言要唐闻血债血偿,不仅数日内搅乱了谪仙堂在各郡县的生意,还在各地留下人口失踪与谪仙堂有关的相关线索,这使得唐闻颇为头疼,立即下令将其捉拿圈禁。
      起初还好,唐星岁被关在自己屋中,被薛元两姐妹好吃好喝的哄着,谁知他非要破罐子破摔,像个泼皮无赖似的搞得所有人不得安宁,唐闻只好对他下了断情咒,将他锁在水牢之中。元落霜是看得出来的,唐闻不想他这个侄子出事,但唐星岁的所作所为实在令唐闻失望。
      断情咒,一味让人记忆颠倒模糊,最终变得疯癫痴傻的慢性毒药,它不霸道,但阴毒至极。断情咒发作起来是嗜心之痛,每每午夜开始折磨宿主,而宿主则慢慢在疼痛中消亡自己对重要事物的记忆。
      元落霜慢慢握紧那个红色瓷瓶,里面装有断情咒的解药。虽说是解药,但其实断情咒无药可解,这仅仅只是阻断剂罢了,让药性消散,不再所用于人体。
      她不仅是个毒药师,更是一个控制药性的高手,比如牢里的唐星岁,配合可以在他周身循坏的痴人浆,他忘怀的事物也仅限于午夜药性发作的时间,相比用于那日偷听众人议事的清虚门弟子的剂量就不值得一提了。说起那个倒霉的清虚门弟子……现在应该已经变成痴儿了。
      元落霜手上轻轻一运功,红色瓷瓶就在她掌中风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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