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天有点傻》湛呀

5、第 5 章

　　“主子，醒了！”还未睁眼就听见子宁开心的声音。

　　“禾儿，禾儿，我的禾儿。”紧接着便桑夫人带哭腔的声音。

　　睁开眼，白羽看着天青色帐頂，一时搞不清状况。

　　怎么，怎么是在醒来时的房间里，不该是在，是在……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禾儿，你的病要好了，以后不用再受这先天不足之症的苦。你父亲进山寻药去了，老李头说九层塔加他的金针绝学就能治愈。”桑夫人用绢拭了拭脸上的泪。

　　“是娘对不住你，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白羽最是受不住人哭，人一哭他就六神无主，慌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人家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一时间他竟呆愣住了，懵懵的看着桑夫人。

　　桑夫人瞧见他傻子似呆愣的表情，噗嗤笑出声，也不哭了，只捏了捏白羽的脸颊。

　　“禾儿是在怪娘亲吗？才不肯唤我娘亲吗？”桑夫人垂眸用绢遮脸佯哭了起来。

　　“娘亲，娘亲，娘亲。”白羽忙不迭的连声唤娘，声音又甜又软。

　　“哎，哎，娘亲在这呢。”桑夫人握住白羽的手，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娘亲，不哭。”白羽道。

　　“哎，娘亲不哭了。这两日，娘亲太不中用了，也不知道了哭了几回。”桑夫人目光柔和，觉得这小孩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看都好看的很。

　　闻言白羽愣了愣，心里又涩又痛。

　　忽听屋外嘈杂，人声杂乱，桑夫人皱眉面露不耐，还没等起身就听房门被人推开，待人绕过屏风才看见是一脸惶恐的子安。

　　“夫人，老爷受伤了，小姐已经请了李先生过去，差奴婢过来请夫人不必担心，安心陪伴二少爷。”

　　坐床边的人，躺床上的人，都待不住了。

　　桑夫人按住欲起床的白羽，轻声安慰道，“你且安心休息，你父亲有武艺傍身，料想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去瞧瞧，马上就回来。你一个病人过去也帮不上忙，反到要人分神照顾，你就安心等我消息吧。”

　　白羽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轻易就被桑夫人按住了。他也不争，争也无用，身体使不上力，动弹不得，便是要他去他也去不了。

　　桑夫人匆匆离去，子安也随一道去了。

　　“你父亲进山寻药去了，老李头说九层塔加他的金针绝学就能治愈了。”耳边蓦然浮现桑夫人之前的话，白羽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子宁，父亲进山里给我寻药去了？”

　　“天将亮就去了。”一直静候在床尾的子宁道。

　　一股无力感从身体深处散出，爬满四肢百骸，拉着白羽向下坠去，不见底不着边。

　　他想要蜷缩起身体抵抗这种恐怖的感觉，四肢却不听使唤，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好似别人的身体一般。

　　可不是别人的身体么，白羽自嘲暗道。

　　子宁突然凑过来，掀了被子，将他从平躺着调整成侧躺着，仔细掖了掖被角，又站回了床脚。

　　时间就在白羽的神伤中慢慢流逝，慢到白羽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虽还有虚弱感，但有了力气，翻身起床，轻而易举。

　　同日间区别甚大，白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想快点见到桑将军确认他无恙。

　　唤来子宁穿好衣服，便让子宁带路去桑将军房间。

　　天已大黑，天上月圆星密，走廊上灯火通明，院里石质灯台烛光重重。如水的月光里，仆人来去匆匆，不见有低迷悲伤之色，白羽心里安定了许多。

　　到桑将军房门前，白羽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吐出，定了定神，这才伸手轻拍房门。

　　房门应声而开，桑知清站在门后笑意盈盈。

　　“二弟来了，我们刚在说估摸你快醒了，你这就来了。”桑知清侧身让出半道门的宽度。

　　进屋才看见房里已有了许多人，白日里见过的两个少年桑明诚和桑知清，还有长得几乎一样的双胞胎桑明容和桑知澈，及各自带的小厮婢女。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独独不见桑夫人。

　　桑明诚桑知清二人站在床边，桑明容桑知澈两人趴在床沿上，小嘴叭叭的，不知在跟桑将军说着什么悄悄话。一众仆人小厮，静默无声立在房内各处，主子不唤，他们就只剩呼吸和眨眼睛了。

　　白羽登时头皮发麻，后悔没问清是不是还有还有其他人在屋里就匆匆过来了。他局促的挪到床边，低头垂眸。

　　双胞胎见到二哥哥，高兴的扭着身子就要二哥哥抱。桑知清和桑明诚一人抱起一个，柔声哄着。

　　桑将军趴在床上，胸口垫了软枕，看见儿子果然气色好了许多，大感欣慰。

　　“来，坐下，身体感觉怎么样，怎么就下床了？”桑将军拍拍床边，示意白羽坐下。

　　白羽张嘴欲言，头晕目眩，在众人惊呼声中失去了意识。

　　头一次，白羽对这个身体产生了厌恶情绪。

　　白羽是被肠鸣声吵醒的，一阵接一阵，颇有不将人吵醒不罢休的架势。

　　还没看清床边坐了谁，就闻到极香的食物香气，腹中又是一阵肠鸣，白羽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满满一桌的烤全兔。

　　子宁见人醒来，立马拿了大软枕放在床头。白羽从善如流，撑起上半身靠上抱枕。

　　紧接着桑夫人一勺温度恰到好处的粥送到了嘴边。

　　白羽张嘴吃掉，刚尝出些味道就没了。他看着桑夫人手里粥不敢催，想接过来自己吃又不敢要，就眼巴巴的望着。

　　“小馋鬼，饿坏了吧。”桑夫人笑道，舀了一勺粥送到白羽嘴边。

　　白羽顺从吞下后，不肯再吃第三勺。桑夫人便将碗递给了他，白羽接过粥碗，慢慢的喝着。

　　“是你父亲托大了，进山竟不带兵器，这不就遇上了猛虎，抓伤了肩背。”见白羽舀粥的手一顿，桑夫人赶忙加了句，“皮肉伤，比不得你父亲在战场受的伤，需个三五日就结痂了。”

　　白羽心里百感交集，手里鲜甜的虾粥突然就失了滋味，变得难以下咽，便将碗递给了守在床边的子宁。

　　“禾儿莫多思，安心养好身体，开开心心的，就是对你父亲最大的报答了。”桑夫人柔声道。

　　又听桑夫人道，“禾儿读过的奇闻野书可有讲过庄周梦蝶的故事。”

　　白羽心有所感，抬眼看着桑夫人点了点头。

　　“禾儿觉得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呢？哪个是虚幻，哪个是真实，禾儿可分辩得出来，又是用什么做依据的呢？”

　　果然………

　　桑夫人目光温暖包容，神情祥和慈爱。“五个孩子里，你的身体自小就不好，几次险些夭折。大家对你就格外关注些。知澈，明容两个奶娃娃都知道二哥哥吹不得冷风，吃不得大肉，比常人畏寒，喜欢看书。”

　　“明诚，知清更是亲手将你带大，事事亲力亲为，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见你有半分的不高兴。你也是个懂事的，知道疼人，平日里从不叫人担心。待人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府里仆人哪个对你不是敬重万分。”

　　“你是娘亲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的孩儿，母子连心，岂能无觉？你父亲是个人物，在边疆多年，周旋在朝廷敌国之间，见过多少尔虞我诈心机手段，他又怎会无察？”

　　“只是禾儿，先人尚且分不清，你又如何分得清？”

　　“梦里世界再真实，那也是梦里的。既醒了，那便接受现实。”

　　“你也好，禾儿也好，都是同一个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