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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偏差(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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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很简单,四个字母组成的“male(男性)”。
“除去天生因素,连环杀手的形成大多和童年经历有关。”
在以往的案例中,将妓/女定为目标的男性杀手基本有三类:1、亲属尤其是母亲从事此项工作,并因此在其内心留下了阴影,比如曾被虐待;2、有某些缺陷又自尊心极强、被群体伤害过的人;3、将群体视为垃圾并认为自己应该担负起社会使命的人。
“那么他是怎么精准地选中目标的?”罗西向后靠坐着转椅,随着手指敲在桌面的频率小幅度转着上半身,“我们知道,他穿女装接近被害人,为什么?”
他想到一种可以解释的心理疾病,“异装癖?”
但,本案凶手并不像异装癖的表现形式,穿女装似乎不是为了满足心理需求。
“也许女装并不是他的癖好。”霍奇思考着,“异装癖不会为自己真正的性别感到困扰,而unsub的手法却表现出他对站街女郎…又或者是女性的嫉恨。我怀疑他患有性别认知障碍。”
也就是说,unsub的内心认为自己是女性。
“也许他认为被害人不配做母亲。”瑞德按下电话,“加西亚,帮我查一下艾丽莎最近有没有做过流/产手术?”
这种事并不好查,尤其是没有医保又经济窘迫的站街女郎,她们一般会选择不需要登记的黑医院。
加西亚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起码看上去真诚无害,并且长相和穿着不错。”同向对比的情况下,漂亮真诚看上去又有钱的人能给目标留下更好的印象,那些高级应/召女郎或高级牛郎也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包装自己。
“他对红灯区有一定了解,否则无法快速结识被害人,但要选中真正的目标还需要特殊途径。”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妓/女名单。
艾丽莎的室友Angela被再次传唤,可惜的是,她无法提供准确信息。
“只有业绩最好的那些人才会被老/鸨带在身边亲自培养,我们一般是通过介绍人互通消息。”Angela说。
也就是说每月的工资经过两轮抽成才下发到她们手中,没想到干这行也会被中间商赚差价。
至于艾丽莎是否做过流/产手术,Angela表示不清楚。
现在是凌晨两点,BAU来到芝加哥的第二天,艾丽莎失踪的第五天。
将介绍人的地址发送给出外勤的两人,瑞德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眼皮,接着看向审讯室的方向。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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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溶咖啡的香气从手中向上弥漫在十五平不到的空间里,伊芙琳深深吸了口气,感觉从头到脚都温暖起来。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划过食道,令原本因为不安而微微皱着的面部也舒展开。
“之后呢?”
伊芙琳抬起眼,雾气氤氲下看不清楚对面女性探员的表情,平淡的语气也令人无法知悉她的情绪。
“你在韦莱大厦对面等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们汇合后,他问我有没有安全/套…而我正好有,他就把我带回了家。”伊芙琳苦笑,“老实说,我当时心里觉得怪怪的,但没在意。”
这的确,在危险来临前,直觉会率先发出提示,但往往大多数人选择忽略它。「1」
“他侵犯你了吗?”
“不……呃……”似乎回想起某些糟糕的事情,她连喝两口咖啡,抿了抿嘴才说,“没有,他想让我陪他男朋友玩,准确来说是三人一起。我没同意,他就打了我一顿,把我绑起来…Fudge this!绳子还是用我的钱买的!”
说着把刘海拨开,又把衣袖卷起来,青紫的勒痕和淤青还停留在上边。
三个人,这么超前?
真里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他是同性/恋?还是有什么特殊XP?”
伊芙琳点点头,思考片刻又摇摇头:“怎么说呢,我觉得不是同性/恋那么简单。他扮女人太像了,就好像从内心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所以才会交‘男朋友’。”
原来如此。
unsub也许患有性别认知障碍。假设他从童年开始,至今未接受过治疗,长久为错误的性别认知而痛苦,出现并发性心理病变的可能性极大。
所以才会对他无法真正成为的女性下手吗?不…不仅是这样。
真里想到unsub特殊残忍的手法,目光从伊芙琳脸上向下移到被桌子遮挡的地方:“你自己逃出来的?”
“是。”她挪动着更贴近桌子,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甚至声调也提高了,“说真的,他智商不太够,无论是作息还是喜好很快就被我摸清了——当然,这要得益于我曾经的教学经验。”
真里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你有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目标?在此之前你见过他吗?”
伊芙琳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印象。但是这个人…”她拿起桌面上艾丽莎的照片,“我逃走的那天晚上见过她。”
也许正是因为unsub有了新的目标,伊芙琳加敏才有逃出去的机会。
刚刚她没说这个。
“你总是往两边看。”真里用眼神示意墙角两侧。伊芙琳刚进来时也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那上边,“他囚禁你的地方…墙上也装的有摄像头吗?”
“…Yeah。”
是为了留念吗?
真里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在抓捕时就能获得有力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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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柜里摆放着满满一抽屉光盘,每一张都用盒子包装着。一只肤色较深的手在里边拨来拨去,发出哗哗的噪音。
“这里面会是什么?”摩根随意抽了一张,夹在指尖晃了晃,“每一张都写着时间……潘提斯?”
“…呃,我在听。”艾米莉快速眨眨眼,将视线集中在电视机上,回避同事疑惑的目光。
尽管有些走神,但她没有漏听刚才的问题。
“大概不是什么正经内容。”艾米莉环顾这所不大的公寓,“有些连环杀手会收藏被害者的物品,如果这是凶手的住所…”
她猜测说,走近紧闭的衣柜,拉开门。
熨烫地十分平整的女式衣裙占了大半空间,每一件都有穿过的痕迹——意思是,经常穿。
艾米莉表情变了变定格在嫌弃上,两指从里面捏起一件款式优雅剪裁高级的衬衫:“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但我还是无法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类型的变态。”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件女士衬衫和伊芙琳·加敏失踪前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比起那些,我想你应该来看看这个,艾米莉。”
摩根语气沉重,双眼一瞬不错紧盯着电视机,下方的VCD嗡嗡作响,被那些光盘记录的影像正在屏幕上一帧一帧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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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光我的衣服,用绳子把我绑起来…”
伊芙琳重复了一遍,又再次卷起衣袖。红肿和青紫像衔尾蛇一样在苍白手腕上缠了一圈,过重的伤痕令她的两条小臂都肿起来,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皱眉。
“我很害怕,连忙说同意三个人一起,但他笑了一声,接着就把刀子贴在了我的脸上。我听见摄像头转动的声音、风机、还有他一直在问‘知错了吗’。”
真里起身接了杯咖啡放在她手边。
温热的触感令伊芙琳感到安心,她下意识将纸杯拢在手心,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你…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用指尖在脸上比划着,“我本来以为你会是那种熟/女系。”起码不是现在这样,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名高中生——也许和种族有关,东方人在外貌上确实要年轻些。
“所以,你从哪里听过我的名字?”
伊芙琳抿起唇瓣,视线缓慢地左右移动,似乎在脑海中搜索记忆。过了片刻才开口:“事实上——”
一般这样的开头表明她准备说两句题/外话。
“和麦克恋爱前我犹豫了很久,无论是未成年保护法案还是一些道德问题…最重要的是心理方面的压力,或者说迷茫。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向前一步。”
那必然是不应该。
“所以我去看了心理医生。我没想到成年后第一次进心理诊所是为了这种事。”
她似乎将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絮絮叨叨讲述着,间或表现出一些语无伦次和语序混乱的激动情绪。
真里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一心二用瞥向窗外。
空荡荡的会议室只剩下JJ在收拾文件。非常凑巧的,她在此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撞上,互相问好似地眨眨眼又重新错开。
“…我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在这种情况下,医生对我讲述了他自己的事。”伊芙琳撑着额头,有些苦涩地笑了一声,“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也没法分辨那算不算诱导,但确实让当时痛苦纠结的我好受点。”
她端起咖啡仰头一口喝到见底,“他说他有一个很在意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和对方见面,但他一直在对方身边扮演各种角色——老师、医生甚至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她的声音逐渐降低,仿佛开始自言自语,“很可怕,医生的表情和眼神很可怕…但我却完全能理解!”
伊芙琳向前更加贴近桌子,微微前倾的上半身几乎跨越安全社交距离。
她喘着粗气,漆黑的瞳孔完全失去光泽:“因为我也有同样的心情。希望、失望、痛恨、痴迷…我完全感同身受。
想要他的眼睛只注视着我、嘴唇只吐露我想听的话、身体只有我能触碰!无论暂时的分离还是永久的死亡,一切的一切,每一根神经每一粒细胞都不能忘记我!He's my other half(半身)。”
神经质的话语仿若恶魔低吟萦绕在耳边,她像在说自己,又像是作为媒介将这些话传达出来。
脑海一瞬间迸发出无数灵光。
真里低下头,靛色宝石的光芒明亮到连毛衣都挡不住,她将手掌盖在上面,很轻微地叹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的,正常的睡眠可不会进入清醒梦。”
“初见”时产生的危机感不是错觉,上课时令人脊背发凉的注视感也不是错觉,这都是自我保护机制给出的提醒。
还有那双被镜片遮挡的、几乎一模一样的翠绿眼眸。
“Mr Matthew。”
真里抬起眼,直直望向伊芙琳·加敏由于失神而扩大的瞳孔深处,灰绿色虹膜里倒映出她此刻的表情——那是不属于往常的、完全打破一之濑真里淡漠表象的挑衅笑容。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声作响。从听筒传来的不再是失真古怪的变声器语调,而是来自她听了两年的犯罪学导师查尔斯·马修。
年轻男性的嗓音低沉优雅,带着令人着迷的笑意:“现在轮到你来找我了,小麻衣。”
在座无虚席的教室、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相处已久的熟人…
会再次找到我吗?
My other half。
我们行至桥边,径直跨过,又转身烧毁,烧掉了前行的证据,只留下记忆中的滚滚浓烟以及也许曾经湿润的双眼。
——汤姆·斯托帕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