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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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逆转录病毒的药物被周期性地投放到这个世界当中，而且常常是一次同时投放好几种。病毒的复制减缓得有限，我每天收到的副作用报告倒是堆起了高高一摞。
办公室里的伤害传感器愈发频繁地报警，自动防御系统警报也启动了许多次，但是每次都被我用拔电源或者拆机箱的方式手动解除。如果不是因为免疫系统也要靠它减轻第一道防线上的压力，我大概早就会把它彻底断电。
我最近很少用监控器观察Th司令了。战时状态，没有那么多空闲的监控器可以用。而且，他也经常不在办公室。
更何况，我最近头痛发作得愈来愈频繁，也经常眩晕，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精力充沛。有几个下属递交了病假申请，工作量比过去更多，我的助理虽然还坚守岗位，但她的状况，看起来比我还差。
唯一的安慰就是每天收到他的信息，用的是工作邮箱。例行的军政联席会议已经中断了很久。按照战时管制的规则，我建立了新的线上打卡制度，每个系统的负责细胞每天要发信息给我，让我知道他们都还活着，还没有被病毒攻击，没有在Tc无暇他顾的时候被其它抗原趁机攻击，也没有被癌细胞绑架。
最朴素的问候来自运动系统，最正能量的安慰来自循环系统，经常夹带小点心小礼物的慰问来自消化系统。而免疫系统的他，只有寥寥数语：
“安，勿念。”
我就会按住胀痛的太阳穴，尽力忽略办公室内外到处横冲直撞的无人机，开始处理当天最紧急的工作事项，努力地做到勿念。好在工作总是很多，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我胡思乱想，或是毫无用处地担心。Tc会保护他。Tc是杀伤性T细胞的班长，有足够的能力。病毒已经在被遏制了。我总是有足够多的理由安慰自己。
我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苍白的助理将一份报告递给我。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就耗尽了她的力气，薄薄的几页纸在她手中如重千钧。
“阁下，这个……HARRT……还有依非韦伦……对您的伤害……”
我接过来，一目十行地扫过报告上的数据和文字。
“战斗就会有牺牲。”最终我说。
年轻的助理抿紧了唇，没再说话。
曾经有两次，我的下属们在我休息的时候开启了神经系统的自救装置。呕吐中枢引起的反应最强烈。信息会沿着光缆被迅速传递到肝脏、肾脏和脾脏，工作在每个器官里的细胞们会配合着引起这个世界——这个身体的不适，外周血里听到警报的的红血球和白血球们也会自发地加入进来。然后，身体就可能会调整用药方案，换一些不会让我和我的神经细胞同僚们那么痛苦的药物来。
横冲直撞的依非韦伦发出嘈杂的嗡嗡声，吵得我头痛欲裂，也会干扰我办公室里各种精密仪器的运行。但不是每一种药都能能透过血脑屏障巡视病毒可能藏身的每个死角，也不是每一种药在这个世界里都能发挥抑制逆转录酶活性的最大效用。
所以，我索性动用了神经系统最高权限，锁定了自救装置，并且修改了几台传感器的阈值。感受不到副作用的世界，是不是消灭起病毒来，就可以更加酣畅淋漓，无所顾忌。
若是平时，随意动用最高权限可能会让我被押上军事法庭，就像那次的Th。但是现在，只要问问他们，肯不肯在这个细胞免疫受到严重威胁的危急时刻去为杀伤性T细胞当炮灰，去面对应接不暇的巨细胞病毒和白色念珠菌，就够了。
做不出这些事的细胞，就不敢再质疑我。
放下药物伤害报告，我随手打开邮箱，查看有没有最新的待办事项。被我特别分门别类整理过的通讯列表里，有个加粗的叹号在闪动。
“安，勿念。”
“免疫系统后备CD4+T细胞人员充足，能够承受STI，还请阁下保重。”
前一条是早上收到的，和每天的固定时间一样。后一条是一小时前刚刚收到的，看来那份早些时候被我的助理抄送群发各部门的伤害报告，他也看到了。
我久违地调用了一条难得闲置的监控线路，连上他办公室里的终端。或许他不在，或许邮件只是他授意他的副官Treg代发而已，但我就只是想看看。
我看到他的电脑开着，因为一段时间没有操作而进入了屏保程序界面。几张Tc的照片在屏幕上循环播放。Th司令的眼镜放在办公桌上，眼睛里尽是平时罕见的温情。Tc的制服褪到一半，凌/乱的金发在他手指间显得格外柔软。
他在做他曾经在我梦中做过的事情。
出于对他的尊重，我把监控线路切到了一个随机的没有细胞存在的镜头里。
我没有嫉妒金发的Tc班长。作为神经细胞，我也不可能头脑简单到相信一贯可靠的Th司令会无缘无故地在工作时间发情。稍一思考，我就翻出了胸腺前几天报送过来而我还没来得及看的一份文件。
如我所料，合成IL-2的生产线的产能已经降到快要跌破警戒线的程度。缺乏IL-2，杀伤性T细胞的活性就会受到抑制。Th细胞能够产生TL-2，但就算他能用这种方式活化Tc，也不可能只靠这一个杀手T细胞就守住整个细胞免疫防线。
我还有些愤怒。此刻的CD4+T细胞明明就如此稀缺，他是那样宝贵。
STI，他怎么敢。我又怎么可能允许。
“全体细胞请注意。”
我打开全频道广播。我不用写发言稿也可以精确地口述指示每一种细胞的工作任务安排，即使我同时还在忍受头痛的折磨。我不在意被全世界的细胞看到现在这个憔悴的我。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这个世界当下、以后、未来永远最重要的事情。
“降低病毒载量，不惜一切代价！”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