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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怎么样,还住得习惯吗?”
      “挺好的,”陈巧暄穿浅蓝色的家居服围粉色的围裙,长发用水蓝色发卡夹起来,耳朵里戴着手机耳机讲电话。她一手拿着锅盖,一手拿勺子搅拌着汤。“房子很干净很舒服,小区环境也不错,离超市近,出行也很方便。谢谢初一哥。”
      他真的疼她。两个月内,帮她找到合适的房子,买她喜欢的家具,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准备好一切。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都不像你。”林初轻笑。对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这些年来,他不曾为她做过什么,心里一直想补偿。“想吃什么菜,我去接你出来吃饭?”
      “不用了,我正做饭呢。”她把火转小,盖上锅盖。“初一哥过来吃吧,我本来就要打电话给你呢。”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没动静。
      “初一哥?”陈巧暄放下勺子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电话并没有挂断。
      “没事,我以为我听错了。”以前的她碗不会洗蛋也煮不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他怀疑她做的东西能不能吃。“呃,要不要我带什么过去?还有,我现在不吃酸辣的东西。”
      “不用,把你自己带过来就好了。”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我煮的菜绝对清淡。好了,不跟你说了,有人打电话过来,你开车小心点儿。”
      她挂断电话,摘下耳机,走到客厅接起沙发上另一支手机。
      “喂?”
      电话那头一片静寂。
      “请问哪位?”是他吧?陈巧暄心里猜测,脸上浮现笑意,“不说话我挂喽,我真挂断了。”
      “是我。”林佑一的声音低沉。
      果然。感觉脚酸,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佑,你出差回来了?”
      “你真气死我了!我出去三个月你就走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告而别?我又不是到无人岛没有讯号,你发个邮件的时间都没有吗?连再见都不说,你当我什么!”
      陈巧暄苦笑,把手机稍稍拿离耳朵。二十五岁的大男生,火气旺盛。正是因为知道他的反应,当时才没通知他。
      “你说话。”他闷声道。
      “那你想听什么呢?佑,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你知道,我一直当你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他对“弟弟”这个名词反应激烈,“我是小你两岁,可我不姓陈!”
      “佑,你不是我弟弟,可是七年来,你很疼我,把我当成家人。”她温柔地说着,“我们虽然不同姓,但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不是吗?”
      “你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去?”他口气焦躁。
      “我原本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可是佑,对不起,我现在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什么理由?”他恨她的理由。
      “理由是……我本来就属于这个地方,我真的必须回来。”陈巧暄忽而轻快地笑,“佑,我们又不是老死不能再相见,我想你们了,你想我们了,我们可以视频聊天,也可以搭飞机飞过来飞过去啊。别任性了,好不好?”
      她又说他任性,在她眼里他就永远长不大吗?他郁卒地好一会儿不说话。
      “佑?”
      “不能回来吗?”他恳求着,嗓音暗哑,“暄暄,回来,好吗?”
      她不语。对于没办法兑现的承诺,她不会做。
      “再见,佑。”她挂断电话,怔怔地看着一双手里一白一粉两只手机。
      她现在用的白色手机是她回北京后林初送的,粉色手机则是去年林佑一买给她的。粉色手机的充电器在搬家时找不到,现在只剩岌岌可危的一格电,而且手机漫游接打电话太贵……
      “喜欢吗?跟我的是同一款,我的是蓝色,这是情侣手机哦。”林佑一送她手机时兴高采烈地说。
      什么情侣,她摇头叹息。看来,她选择离开是正确的。七年前,十八岁的林佑一对她一见钟情,原以为不成熟的迷恋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退减弱,可是七年过去,他的眼里仍然装不下其他女孩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像离开前她跟林父谈的那样,不能再让佑一将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会不会伤害到佑?认识他的时候他高中还没毕业,那时候的他个子已经抽长,瘦瘦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闪光,腼腆斯文。现在的他长到一米八十,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会嚷着问她要饭吃,会跟她撒娇。
      她没有办法不把他当弟弟。
      以后再一起吃饭的机会有限了……吃饭,糟,她的汤……
      她放下手机奔到厨房,看到锅子冒着热气,锅盖几乎要被沸腾的气泡顶开。刚关火,就听到门铃响。
      “初一哥不是有钥匙,还要按门铃。”她咕哝着打开门让林初进来。其实她心里知道,他按门铃只是因为尊重这里的住户——她。“你洗个手,我去把汤盛出来,我们可以吃饭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买,你确定不会让我饿肚子?”林初换鞋子,新鲜地看她的居家模样。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她进厨房拿碗筷盛饭盛汤。这些年来,她经常做饭给人吃,至少林佑一从未抱怨过她的手艺,被她养得个头壮壮。
      林初环顾周围,这是她搬进来后他第一次来。虽然房子是他布置家具什么的是他买的,但屋子里绿意盎然的植物,茶几上白色的丝质桌巾,桌上的陶器,阳台与客厅之间垂挂的珠帘,让他感受到居家的舒适。
      他洗完手到餐厅看到桌上饭菜。
      “这你做的?”他惊奇。白色餐桌上,四菜一汤,装在雅致晶亮的碗碟里,卖相极佳,香气诱人。
      “是啊。”陈巧暄俏皮地一笑,递筷子给他,“请用吧。”
      “色、香都有了,再看看味道。”他坐下,夹一筷色彩缤纷的蔬菜沙拉,感觉爽口甜咸适宜,又尝一口清蒸鱼,慢慢咀嚼,品味到鱼的鲜香。“真的不错,真没想到。”
      “那就多吃点,把这些菜吃光光。”她把汤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神情颇为自信,“不能浪费哦。”
      “好,不浪费。”他喝一口汤,笑,“这是白菜豆腐吗?怎么这么香?”
      “我花了很多心思的。”这顿晚餐,她准备了两个多小时,还不包括买材料的时间。
      “对了,你回来这两天都在忙些什么?”这些天他太忙,她回来他正好去出差,两人就只在机场见了一面。
      “准备锅碗瓢盆啊买东西布置房间啊,还见了一个朋友。”初一哥很周全,毛巾牙刷都给买了新的,厨房里却几乎什么都没准备,以为她还是大小姐在那里没有用武之地。
      “朋友?我认识吗?”他记得她和这边的人都断了联系。
      “你不认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朋友,就小时候一起学过钢琴,出门时偶然碰到她然后认出我。”本来以为可以叙旧……不,没什么旧可叙,她不要想过去的事。
      “其实见见朋友也挺好的,好过总是窝在家里。北京这些年变化挺大,尤其奥运会以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过去。”
      “你这么忙,哪有时间。”她抱怨着,忽而又笑,“你就别再说话了,再说下去这些菜就要哭了。”
      她的初一哥一副王子样,讲究餐桌礼仪,嘴巴里有东西的时候绝不说话,一说话筷子就停下来。
      “它们哭什么?”菜会哭吗?他一本正经地问。
      “它们哭:我凉了就不好吃了。”她做鬼脸装可爱,发出卡通人物一样的声音。

      “暄暄,你变好多。”林初端一杯白水,倚在厨房门口,看陈巧暄将洗干净的碗碟放进碗柜里。今天他吃两碗饭,是许多年没有的好胃口。两人一起把饭菜汤消灭地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浪费。
      “你也变了。我记得以前有阵子,初一哥咖啡喝得凶,烟不离手,酒也喝得好凶。可你现在到咖啡馆,居然只要一杯白水,也不怕被人家赶出去。其实我现在煮咖啡的手艺不错,可惜在你这儿没有用武之地了。对了,你晚上没有活动吗?”她记得有一度他生活糜烂夜生活很丰富。
      “都戒了。”
      “戒了?”咖啡吗?陈巧暄把洗净的抹布拧干水,折好放在厨台上。
      “咖啡、烟、酒还有女人,全都戒了。”
      “什么时候?”她吃惊,又有些欣喜。
      “你走之后。”他没告诉她,他现在连茶和饮料都不喝,只喝白水。曾经爱辣爱酸只好重口味,现在只吃清淡的东西。下了班就回家,不外出不泡吧……说他过得比和尚都干净也不为过。
      陈巧暄动容,不说话,安静地拿毛巾擦着手。
      “呃,我最喜欢那道白菜豆腐汤。”林初喝完杯中水。
      “那初一哥以后多过来吃饭,我再做给你。”他瘦太多了。她解下围裙,望着林初清瘦的轮廓。
      “好啊。”他放下杯子,“我也该走了,今天中午回来,东西没收拾,资料也没整理,明天还要开会。”
      “哦。”她谅解,今时不同往日,此时的林初已非彼时林初了。“对了,你等等。”她放下围裙,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一个保鲜盒。
      “你腿怎么了?”他发现她走路的样子有点怪。
      “没什么,可能太累了。”她毫不在意地说着,把保鲜盒递给他,“这是我做的饭团,初一哥可以拿去当消夜。”
      “这个你都会做?”林初接过。再相见,她真让他惊奇。
      “是啊。微波一下就可以了,很好吃也很方便。我做了三种口味的,你喜欢吃哪种告诉我,我以后再做给你……”
      他的小妹妹,那个小公主,穿白纱裙跳芭蕾舞的小天鹅,好胜倔强的小女孩儿,变了。
      林初的车子,在夜幕里徐徐滑行着。他的脑海里,仍是那张温柔的笑脸。今晚的她,那样美好,这样的她,让他心里也暖暖的。他好心情地打开音响,听到熟悉的旋律。
      “初一哥知道吗,当两只天鹅开始相爱,它们的眼里,便再没有任何别的天鹅。”
      十五六岁的她,喜欢缠着他给她拉圣桑的这首《天鹅》,喜欢读书,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
      天鹅的爱情很完美,天鹅的忠诚和信念,是人类无法比拟的……他也曾在她借给他的书里看过。
      “爸爸妈妈的爱情,不是和天鹅一样吗?”她说。
      在他面前,陈氏夫妇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时,他正陷入热恋,而她刚上高中,刚被他拒绝单恋破灭。即便如此,她对爱情依然憧憬。
      小女孩儿!
      他脑子里回旋着《天鹅》的旋律到了家,洗澡出来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心里漾着别样情绪,懒洋洋地不想做事。忽然想起那盒饭团。他从冰箱里取出保鲜盒,忍不住打开拈一个出来尝。
      紫菜脆,米香而有嚼头,里面是……蟹棒和鸡蛋?唔,还有芝麻……冷的也很好吃。他多少年没有这样胃口大开了?
      “暄暄?”他忍不住拨电话给她。
      “呃,初一哥?”陈巧暄的声音有些闷,“到家了吧?”
      “早就到了。饭团很好吃,”他不吝赞赏,“我很爱吃。”
      “初、初一哥喜欢吃就好了。”她发出一声痛哼。
      “怎么了?”他发觉她不对劲儿,“身体不舒服?”
      “没事儿,就头有点疼……”脚也痛。
      “那我现在过去,我陪你去医院。”他扔下毛巾,回卧室打开衣橱。
      “不用了,我吃过止痛药了,真没事儿。”
      客厅里没有开灯,陈巧暄躺在木地板上,透过落地窗看着黑暗窗外的点点灯火。
      “怎么还吃药?药可以随便吃吗?我现在就过去。”
      “初一哥饶了我吧。”陈巧暄倦怠地低喃,“我睡一觉就好了,可能刚回北京有点儿不习惯,这些天都没睡好。”
      “真是这样?”不过她气色看起来确实不错。
      “真的。我现在好想睡,就这样,我要挂了。”
      “那你不舒服随时打我电话,我晚上不关机。”
      “好。”她有气无力地,“初一哥,再见。”
      她挂断电话,把发卡取下,散开头发翻身躺平,十分钟前的头痛已经过去,虽然小腿仍酸着,脚也疼,但心头软软的,刚刚窒息的感觉已然消失。
      月亮升起来,淡淡月光抚上她的脸。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烂熟于心的乐谱,手指无意识地在地板上轻弹。是幻觉吧,她听到梦一般的旋律。
      “这首曲子让我想起月光下波光鳞鳞的湖面,还有湖面上徘徊的洁白天鹅。”妈妈说。
      “我们家小公主弹得真好。”爸爸说。
      她是他们的小公主……多少年前,夏天的夜晚花香袭人,白纱帘在夜风中摇曳,皎洁的月光下,在不开灯的房间里,他们一家三口躺在地板上,她躺中间,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他们一起看树影婆娑,看月光媚人。
      她左手拉着妈妈的手,右手拉着爸爸的手,他们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妈妈轻轻哼着摇篮曲,爸爸不多久就开始打呼……
      我们的生活甜如蜜……她微笑,妈妈微笑,睡着的爸爸也在微笑。
      爸爸,是我和妈妈的山,是我们依靠的肩膀,是我们头顶上的一方晴空……小学时,她在作文《我的爸爸》里这样写。
      爸爸,妈妈,天鹅一般的爱情。
      我们一定永远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永远永远……
      熟悉的音乐在耳边萦绕,她随着音乐旋转又旋转……
      陈巧暄猛地睁开眼,发现一室阳光,新的一天已然到来。她恍惚以为自己仍在做梦,正响个不停的手机让她清醒过来。
      “初一哥?”她瞟一眼墙上的钟,已经七点三刻了。
      “我吵醒你了吗?头痛好些了吗?”林初仍担忧。
      “没事了。”她翻身坐起。头已经不痛,只是在地板上睡一夜,腰背有些僵硬。“睡一觉后好多了,初一哥不用担心。”
      “那我今晚过去你那边,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看医生知不知道?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上班时间也没关系。”
      “知道了,罗嗦!”她装作不耐烦,“初一哥晚上想吃什么吗?”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嘴。”
      不挑嘴?陈巧暄嗤之以鼻。
      “暄暄。”
      “嗯?”她顺着凌乱的长发,站起身。
      “你,准备好了吗?”他不明不白地来一句。
      “嗯。”她却明白他的意思,“都准备好了。”
      我,都准备好了。
      挂掉电话,陈巧暄起身打开窗户,清晨的风迎面而来,吹起她的长发。
      是的,我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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