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不揽江山事》于温想

4、华灯初上时

　　萧玥出了荷风苑，径直往廖红叶的秋枫苑去，白卿，淡淡的名字，淡淡的人。这玲珑阁里的女人都该是风情万种的，这样才能得到男人的青睐。她到底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原本就如此。他萧玥经手的女人不计其数，他对每一个女人也都是有情的，只是这份情多半都是和付出的代价等值的，他不会流连一个女人太久。

　　因为女人是贪婪的，越是处久越是变得越是乏味无趣。
　　萧玥很清楚，他自从第一次见到白卿，便对她有兴趣，她有一双冷清的双眼，却透着柔情万千。既然有兴趣，就要享受这种新鲜感，他要让她慢慢的在他手里化成水。

　　三月初五，太子庆生，漠北叛乱加上胡虐夷狄的势力日渐壮大，使得京城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皇上借太子生辰要平息这种不安的气氛，更是要喜庆，更是要转移视线，普天同庆，所以办的也要体面，只是再体面，也难掩诡秘的气氛。
　　白卿梳妆打扮完毕，细心地擦拭着琴弦，原本的爱好现在却要成为谋生的技艺，也是令人唏嘘，人生诸多身不由己。

　　卯时，萧玥的车架到了，很朴素的四轮马车，实在有些不符合萧玥的风格。“白小姐，请上车。”白卿不曾想亲自掀开车帘的竟是萧玥本人，眼角的笑意带着些许暧昧的神采，白卿一愣，“怎么，是嫌弃本王的马车，还是嫌弃这车上的人？”“妾身不敢。”白卿只能顺势搭上萧玥伸向她的修长匀称的手，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量将她拉上马车。

　　车里挂着淡绿色的纱帐，清新整洁，铺着柔软的锦垫，很舒适，空间本就不是很宽敞，加上琴，就变得有些拥挤，白卿离萧玥很近。

　　淡淡的呼吸从对面柔柔的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香和男性特有的气息，“姑娘今晚不用太拘束，不过是想请你为当今太子爷演奏一曲，姑娘来京城已有些日时日了，这种场面应该也见过不少了。”
　　白卿没有答话，不是不想回答，因为萧玥的每句言辞都是肯定句，并不存有疑问。
　　“姑娘，本王看起来面目可憎么，为何每次看见姑娘，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是不情愿，不情愿莫名地来江南，不情愿为了藏身卖艺，不情愿舔着脸面对这里的一切，只是不能说。

　　白卿抬眼笑，“王爷说笑了，王爷乃这京中翘楚，面貌才识也是少有人能及的，在京城里有谁不知道。”

　　萧玥呵呵一笑，“这些不过是别人冠以我身上莫须有的名头，我到挺想知道，在姑娘眼中，或者说在一个并不熟识的眼里，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是除却身份以外本王与他人可有区别。”

　　白卿不知他话中意思，又听他缓缓道：“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王孙公子，达官贵人，最不缺的是锦衣华服下一颗腐朽没落的躯体，本王并不屑参与其中。“”

　　白卿心道这人想法还真是独树一帜，在这乱流之中算是一股清流，只是与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聊这些也不是很应景。

　　于是说到：“王爷的身份，妾身不用多评论，王爷与妾身相识不过数日，妾身自觉对王爷的品性人格不能妄自评价，还请王爷见谅。”

　　萧玥的脸隐在暮色中，“你说的对，我们确实还不熟，不过人生很长，既然有缘，我们有彼此了解的时间。”
　　白卿突觉得下巴一暖，温润的触感，脸不自主地被抬了起来，她看到萧玥清俊非凡的脸近在咫尺，微暗的光线折射着他眸中晶亮的瞳仁，熠熠生辉，颌下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带着些许的挑逗，“本王觉得白小姐这张寡淡轻薄的脸，甚和我意——”

　　白卿一瞬间愣住了，在玲珑阁呆了一段时间，被人调戏也是常事，只是这个人，似乎太有手段，她不知如何反应，刚想把萧玥的手指推开，便觉得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她抱着琴重心不稳，直接像萧玥的方向倒去。
　　萧玥反应也快，顺手就搂住她，她倒在了他怀中，脸触及丝滑的锦缎，白卿发现自己被一双结实的臂膀拥住了，听见上方传来一阵轻笑，耳边传来一声清朗中夹着无限魅惑的声音，“路途颠簸，白姑娘还是坐稳点，本王不介意作你的的靠垫。”

　　“你——。”白卿涨着脸，拽着萧玥的胳膊往后退，可萧玥似乎故意不让他脱身，双臂仍是缠着他，白卿猛一使劲，唇擦过萧玥的脸，终于回原来的座位上，脸上已布满了愤怒的红晕。

　　“啧啧，佳人娇羞的模样更是动人。”
　　白卿怒目瞪着萧玥，心里即羞又恼，她知道他全京城每一个角落都有三王爷的风流史，她不该也没必要和这种人生气，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羞恼，却又在跌入他怀抱的一瞬间，感觉到片刻温暖惬意。

　　萧玥越发地惬意看着她的脸，“王爷请自重。”萧玥抬手将白卿从怀中扶起，抬眼看了窗外，“离府邸还有些距离，与其浪费时间和我争辩，不如稍作休息为演出做准备。”

　　一时语塞，萧玥似乎达到了目的，也不再强迫她。马车缓缓地驶向京城的最高点——皇宫，摧毁她人生的罪魁祸首就住在这里面，

　　马车直入正阳门，过了金水桥，便到了皇宫的正殿，太子的东宫位于正宫龙翔殿的右首。黑夜被灯光笼罩着，仿若白昼一般。

　　东宫门口已经是玉辇纵横，聚集了很多人，皆是贵冠华服，一排骄奢豪华的气象。

　　“走吧，”萧玥带着惯有的笑容从容地单手搂着她，一步步缓缓的推着她向大殿走去，他今天穿了件玄色璎珞锦袍，腰间一条翠绿流碧玉带，他本就身材挺拔，漆墨般的秀发衬得脸越发俊秀。
　　白卿今天穿了件水红色苏绣稠衫，领口几颗珍珠点缀，下身同色湘裙，体态轻盈，平日里苍白的脸今日因为抹了胭脂显得明丽了许多。这一抹俊男美女的风景这着恢弘的宫殿都应了景。

　　两人出现便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萧玥豪不拘泥，对她也是呵护有加，似乎她就是他的宠妾，就这么一路暧昧的眼光下半扶着她进了大殿。

　　人慢慢拥挤了起来，萧玥凑近她道：“你届时就坐在我身后，其他人不用你应付，等我安排就是——”
　　说完他牵着她在主座的右手二席坐下，刚一落座，就有个皇室子弟模样的人来打招呼，“三哥，今天这位是谁呢，怎么不是廖姑娘？”

　　萧玥笑盈盈神情的看了一眼白卿，“胡说什么呢，五弟。”男子笑道，眉宇间跟萧玥有几分相似“是我不解风情了，不知这位姑娘的芳名？”萧褚调侃道。
　　“这位是白卿姑娘，以后你便熟悉了，今天是二哥的生辰，别没礼数尽扯些别的，让今天的寿星能够尽兴才是真。”
　　男子会意，笑着说，“是，是，今日太子哥哥生日，三哥可有准备了什么惊喜么？”萧玥也不正面回答：“自然是精心准备了，待会你就会知道了。”
　　萧褚笑道：“好，小弟我也是很期待——”说着说着，望向门口，“看谁来了！”

　　五王爷萧褚狡黠一笑，不一会便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呼唤：“玥哥哥——”一个粉刁玉琢的娇俏佳人欢欢喜喜的跑到萧玥面前，拉起他的胳膊，腮帮子一鼓，“你怎么最近都没来看茹儿，茹儿可是很想你。”

　　萧玥摸了摸茵茹的头，笑道：“是玥哥哥不好，冷落了茵茹，最近公务繁忙，等空了，就去找茵茹。”曹茵茹似乎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有些恼道：“你总是找这样的借口，可是我总是听见玥哥哥逛花楼的消息，没了你给我找些逗趣的玩意，我这几天无聊的很，花楼就这么有趣，让玥哥哥你整日流连忘返的？”

　　萧玥无奈道：“这个自然不是你能理解的，等几日，我找些花样带去给你瞧瞧。”曹茵茹道：“这还差不多？”

　　茵茹脸一红，“玥哥哥你就会哄人。”突然发现鬼一样看着萧玥身后的白卿，一双杏眼顿时满带着怒气盯着白卿，“玥哥哥，这个女人是谁？”

　　萧褚道：“是他的——咳咳，乐师。”“什么乐师，我怎么不知道，哥哥你是不是又去哪家花楼找来的姑娘？”萧玥宠溺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美人神色稍霁，“玥哥哥你每次都这么说，我爹还说以后茹儿是要嫁给玥哥哥的，你这样花心，我怕我爹会变卦，那我嫁给别人都不愿意。”萧玥安抚道：“先等我们茹儿长大，到了能嫁人的年纪，自会有人排了队的要娶你的。”

　　茵茹娇羞满面，“茹儿已经长大啦，玥哥哥快点把我娶回去吧。”说完扭身跑了。白卿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哎，小姑娘的心态，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曾几何时，狼骑竹马来，妾情意绵绵，可惜承诺却始终追不上时间，情意埋没在尘土中，消失殆尽，还是让她先开心几日吧，毕竟能够纯真度过的日子真的不多。

　　“我去和曹丞相打个招呼，你就在这等我。” 萧玥转身向白卿道，起身朝对面走去，曹丞相，这名字有点熟悉，白卿心中一抖，往萧玥的方向看去，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真的是他，那个与她终日相伴，无论在任何角落，只一眼她便能认出来的身影——林敬潇。造化弄人，他怎么会在这，怎么偏偏在此相遇，他是曹丞相的女婿，又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白卿眼下心下乱糟糟的，要是被认出了怕了惹出大乱子，她不该轻易答应萧玥的邀请。

　　“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难看？”萧玥面色严肃的审视着他，似乎对她的状态有些不满。

　　白卿眼见林敬潇往她和萧玥坐的地方看，赶紧侧身隐藏在萧玥的身影中，额角分明已是冷汗淋漓，“王爷，妾身身体有些不适，想先去□□休息一下，待会轮到我的节目时，着人通知我可否。”

　　萧玥面色复杂，凝视她许久，道：“去吧，别让本王失望，你之前可是答应和本王演场好戏的。”白卿拱手道：“是，王爷，妾晓得。”说完便匆匆离了大殿，往殿后奔去，□□有专门提供客人休息的地方，白卿已有些虚汗，瘫软在椅子里，思绪汹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在场的人认出她。

　　她确实看见他对身边的女人微笑，那人应该就是曹丞相的女儿曹茵陈。一如既往的令她眷恋的温柔，那般琴瑟和谐的模样，心里就抑制不住倾轧般的疼痛，仿佛要窒息一般。她想过无数次再见的情形，可能是很多年后，或者从此再不相见，都是等她忘却，现在她不能让他知道她的存在，他的幸福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心上，隐隐地痛。

　　只是不管她心里再难受，那个人也不会在乎了，白卿收回杂乱的情绪，眼下不适合考虑这些。她得赶紧想出个保全自己身份不被泄露的方法，她看了眼随行的装备。

　　殿上传来太监宣布太子驾到的声音，然后群臣献礼，恭贺太子寿辰，过一会有太监进来，“请问这位是白卿姑娘么，王爷吩咐我来请姑娘，姑娘如果准备好了，就随我来。”

　　白卿道：“可否麻烦这位小公公帮我准备一块白丝帕和一些朱砂。”太监有些纳闷，随即道：“好，我这就去准备。”太监离去，不一会拿来了丝帕和朱砂，白卿用笔在额角化了一朵玉羡花，用丝帕遮住下半张脸，稳了稳心绪。

　　现在她不是姚云卿，她是白卿。小公公见她装扮有些诧异：“白姑娘，您这是什么装扮，准备好了么，咱们还是赶紧上场吧，别让太子爷等急了。”“妾身都已经好了，公公带路吧。”白卿整整衣襟，她随着太监走进了大殿，殿内气氛很是欢快，舞池中美人正在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