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宫词》二两白银

9、惊动

　　怀里的人仍在抽泣，何复荆只觉得好笑，他低下头瞧了一眼孟绛河，只觉得她与之前大不一样。

　　前些日子在孟府的遇见，她只像个假端了架子的小狸花猫，讲起话术一套一套，实在是咄咄逼人。现今，经雨且淋了一淋，到把这一层伪装给浇了去，成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

　　这样想着，何复荆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记得疆北的姑娘从不加掩饰，论性子可都是直来直去，甚是豪爽。上马能拉弓，下马共饮酒。

　　忽的想起，一方水土养了一方的人，他“嗤”的笑了，毕竟是入乡随俗。这样一层一层的掩饰和伪装，慢慢的撕下来，倒也是颇有趣味。

　　孟绛河只在前面缩着，思索接下来的事情，只闻背后一声嗤笑，只觉得身后人头脑有甚么问题，少年将军竟也是个不清醒的醉鬼。

　　“前方何人！”

　　面前一亮，有人举着灯笼往前照。

　　是巡城禁军，孟绛河只觉得祸不单行，这等深夜，她和一个男人同乘一马，这是百口也莫变。

　　何复荆皱着眉头，拽着外衫就将孟绛河裹了个严实，可也堪堪漏了裙尾和绣花鞋，“仔细照照爷是谁！”

　　他驱马前行，迎着光亮，可也不敢太靠前，外衫毕竟较薄，仔细着瞧也能看出点面孔轮廓。

　　“原来是将军，是小人冲撞了。”萧领卫行了个揖，“只是这等雨夜，皇城无人，不知将军带一人要往何处。近日江南流寇四起，还有贼人混进了皇城，万岁爷铁律更甚，可容末将查看？”

　　遇上禁军也就罢了，可还是领卫。孟绛河微微颤抖，只觉惊怕。何复荆怕漏了馅，只得用手抓着她的肩，暂且稳了一下。“是领卫瞧着本将落魄了？难不成还疑心本将引了贼人？”

　　何复荆实实地揽了孟绛河，将头歪在了肩膀处，箫领卫瞧着是一幅情人间温存的耳鬓厮磨，极为情浓，只得微微别开了头。

　　“本将觉得这将军府着实空荡，便在温楼找了个相好，现在喜欢的紧，若是被别的男人贸然瞧见了，你觉得本将能饶的了吗？”

　　何复荆一手揽着孟绛河，一手握着马鞭，长年的疆北杀伐积累起来的气势瞬间蔓延开来，箫领卫低着头只道“不敢”。

　　“让开，让将军行进。”

　　到底是未见过风浪的皇家子弟，如何比得上战场厮杀的疆北狼。众人皆心里一震，颔首退让出一条路。

　　战马踏着微雨走在浓黑的夜里，到了孟府的角门便堪堪停下。

　　“虽不知今日有何原因碰上了你，可再往前走已是不妥。那个南角的嬷嬷是来接你的罢。”，何复荆将孟绛河抱下了马，牵着缰绳，负手而立。

　　孟绛河轻声招呼了嬷嬷，那厢张嬷嬷看清了，便拿了伞，赶忙来扶。

　　“小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快悄悄派几个人前去救人，其余回去且细说。”

　　孟绛河由张嬷嬷扶着沿墙欲从后门而入，缓缓走了几步，她忽而回头，“今日之事，将军……”

　　何复荆已上了马，笑着摇了摇头，“不会道与他人。”

　　地上仍有落雨微声，孟府后角有刻着云纹的门檐，聚了雨水，更加淅淅沥沥。马上的人还仍是端坐着，孟绛河回头只一眼望到了底，面前人眼里并无其余的情绪，仍是似笑非笑的弧度将心思都藏到了心里。

　　她没来由地心里一慌。

　　孟绛河只觉得万事于心，百转千回。今日的遭遇或是转点，亦是祸事，已不容深究。今日回了孟府，便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做，其余之事，她无暇顾及。

　　她似乎听到了马蹄离开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哒哒”，微微走进了她的心里。

　　一声梆子响起，已过夜里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