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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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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中,天光还尚且熹微,寝殿里空了一夜,熏香却还在燃着,这东西乃是一两就价值千金的贡品,但平白烧了一夜不说,贺晃川此刻脱下湿透的衣衫,随手便扔在了熏笼上,对倏然喷出来的雾气置若罔闻,开口便喊人进来伺候。
不着寸缕地站在镜前,贺晃川使唤起人来照样理所当然,没有半分刚跟藩王质子偷欢完的心虚避讳,甚至勾唇笑了笑。
可惜,他这身皮囊留不下什么痕迹,若是弄得满身青紫,一碰就疼,那才不枉是纵情酣畅一场,也可以证明所有缠绵与欢愉都并非自己的臆想,不要像那只小狐狸一样,被他的疯狂烧成一撮飞灰,除了缥缈的记忆再没别的东西它曾在自己身上存在过。
这个念头让贺晃川忽然有些不快,就像抓不住所有物那种焦躁,一时间竟是不满于这样偷偷摸摸,若是能光明正大将人放在身边,日日相对,那才好。
想象了下那光景,贺晃川不自觉舔了下嘴唇,又觉得自己实在着了这狐狸的道儿,才一晚就勾得他想要形影不离、寸步不离,这岂非是夫妻之间才有的待遇?若要让狐狸知道,恐怕尾巴又要翘到天上了。
贺晃川莞尔,拽下木施上的手巾胡乱擦拭着头发,等不滴水了这才披上中衣,顺便闭眼感应了下项圈所在,满意地发现狐狸这次乖巧地顺着原路返回了,没有生出什么多余的事。
说起来,贺晃川隐约记得仇岚昨夜解释说是这被宫中别的狐狸要挟,差点丢了命。
这宫中竟还藏着只狐妖吗……贺晃川沉思着,这时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听着不似宫女般轻盈。
他抬头问:“何人?”
那脚步停下来,隔着屏风就听恭敬的男声道:“属下罗骏,殿下可是要人侍奉晨起?”
罗骏?贺晃川挑眉,似乎是之前那个寒池前主动请缨脱衣为他盛鱼的侍卫,啧,倒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上进”,他慢条斯理道:“怎么是你,守夜的宫女呢?”
“殿下忘了,昨夜您服过药后命所有宫人退避,因此殿外只有侍卫把守。”罗骏道:“康公公领宫人前来还需片刻脚程,属下怕殿下等得不耐烦,便斗胆自作主张进来了,望殿下勿要怪罪。”
这倒确实是他的命令,但平常贴身伺候他的宫女都是住在后殿的耳房,走过来就这点功夫又妨什么事,倒是罗骏断定他会因此不耐烦,擅离职守迫切讨好才是真的,不过贺晃川这会儿心情舒坦,也懒得追究,打了个哈欠道:“罢了,那就你吧,进来。”
罗骏应声绕过屏风,正值十七八的少年,穿着正五品带刀侍卫的深青色官服,身姿端得挺拔风流,面容也清爽焕发,半点没有守夜过后的颓靡——这是自然的,他半个时辰前才跟同僚换的班,来之前特意梳洗过。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清楚是这张脸让他得了太子青眼,庆幸之前贸然献殷勤是赌对了,可是调来近前后,他还没来得及施展什么,或者说还没想通要不要利用皮相再近一步,贺晃川便出游行宫,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这些时日罗骏反复翻看贺晃川赏他那副丹青,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只因他当时太瞻前顾后,不敢真以皮相侍奉储君,做那种佞臣之行,觉得能调到太子近前已是造化,往后官途必然不会太差,不会叫人看轻了去。
但上次休沐他回了趟家,眼看着父亲与那填房和七岁幼弟如胶似漆,却依旧对他这个在东宫当职的亡妻嫡子不闻不问,便觉着自己与真正的权力还差得远。
因此他决定富贵险中求,大着胆子自请服侍晨起,便可借此接触太子……
只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他却又不由拘谨起来,尤其是看见平素高冠华服威严深重的太子,此刻穿着单薄寝衣,长发披散、纯洁如稚子的模样,罗骏只觉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说到底,以色侍君具体该如何操作?
“殿下。”他行了个礼,之后就没音儿了。
“起来吧。”贺晃川倒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塌边,见人过来便慵懒地抬眼,眸中有些许意外,因为他印象中这个侍卫似乎格外清俊,但不知是不是行宫这些时日被狐狸养刁了眼睛的缘故,如今瞧着倒是一般了。
不过他也不是要选妃,狐狸有一个就够了,多了应付不来。
于是贺晃川平静地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将案上那手提暖炉拎来,熄好火候,替孤将头发烘干,会吗?”
“…………”罗骏瞬间呆滞住,这跟他预想中的场面可是大相径庭啊!他别有用心的如此明显,太子既然允许他进来,他还以为是某种暗示……结果竟然真的打得是让他正经伺候的主意吗?而且一上来就是如此精细的活计,太子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纠结了半天,罗骏不敢摇头又不敢欺上,只能硬着头皮尴尬道:“属下愿意一试……”
这话说得令人啼笑皆非,太子的头发岂是他能拿来练手的东西?贺晃川也的确笑了:“那你还是别试了,孤也是为了你项上人头着想。”
罗骏也自知迫切之下闹了笑话,顿时羞惭不已:“……属下无能。”
“算了,伺候孤更衣吧。”贺晃川说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要再不会,就说明你就不是冲着侍奉晨起来的。”
罗骏闻言瞬间紧张起来,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本来刚刚才下定决心要富贵险中求,这会儿又被贺晃川喜怒难辨的威势所摄,不由打起了退堂鼓,接下来服侍贺晃川穿衣时便全程谨小慎微,竟是半点小心思也不敢动了。
好不容易轮到最后一步,跪下将靴子提起,他额头竟已是起了层细汗,贺晃川看着都替他累得慌,叹气道:“难为你一个勋贵子弟来做这种伺候人的活计了,以后还是做好你侍卫的本职吧。”
看来不是每个人都像狐狸一般,媚上邀宠起来得心应手,他想。
罗骏听他这话却知自己今日是搞砸了,但还是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告退。
康福进来正撞见这一幕,看他面红耳赤冲出去的模样还以为贺晃川怎么他了,心想难道殿下狂性大发,昨夜拿罗侍卫当作泄|欲工具来摆弄了?
想着悄悄窥视贺晃川脸色,发现其姿态闲适平静,甚至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餍足与愉悦,竟是比以往服过镇心丸后的状态还好上几分,不由震惊及纳闷——难道这罗侍卫的效用胜过太医所配神药?
“哎哟……”见贺晃川此刻竟自己倒茶,康福连忙回过神,大惊失色地冲上去接过茶壶,赔罪道:“是奴才们来迟,不想殿下竟已经收拾完了,实在是奴才们惫懒,伺候不周,还请殿下责罚。”
贺晃川坐下任他伺候,目光落在他脖颈的淤青上,到底是侍奉自己长大的太监,发病时伤了人实非他所愿,此刻便道:“本就是孤的命令叫你们避着,用不着请罪,你这伤……可寻太医瞧过了?”
康福陪着笑道:“劳殿下关怀了,太医那是给宫里的贵人看病的,奴才哪能越矩呢?”
“这算什么越矩。“贺晃川轻笑道:“下值后便叫太医来房中瞧瞧吧,就说是孤的恩典。”
康福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殿下的大恩大德,奴才就是这辈子也还不完,只能来生做牛做马……”
“行了,本就长得丑,哭起来更丑了。”贺晃川嫌弃地看着他拭干眼泪,又吩咐道:“顺便也叫关太医来替孤来诊诊脉。”
“啊?”康福闻言呆愣道:“可您昨夜未服药,按您的吩咐此事需得瞒着,若是关太医诊过脉后瞧出什么不对来……”
“孤要的就是他瞧出不对来。”贺晃川低头拿起茶盏抿了口,他疑心镇心丸有异,是成烈帝操纵他的手段,那研制出这药方的关太医自是脱不了干系,届时观其反应便能窥探一二了。
若是确有猫腻,早点将人控制起来收为己用,不比时刻提防着对方要稳妥,毕竟总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但这话他也未跟康福过多解释,贺晃川嫌费劲,不过说来奇怪,狐狸总是蠢兮兮得,甚至经常自作聪明,他跟其讲起话来却从不会不耐烦。
“殿下脸色是比以前服药时瞧着精神。”康福试探道:“不知罗侍卫伺候得可还合殿下心意?”
贺晃川皱眉,这都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他瞧着精神跟罗骏有什么关系?
“伺候穿个衣服有什么合不合心意的?你一天到晚在琢磨什么。”
“呃……”康福被训得愁眉苦脸,光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说昨夜并非罗侍卫侍寝,可是刚刚又分明地见着人出来……万一是他家殿下忌讳他多打听,故意模棱两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