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百合小短篇》月团团

14、第 14 章

　　陶铁塔脸上一抽，笑着又把谭小花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程大哥，您瞧，这人各有志……铁塔属实不能……”

　　程县长那秘书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这县令到底也是见过风浪的，神色敛了去。他举起酒杯：“大当家果真行事非凡。既然如此，那程某也不勉强，只好转告齐先生了。”

　　陶铁塔爽朗笑道：“那就辛苦大帅了。世上女子何其多，想来齐先生转眼就忘却了。实在不行，在下给他送几个去。”

　　期待中的反目成仇并没有发生，起码俩人表面还是维持着体面。谭小花好像心口一块大石头落地，放松起来，但是随即想到本来可以不劳而获完成任务，结果没能成，心又紧了。

　　本来这事儿就算完了。可是她们送程县长离开蟠龙寨的时候，偏生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那时候程县长一只脚已经踏进小轿车里了，狗子重阳却突然冲了出来。

　　它虽是个奶狗子，可是守护地盘的精神却深入骨髓，朝着程县长一行一顿吠叫：“嗷呜！嗷呜！嗷呜！”

　　不过狗子属实是一种顾头不顾尾，瞻前不顾后的家伙。重阳一张嘴，“啪嗒” 掉了个东西下来。

　　这一叫唤，主人客人都尴尬，谭小花赶紧蹲下，把重阳抱了起来。

　　陶铁塔身边的土匪笑着打圆场：“这小狗子头次瞧见贵人，被县长的威风给震住了呢。”

　　程县长也顺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上车走人了。

　　见车开得没影了，谭小花咧着嘴，伸出小手拉了拉陶铁塔的衣襟：“姐姐，这算是官方认证了嘛。姐姐的心属于我？以后可不能把我甩开呢。”

　　“什么官方认证？” 陶铁塔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嘴上却不客气，“你想得美，我陶铁塔想把你甩开，不过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的事儿。”

　　她从地上把重阳掉的东西捡了起来：“这是哪儿来的？”

　　“这是什么东西啊。重阳还真有能耐，净捡些稀罕物。” 谭小花把头凑过去看。

　　陶铁塔手里的是一个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香囊。一般香囊上绣的都是花鸟鱼虫，这个上边绣的东西虽然不是很稀罕，但也很不寻常。

　　“不是你的吗？” 陶铁塔笑得意味深长，因为之前喝了酒，她眸光微熏，被寨子门口灯笼的光晕染得朦朦胧胧。

　　谭小花被她看得心头一紧：“我哪儿有这么精巧的东西，大当家别逗我了。”

　　陶铁塔就把那香囊在手里掂了掂：“说的也是啊……”

　　俩人一前一后往小院儿走，快到的时候，陶铁塔忽然站住问问：“你也喜欢这些东西吗？”

　　“啊？” 谭小花心里有事儿，本来是跟在陶铁塔屁股后边儿，脚步没刹住，一头撞到了陶铁塔身上，
　　铺了一鼻子的茶香。

　　她点点头：“喜欢的。香囊谁不喜欢啊。”

　　“可是你不用啊，” 陶铁塔摸了摸她的头，把下巴搁在谭小花肩上，抱了一阵儿，“香囊那是给臭人用的，你又不臭。”

　　谭小花差点儿笑出声儿来，这人怎么满口都是歪理邪/说。

　　“这玩意儿我不会做。不过你要是喜欢，那下次下山给你弄一个，怎么样？”

　　虽然是在问，可是她也不是等着谭小花回答，便说：“就当这次帮我一起骗县长的报酬吧。”

　　程县长的车往山下开了大约三里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旁的秘书颇有眼力劲儿地划开洋火给他点上。

　　程县长注视着雪茄头上忽明忽暗的火星儿，冷不丁问了一句：“我从堂子里买来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这……” 秘书稍微犹豫了一下， “属下提太太这名讳怕是不妥。”

　　“哎！” 程县长扯着嗓子满不在乎地说，“人都跑了，还什么太太。我记得是叫什么瓶儿。”

　　“县长，是宝瓶。”

　　程县长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伸出一根食指，眯起那对儿鱼泡眼，对着秘书点了点：“你小子记性还真不错。……我瞧着蟠龙寨上那狗嘴里叼的香囊上，好像绣着个瓶儿啊。”

　　这句话可是不简单，听得秘书后背发麻，他哪敢随便接这话茬儿，一门心思希望蒙混过去：“县长，女人这香囊我可不懂，大略……都长得差不多。”

　　“嗯，是长得差不多。”程县长嘴上的笑骤然消失，鱼泡眼鼓了起来，上边血丝密布，看起来混浊又凶狠，“叫宝瓶的浪货，是不是也不少呢。”

　　他突然在秘书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说季秘书，那陶铁塔送你的茶几，得值不少钱吧。”

　　这秘书才二十出头，被他拍得身子抖。虽然是在车上，他屁股往下挪，好像是要给程县长跪下来：“县长饶命……我……我没有……”

　　“瞧你这怂样儿，你这是要干啥？！” 程县长把他像小鸡儿一样拎了起来，把他按在位子上坐好，“ 你是我的秘书，收点东西有什么可提心吊胆的。我还嫌你收得少了呢。但是你得知道人家凭什么送你……因为你是我老程的秘书。”

　　季秘书不敢再说话，不过他心里也在想，“程县长姨太太这事儿，陶铁塔应该不能是故意的吧。”

　　陶铁塔似乎确实不知情。

　　这天她回来以后就有些闷闷不乐，叫人烧了一大盆水，又把谭小花剥了个精光，扔进盆里。别人洗澡撒花瓣儿，陶铁塔扔个谭小花进去。

　　进了盆儿里，陶铁塔也不说话，像个闷葫芦一样，整个人浸入水里，只露个鼻子在上头，头发却散在水面上。白色的蒸汽飘在水面，像在陶铁塔脸上笼了一层白纱，她眼睛显得更加水润，像只精灵。

　　谭小花心里有事儿，就格外心虚，一旦心虚起来，就格外卖力。她憋了口气，就一股脑儿钻到水里边儿去了，蹭到陶铁塔身边儿才把头从陶铁塔膝盖前钻出来。

　　陶铁塔却犯浑，哗啦啦从水里伸出手来，把谭小花的头往水里一按，看见水面上咕嘟嘟冒出泡泡来，才撒了手。

　　谭小花却没立刻把脑袋露出来，在水底下属实待了一阵子，等再冒头上来的时候。陶铁塔双臂按在大木盆的边缘，头朝后仰着，乌发水淋淋，像是缎子一样盖在她的前胸和肩膀上。

　　谭小花贴了过去，蹭了一身的湿滑。

　　陶铁塔晚上睡得安逸，可是谭小花却睡不着了，到了三更天，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奔着土牢去。

　　“到这步也差不多了，跟程县长生出点间隙来，也就得了……还能真把事儿做绝了不成。” 她心里嘀嘀咕咕。

　　香囊这事儿，确实是她操作出来的。谭小花要完成系统交代的任务，可不想连累宝瓶。一段相处，她没法儿不把宝瓶的命当命；她也怪自己，没办法相信陶铁塔知道宝瓶在这儿，会护着她。

　　晚上的风凉飕飕的，谭小花刚出门就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天上看不见月亮，大约明天不是个好天气。不过黑布隆冬，正好适合她现在做的事情。

　　出了小院儿，就往北走，运气好，一路上也没遇见放风的土匪。她走过前边几间牢房，直奔最后一间去了。

　　“宝瓶……” 谭小花小声唤牢里那女人，“宝瓶……”

　　对方本来就没睡着，她一叫，立刻睁开了眼睛。

　　“宝瓶，我现在救你出去。”

　　那宝瓶用手把着栏杆，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怎么出去？你搞到钥匙了？”

　　谭小花摇摇头：“没有，拿不到。”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往后站站。” 谭小花从怀里掏了一把锤子，就开始往栏杆上锤，随着一声闷响，栏杆应声而断。

　　宝瓶从空档里钻出来，瞧着谭小花的小胳膊小腿儿，啧啧赞叹：“没想到你还挺有劲儿。”
　　她俩从土牢后绕过去，翻了墙，就是后山。

　　谭小花看着宝瓶翻上墙头：“我身上没钱，也没有吃的，只能帮你逃出去，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怎么，你不走？”

　　宝瓶见谭小花点头，一下子急了：“一起走啊。我看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在土匪窝。要走咱姐俩一起走！”

　　她说着，就伸手去拉谭小花的袖子。

　　其实宝瓶跟谭小花也没说过几句话。在谭小花看来，无非是送点吃食，日用，举手之劳，远不致于宝瓶要跟她共同进退。

　　她伸手把宝瓶的腰往上托了托：“我不走，我还得在这儿待着。你出去以后赶快跑，自己保重。”

　　宝瓶却反手又把谭小花手腕子攥住：“要是这帮土匪发现是你把我放了，可怎么办啊。要不然我不走了!”

　　谭小花从前没多少机会跟妹妹相处，现在宝瓶这样，她心里一暖，轻轻拍拍宝瓶的手：“别！我在这儿还有事儿呢，不能走。”

　　“什么事儿？”

　　“我要这蟠龙镇寨主的心。”

　　宝瓶一怔，以为谭小花可能是跟这土匪有仇，打算杀人诛心，对她做了个“姊妹有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