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铃摇魂》公羊弃

2、第 2 章

　　卢子炎非要和卫传钰一起，说要看看他最近都在忙什么，是不是谈恋爱了，卫传钰甩都甩不开。
　　不过好在殷穗动作慢，不利索，他带着卢子炎在校园里兜了一大圈硬是把人给兜烦了，走了，他才狂奔到校门口，果然她还站在那儿。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她发现。
　　天上的云像鱼鳞似的，她还仰着头在那儿看，这回卫传钰可不会去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别一个仰头她就不见了。
　　眼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仁，抛进嘴里慢慢嚼着，终于迈出了一步。
　　卫传钰跟着她一路上向东南走，天都黑了他们不过才走了一公里的路，他的耐心快要磨没，这姑娘腿也不短啊，怎么走路跟乌龟爬一样？
　　还在那儿慢悠悠的吃瓜子。
　　卫传钰某一刻甚至觉得之前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都是自己的幻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个放学要回家的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
　　殷穗的手忽然伸到书包侧面，拿出了那把黑伞，撑开，脚下匀速前进。
　　他疑惑，没下雨啊，而且她撑伞的速度很快，他看不清伞把上是不是有一个粉红豹。
　　结果，下一秒，卫传钰就感觉有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带着白日那股香气。
　　他头皮发麻，伸手去抹脸上的液体，触感像新鲜的血液，有些粘稠，只不过，这液体——是黑色的。
　　渐渐的，越落越多，地面都被染成了黑色，周围的建筑物、树木、草地、行人都像披了一层漆黑的绒布，那股香气愈发浓郁。
　　他看着前面的那个消瘦的背影，只觉得可恶，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要这样捉弄他，折磨他。
　　卫传钰往前跑，如果他回头看，就会发现，他的鞋子并没有染上黑色，地面上他的脚印处干净无比，只有周遭确是黑咕隆咚的不明液体。
　　他摁住殷穗的肩膀的那一刻，所有的这些有触感的，有带着香味的黑色雨滴都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昏。
　　殷穗被他的手劲压的差点要跪下，卫传钰浑然不觉，只是皱着眉，深棕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她，像是要盯出个洞。
　　“是你搞的？”
　　瞧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殷穗忍着痛拂开他的手，收回伞，没有回答，却温声问了一句，倒叫卫传钰闹了个大红脸。
　　她问的是：“你梦见我了是不是？”
　　卫传钰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羞赧，面上却镇定，只是脸红的让殷穗摸不着北。
　　殷穗没有追问，掌心的线连着心脏，两个人靠的越近，她的心脏越疼，卫传钰能感知到她的血液，这一点让她都有些害怕。
　　外婆曾经告诉她，最后一个解铃人一旦起了反心，是完全有能力毁灭她的，至于如何毁灭，外婆没有明说，只是告诫她，千万别动了真心。
　　殷穗抬眼皮看他，长得倒是很不错，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其实单看，他是比何基要好看的。
　　哎，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老祖宗也是待她不薄，几乎每回都给她留帅哥靓女。
　　卫传钰看着眼前的女生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苍白，看上去像失血过多一般，乌黑的发丝柔顺的散在两旁，头一回这么近的看她，才发现她的两侧眼尾各有一个小痣，像小狐狸。
　　下一秒，她便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她的瞳色比她的发色要浅一些，没有太多神采，却偏偏让人觉得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
　　“你耐心点。”
　　她留下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走了，卫传钰看着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人又消失了。

　　接下来几天，卫传钰都没有见着殷穗，连一模考试她都缺席了，班里没有人了解关于她的背景或者家境，似乎她一直是个可有可无会随时消失的人。
　　她人不在，却每晚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连续几天，他都凌晨爬起来洗内裤，接连梦遗，他爸甚至悄悄问他，儿子，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老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卫传钰那一刻非常羞愤。
　　他甚至开始每日抄一篇道德经，戒躁戒色，乃是当下重任。
　　直到前天晚上，他梦到他买了制服让殷穗穿，她叫的声音直接让他在睡着的状态下自己去打了手枪，喷了一手，把自己搞醒了。
　　卫传钰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用了点法子搞到了何基的联系方式，何基退学一定和殷穗有关系。
　　而何基在听闻他的来意后，却很坚定地说：“我去当兵的确是她鼓励的，她没有恶意，只是替我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接着他又莫名其妙地说：“原来最后一个是你……”
　　卫传钰再想问什么，他已经挂了电话。
　　什么最后一个是你？他快要受不了了，怎么想知道个人知道个事就这么难呢？
　　在濒临崩溃的前一天，殷穗终于出现了。
　　她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精神不好，但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坐下先开始狂抄作业。
　　卫传钰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几次想起身去质问她，都忍住了，直到殷穗把抄好的作业交给课代表，回头平静地看着他，卫传钰脑子一麻，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了，拉着她胳膊就往外走，教室里陆续传来哄笑的声音。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疯了。
　　殷穗本来前阵子就消耗太多，身体虚弱，根本禁不住卫传钰的靠近，何况这人还拉扯她的胳膊，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她喘气轻声道：“你松开。”
　　卫传钰压根没听见，继续扯着她往杂物室走，下一秒背上一沉，殷穗几乎整个人都要挨在他身上，眉头紧皱，看上去很痛苦。
　　卫传钰一惊，一个18岁的少年哪儿经历过这种事，他向来和女生保持距离，更别说肢体接触，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愣了两秒，卫传钰改变计划把她半扶着走进附近的空教室，里面灰扑扑的，一进来二人都被灰呛的咳了两声。卫传钰用纸巾把就近的桌子擦干净，示意殷穗坐，然后麻利的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随即返回头到她对面坐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话到嘴边几经辗转，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殷穗艰难地喘了口气，过了好几分钟才发出个气声，断断续续的说：“你离我远点……”
　　卫传钰脸微红，正色道：“抱歉，我——”
　　殷穗摆摆手，白皙的手指没有一点血色，他清楚地看到她掌心的两条黑线，像是要冲破皮肤跳出来一般，很是吓人。
　　殷穗注意到，立刻收回手，声音低沉沉的，“被你看见了啊……那我就只好……”
　　“杀人灭口？”卫传钰下意识接道。
　　她用袖子擦干额头上细密的汗，面无表情的说：“你得为我做事。”
　　眼前的小女孩明明看上去没有力气说话，却每一个字都说的坚定果决，这让他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在命令他。
　　卫传钰往后一仰，皱眉上下打量她，疑惑道：“你是谁？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前段时间的那些奇怪的事是你弄出来的？”
　　说到这儿，倏尔又脸红，又有点结巴地说：“还有，我的梦是不是你搞的鬼？”
　　殷穗不明白，梦而已，他怎么就羞成这样，难不成他们在梦里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想了想，平静的问道：“你梦到和我云雨了？”
　　云雨两个字说出口简直就是一个雷砸过来，卫传钰睁大眼睛语无伦次，“你——你——”
　　“几次？”
　　他背过身去，不好意思看她，低声说：“大概、大概有很多次了吧……”
　　几秒后他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笑，“你靠近些。”
　　卫传钰转过身往前靠靠，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要比之前好一点，只是身上的香气却越发浓郁，她坐在桌子上，两条腿晃荡着，看上去有些可爱。
　　“你找过何基了？”
　　他点头，“可他基本上什么都没说。”
　　殷穗低着头，眼皮子像是睁不开一样，长长的睫毛如小帘子遮住眼睛，叫卫传钰无法分辨她的情绪。
　　他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他和你谈恋爱也是在为你办事？”
　　她不回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答：“那是合作”，她抬头，沉静的像古井一般的双眼凝视着他，慢吞吞地吐字，“完成了，一切都会归于平静，而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卫传钰拧眉，换他开始低眉沉思，活了十八年，第一次遇见这样奇怪的人、这样奇怪的事，卫传钰虽然灵活机敏，但阅历少，性格单纯，按理说他这种无神论者根本不会相信这种鬼话，甚至扭头就走，可这一桩桩离奇，他经历了就不得不相信殷穗的话。
　　他想起何基在电话里语气温柔地说，“阿穗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害怕”。
　　周小少爷抬头，问道：“我会受到伤害吗？或者被什么不明物体——比如鬼魂这种攻击吗？”
　　“不会，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那你究竟是谁？”
　　“殷穗。”
　　“事情结束后，你什么愿望都能满足我？你又怎么满足我的愿望？”
　　她拨了拨刘海儿，忽然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挺动人，一字一句的说：“天机。”
　　卫传钰笑，觉得这姑娘像个故弄玄虚的道士，可偏偏你又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引入你的脑海，潜意识里相信她。
　　他想了想，又问：“那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
　　“到时候再说。”
　　“你手心的黑线是什么？”
　　教室里昏暗，殷穗阴测测地说：“问太多会被割舌头。”
　　卫传钰叹了口气，“我能不能拒绝？已经高三了，真的不太想掺和这些。”
　　“你会一直做梦，会一直碰见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想了会儿，勉强的嗯了声，尽量让自己听上去乐观一些，“那好吧，就当我是天选之子好了。”
　　卫传钰离开了，看上去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殷穗没管他出门后去了哪儿，蹦下桌子去把教室门反锁，撸起袖子，那根黑线已经凸显，慢慢上延，她皱眉，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和他先订契约的，这次反应格外严重，订了契约靠近他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敲自己的脑门，很是后悔，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任务，她又有点担心卫传钰是否愿意配合，按道理来说……前几个都合作的挺愉快的，有一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后来也都被她收拾了，卫传钰这人……她轻声叹气，希望不要太难搞，只要熬过这最后一个，她就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