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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卷三 ...

  •   高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擦擦脸上附着的粘稠血迹。
      大清早杀个人真晦气,可是身为朝臣,这早朝哪是说不上就不上的。
      高洋倒是羡慕大哥高澄了,身为朝中重臣却不用上朝。
      别说不上早朝了,高澄有一次竟然叫人打了元善见一巴掌。
      高洋叹了口气,小厮已把马牵来。他一跃跳上马,纵马狂奔。
      广道上,高洋身穿赤红金色滚云边朝服,正心不在焉的走着。
      他倒是纳闷为什么有人来杀他,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侍卫——兰改。可估计是因为昨天晚上一直没睡好,怎么也想不起来,头脑嗡嗡作响,恼人的很。
      高洋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如此不好用。
      少顷,青石广道上多了不少和高洋穿着一样的朝臣。他眯着狭长双眸,漫不经心打量这些人,发现自己是朝臣中最年轻的一个。
      确实,高洋只十九岁,未及弱冠。他是前些年月才官拜东魏大都督,别人都认为他是靠高澄或者其父的关系。
      可只有他知道,这都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才当上的。
      若是论当官的早晚,高澄则比他还要早些。高澄是父亲悉心栽培扶持的,所以他十五岁就已经入朝为官。
      当时虽然有很多人不服,可高澄之后展现出的才干证明了他完全有能力胜任。
      他,步升青云。
      不像他,一路艰难。
      齐王府。
      高澄身穿绛色锦袍,一手支着左额,抬头看着众位亲信,阴阳怪气地说到:“不知各位可否为我解一个梦?”
      这时,进来了个厨奴,说是给他送吃食的。
      高澄清哼一声,招了招手:“退下,兰京。”
      待兰京走后,亲信纷纷问高澄:“大人,是什么梦?”
      “我昨天梦到这狗奴才来杀我,看来我必须处死他。”
      朝堂内。
      高洋眯着眼也无心听那群人在说什么,反正陛下不会注意到他。索性靠在梁柱上,拿出腰间的玉酒壶,向嘴里倒酒喝,那叫一个惬意。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打乱了这一刻的安宁。
      “不好了,齐王,他.......”
      高洋挑了挑眉。
      “什么?说!”元善见正坐在龙椅上,看着这来满头大汗,神色慌张的禀报之人。
      “皇上,齐王,罹难了......”
      高洋从来没有脸色如此苍白。
      他恨高澄,恨不得他死。
      可为什么浑身的滚烫的血液好像在此刻凝固,心脏在火热的胸膛中停止跳动。大臣们慌乱的吵吵嚷嚷,而他却觉得如死般寂静。
      人生十九年,他不知为谁,为何而活。他生存下来,活的如此漂亮,只是为了有一日,可以在一人眼里看见嫉妒的目光,可至今没有。
      从来......都没有。
      甚至,那个人死后,他连个恨的人都没有。
      高洋眯了眯狭长双眸,他到底恨的是谁?是冷落了他的高欢,夺他宠爱的高澄,还是那些挖苦他的其他兄弟们?
      他曾经天真的认为,高澄是罪该万死的。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穷凶极恶之人,没一个罪不可赦。
      但到头来自己却成为睚眦必报的小人。
      估计死的那一刻高澄也释然明白了吧。
      什么都晚了......没用了。
      高洋怔怔地站在大殿中,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脸色苍白如素纸,像一只被抽掉灵魂的傀儡,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的异样。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弃了。
      大殿内,朝臣骚乱,可有人惆怅,有人喜。
      高洋抬头隔着人群,望着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嘴角淡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高洋与他的目光交错,顿时恨意直升。
      元善见,你以为死了高澄,高氏就如同任人宰割的肥肉吗?
      我们高氏还轮不到你来收拾!
      高洋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眼神如此阴森可怕。苍白的面容,狭长,充满仇恨的眼神,阴暗......只消看一眼,就犹如见到了杀伐的厉鬼。
      没人注意到,高洋手中的白玉壶发出了淡淡的白光,旋即归于黯淡。
      高洋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清朗却分外稳重的声音飘荡在朝堂内:“圣上,臣认为,此事不过是几个下人作乱罢了,何必慌张?”
      元善见心中一惊,碍于情况还是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么依高爱卿之见......”
      高洋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皇上苍白的脸上汗珠滚落:“微臣可以为陛下分忧。”
      元善见望向远方的天际,一片苍茫,这东魏......是要变天了!
      朕和高欢,高澄的仗,此时交于高洋了。
      朕可胜?
      武定八年。
      元善见败了。
      败得十分彻底。
      他端着高洋为他准备的“美”酒。
      他想最后看一看这世界,但只是看到自己原来每日坐的龙椅已经易主,自己的侍卫已经换人,自己的家眷已经被打入大牢,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
      他轻叹一口气,眼泪流了下来,将酒杯送入唇边,和自己的儿子们一起将酒一饮而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国已易主,当何存活?
      他看见高洋腰间挂着的白玉壶发出微弱的白光,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高洋跪在灵堂前。
      他想起少时与高澄嬉闹,高澄扬起手为他斟上一杯美酒。他在隆冬三九天,提着暖炉,在风雪中,独自坐在白玉石阶上,等待高澄。
      可那日醉,真当彻底。
      他曾经说过“乱者当斩”可他真当那时候,自己逃走也不会杀了高澄的。
      高洋跪着,任凭雨打在他身上,身子单薄的随时可能被风刮走。一旁的小厮不敢打扰,撑个伞,静静的候在一旁。
      雨,仿佛嘲弄他一般,处罚他的过错,下了三天三夜一直没有停。他脸上都是泪水,可雨洗刷着全都看不出来他的哀伤。
      高洋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昏倒在灵堂前被小厮带走。
      他看着这阴雨霏霏,想起前几日,大臣们商定年号。一大臣提出了用“天保”,让上天保佑我们大齐。
      他淡淡地说了句:拆开不就是“一大人只十”么?你是在笑我只可以当十年皇帝啊?
      大臣纷纷跪下谢罪,他只是看着远处,没有说什么?
      就天保好了。
      当几年皇帝又如何?赢了天下又如何?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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