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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小故事1:

      这座城市很快迎来了它的雨季。

      盛怀中学在雨势最旺盛的时候打响了下课铃。这是一所私立寄宿学校,每个月的月底会放两天的假期。只有两天。

      孙菲举着伞走出校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女人站在一辆银色小轿车的旁边,举着伞往这边看。

      她怎来了?

      印象中她有洁癖,最不喜欢湿乎乎的东西沾在身上。现在大雨滂沱,尽管有伞庇护,但落在水泥地上的巨大雨点仍会裹挟着泥点溅到她昂贵的衣服面料上。

      因为疑惑,她一时踌躇不前,正好犯了那女人的大忌——她最讨厌慢吞吞的人。

      隔着好远,两人眼神对视,女人的嘴已经抿成了一字型。那是她生气的标志。

      于是孙菲不敢再在乎脚上的那双白色球鞋,飞快地往女人的方向跑去。近到跟前的时候,由于刹车不及时,几滴泥水伴随着她的心跳飞到了女人的裤腿上。

      她低头,等待那一句粗口。

      不过这次女人竟然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责备,只让她赶快上车。

      她的车上始终有玫瑰的味道。孙菲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敢多闻。

      因为女人的鼻息清晰地萦绕在她耳畔,她怕女人同样也能听到她的。

      “怎么没带书包?”这是从见面后女人说的第一句话。

      孙菲哆哆嗦嗦地,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个理由:“出来买点东西就回去。”

      今天是回家的日子,但她没打算回家。

      女人并不见怪,也难得好脾气地关心道:“给你的生活费都够吧?”

      一个月三千,在班里她是最多的。

      “够。”

      接下来空气里又只有女人的鼻息声了。

      *

      失踪的孩子叫涂妞妞,失踪的时候六岁,母亲涂丽,今年38岁,父亲不详。

      任素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局里坐了一下午,就在A4纸上歪歪扭扭写出这么几个字来。

      老杨坐在她身边,品着咖啡幸灾乐祸,“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

      三个小时前,老杨说出“说来话长”四个字之后,任素满怀期待地等他娓娓道来,却等来一句:“我就不多说了。”

      任素忍住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想打他一顿的渴望,深呼一口气之后,开始正式翻看涂妞妞的卷宗。

      薄薄的一沓,没几个关键证据。

      “你说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老杨看着天花板,说:笔录的第三页,第四行。”

      涂丽的社会关系复杂,在社会上认识的人杂七杂八,大多数是通过打麻将认识的。妞妞失踪的前一个月,涂丽在麻将桌上输了钱,掀桌子不干了。别人都知道涂丽不好惹,把钱撂下就假装有事先走了。就赢得最多的那个人还坐在那,等涂丽把最后一把的钱交出来。

      涂丽给了,通过把钱撕碎了扔在人家脑袋上这种方式。

      “这涂丽脾气够怪的,家里守着那么大一个药厂,还在乎这一块两块的。”

      笔录里很细致的记载,他们玩的是一块钱的,庄胡和杠加一块。

      “你在这发弹幕呢?”对于任素这种看一句评论一句的做法,老杨发出了强烈的谴责。

      “啊~~欠。”

      正要和老杨还嘴的时候,任素打了个打喷嚏,老杨嫌弃地捂住鼻子,警告她:“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可别传染给我。”

      这几天骤然降温,任素刚把厚衣服收起来,懒得再折腾,就一直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游荡人间。

      打喷嚏的时候牵扯到了小腹,昨晚那一脚留下的印记又在隐隐作痛。这两天算是她有生以来最不健康的一天。

      老杨总算有了点人文关怀,关心道:“怎么捂肚子了?昨天的伤还疼?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嗯……”任素先是为难,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因为老杨说医药费他报销。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任素还不忘跟老杨讨论涂丽的案子。

      “所以涂丽怀疑,那个在麻将桌上跟她发生口角的人,很有可能为了报复,绑架了妞妞?”

      老杨点头,说:“并且还咬死了那个人不放,我们调查后发现和那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涂丽不干,照着我的脑袋就来了一下。赶上这种疯子,真没办法。”

      从第一次见到涂丽开始,任素就觉得她有的地方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具体哪不一样,看不出来。

      “你有没有觉得涂丽哪里不正常?”老杨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她想什么都知道。

      “一见她就感觉到了,但说不上哪有问题,哦,对了!”任素灵光一闪,想到了:“她双眼皮是割的,欧美大双,前几年流行,现在是暴发户的象征,所以……是不是她家厂子不干净?”

      “不干净你个头!”老杨气得差点把她从车床里扔出去,“就你这脑子,到底怎么考进来的?真毁了我二队的一世英名。”

      任素不明所以,无辜地看着抽风的杨林,以为他是更年期犯了。

      孺子不可教也,杨林痛心疾首地唉声叹气一番,才把心思重新放回案子上:“这个涂丽,精神有问题,据说是小时候发烧给烧糊涂了。她哥哥涂刚挺疼这个妹妹的,发家后就把她妹妹接到身边来了,本来疯里疯气没人要,不知从哪怀了孩子。本来有孩子之后好点了,结果又出了那事,隔三差五地发疯,他哥不得不在她发疯的时候把她绑起来。”

      “也是个苦命人。”任素看着窗外,阳光丝丝缕缕照射在她的脸上,额前的碎发微微卷曲,恰好遮挡住了一块小的没人注意过的月牙形疤痕。

      老杨不懂背后的故事,对她的反常表现表示吃惊:“你很少同情别人,为什么在涂丽身上,你总能突破我对你的认知?”

      先是帮她调查,现在又可怜她是个苦命人。老杨对涂丽这个人负面评价较多,认为她的言行举止人神共愤,从没站在她的角度想过——她也不是故意想当神经病的。

      怪只怪,当年不发达的医疗水平。

      车里安静了很久,久到杨林已经忘了上一个话题断在哪里。

      找到车位准备停车的时候,杨林听见任素说:“我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涂丽特殊了。”

      “为什么?”

      “她像一个人。”

      曾经,她也认识一个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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