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如爱我》癲酒客

23、第二十三回 白骨哀春闺梦里人

　　封印术画成之后，嵇灵子抬头静静地看着降灵。
　　那些深沉的感情在眼中翻涌奔腾，浓烈到呼之欲出，只要降灵多看他一眼，便能马上察觉出来，但是降灵没有，而是惊奇而诧异地看着他脚下的法阵，脸色逐渐沉郁，狭长灵动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目光透露出一种迷离的危险，问他：
　　“你怎么知道这个封印术？”
　　嵇灵子轻轻笑道：“偶然学会的。”
　　“它可是禁术，你想死吗？”
　　嵇灵子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愿意看见生灵涂炭。”
　　降灵愣愣地点头：“原来如此。你倒是心系苍生。”
　　对封印术一无所知的褚星河一副惊吓状：“封印术这么可怕的吗？！灵长老，难道，你会死吗？”
　　李白帝有意无意地猜：“难道是将神木封印进体内，以身献祭，化成白骨？”
　　此话一出，嵇灵子、降灵齐齐看向他：“……”
　　仿佛在说：你猜对了！
　　如此惨烈，但嵇灵子看上去温润如玉，静世芳华，淡定且从容道：“我有一个请求。”
　　降灵歪着脑袋回视他：“你说。”
　　他温声道：“你能不能在黄泉路上等我。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冰霜之息”在神木的冲击下支离破碎，碎片纷落中，降灵在嵇灵子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紧接着，散发着朱砂与血腥气息的符纸在劲风里凌乱起飞，符印发出接近血色的红光，一切污浊之物，包括神木望不见尽头的触枝，宛如决堤的洪水涌向法阵中的嵇灵子。
　　呼啸而过的狂风将法阵周围的草木瓦砾尽数卷飞，呜咽一样的风声震耳欲聋。李白帝揪住褚星河的衣襟逆风飞起，白衣被劲风撕扯，宛如一渺小的飞虫即将被风暴吞噬。
　　天昏地暗中，有匪君子阁升起一道璀璨无比的五色光，冲破了死气沉沉的黑云，比烟火还要耀眼，整个黯淡的天空因此亮如白昼。
　　神木在五色光中长出了密密匝匝的花苞，刹那间绽放，金光闪闪的花，漫天华彩，但奇异的是，一边开花一边凋谢，任它绚丽至极、灿烂至极，却在转眼间凋零。
　　空中零落纷纷的扶桑神花，仿佛满天洒落的金光。一股天真自然的淡淡香气弥漫开来，久久挥之不去，李白帝站在神木下，仰着脖子，一动不动，仿佛沉浸在一段美好的梦境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来真的见过！
　　曾经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挥之不去的淡淡香气、飘摇纷落的金光。
　　后来，他越来越不愿意相信那是他的梦，是不小心遗失的记忆。
　　他到处去寻找，穿过漫漫黄沙，去过古老的荒原，在一处无人涉足的山谷里，有一片自由生长的樱花林，花开繁盛到了极点，整段花枝挤满了成簇成簇的樱花，没有风，但花瓣依然零落纷纷，粉雪一样烂漫绚丽。
　　美则美矣，但非他所寻。
　　时间过得久了，他开始怀疑，或许摇落的金光与挥之不去的淡淡香气真的是一个梦。
　　——直到此时此刻，扶桑神木开花。
　　“原来不是梦啊……”
　　明亮绚烂的金光洒落在有匪君子阁每一寸疮痍的土地上。符纸缓缓飘落的法阵里，一具打坐的森森骸骨，身着青衣、臂挽拂尘，没有了血肉，仍能感觉出它身上渗透出来的安详与平静。
　　不可思议的是，那一具骸骨通体漆黑，太阳光下像剔透晶莹的墨玉雕刻而成。
　　褚星河常去琅嬛福地找一些奇奇怪怪的书解闷，见此情形，顿时蹦起来，大叫起来：“麒麟骨？！——灵长老他——他竟然是神族吗——————”
　　身旁突然有动静，他扭头看，看见孟雪洲将怀里的曲洗尘放到废亭下，手提“寒英”剑，走向神木花下灵魂出窍似的李白帝。
　　他一下子夸张地抱住头，难以置信道：“天呐～孟师兄，你居然扔下你师尊，不会吧，一定是我眼花了！你应该抱住你师尊死活不撒手才对。”
　　与此同时，李白帝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靠近的孟雪洲，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用两个字称呼他：
　　“剑魔——”
　　仿佛从咬碎的牙缝里挤出来，阴恻恻的风从耳边穿过，好像一根冷刺扎进他的耳膜里，嗡嗡炸开了一滩血花。
　　李白帝这才稍稍回神，惊讶谁这么喊自己，听起来是孟雪洲的声音。他毫无防备地回头，余光中瞥见一道霜白的寒光，身体骤冷，意识先于身体反应过来：身份暴露了！
　　——青莲剑阵，对，是青莲剑阵！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用这招是在缥缈峰，以剑魔的身份，被曲洗尘逼入绝境的时候。
　　青莲剑阵一出，他从此踏入无剑境界。曲洗尘就是被这招打伤，不得不闭关，没想到闭关期间走火入魔了。
　　怪不得先前孟雪洲看他的眼神如此怪异，原来，那时候已经起疑心了。
　　李白帝猝不及防，亲眼看着那把“寒英”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身体里的血液像寒冬的河流一样冻结，骨头却滚烫无比，像扔在火炉上炙烤，快要融化了。
　　他觉得身体软软的，再也站不起来。远处，褚星河冲了上来：“师哥——”
　　他想站起来，对褚星河说：我没事，还有，别告诉师父。可是，不管嘴巴张多大，他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仿佛有疾风，席卷着什么呼啸而过，想仔细听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
　　归于沉寂
　　归于黑暗

　　“寒英”剑穿胸而过，拔出来的时候，飞溅出一串血珠子，依依青草，瞬间泪如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