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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回 剑仙危蜉蝣撼大树 ...

  •   剑仙年芳二十一,容貌如花,前程似锦,受万千少女们的追捧,好不招摇和快活。在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刻,让他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做梦去吧!!
      剑仙会神采飞扬地把那个叫他去死的人踹飞,然后约上一二好友,醉倒在花团锦簇的盛景里。
      山雨来台,十方剑气破笼而出。
      他道一声:“青莲剑阵——”
      剑气冲天而起,扶摇而上九万里。
      以有匪君子阁为中心,剑阵如涟漪一样向外扩散开来,无数银白色的剑光从剑阵里飞出,密密麻麻,鱼贯而出,在灰暗无光的鸟笼中显得尤其波澜壮阔。
      剑光所至,神木的触枝齐齐断裂,离体的瞬间化为乌有。
      紧接着,鸟笼轰然破碎,被神木笼罩的方圆百里重新回到太阳底下。
      死里逃生的孟雪洲抱紧怀里的曲洗尘,仰头望见剑仙操纵着万剑为自己开路,脚踩一道剑光残影,在追他而去的触枝里穿梭,身法飞快,乘风而上。须臾,手中那把流光溢彩的长剑向天裂的缝隙里一挥,简直跟开天辟地的盘古斧一样。
      神木在“咔嚓咔嚓”的断裂声中从裂缝里掉了下来,在半空凐灭成尘。
      万物归于一片沉寂
      剑仙立在高高不可攀的飞剑上,流光溢彩的长剑缓缓消失在捏着剑诀的手指上,青袍白衫,衣衫迎风猎猎,长发宛若流云。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孔比空中逐渐消失的十万剑光还要白,但表情淡淡,眸光微垂。
      孟雪洲仰望了很久:“……”
      一如那年试剑大会上,十六岁的孟雪洲在众星捧月中走上擂台,才高气盛,目高于顶,年轻一辈除了藏剑峰的晓寒轻,谁也没有放进眼里。哪曾想站在他对面的,竟然不是晓寒轻,而是一位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睛是绿色的少年。
      少年人品秀拔,体态清莹,虽初出茅庐,但姿态不卑不亢,高傲之余尽显风流,粲然一笑道:小辈李白帝,字疏狂,是来自长安的剑客,请孟师兄指教。
      笑容如飞雪过书堂,这一刹那,连师尊那等风姿翩翩的人物都泯然于众。
      他愣了一下:……
      人中龙凤,谁见了不夸赞几句的孟雪洲,突然间觉得自己被衬托得像只秃毛的鹌鹑一样寒碜。
      尤其当被一招快剑打下擂台的时候,从小到大伴随他的那些溢美之词将那个名叫“李白帝”的少年捧上了天,一时间风光无限。
      而这一边,他被晾在一旁,仿佛变成了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瘫倒在地,从未如此受挫过,昏头昏脑,眼前发黑。那一刹那犹如亘古一样绵长,眼睁睁看着所有曾为他欢呼的人转过身去,走向那个将他打下擂台的绿眼少年,脑子一片空白。
      也就在那个时候,唯有师尊一人走向他,将落魄的他搀扶了起来。
      自那以后,他便暗暗发誓,此生追随师尊,愿意为了师尊去死。
      直到七月初八——
      两年前的七月初八,那一晚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噩梦。
      ……
      孟雪洲瘫坐在地,灰头土脸,脸上没有一丁点儿劫后余生的高兴,表情似怒非怒,带着一丝丝疑惑与微微发颤的惶恐。这个奇怪的表情保持了很久。
      李白帝被他那种形容不出的眼神盯了许久,浑身不自在,心想该不会掉进水池里,脑子进水了吧,于是用一种同情的目光回应他。
      两人对视许久,一个仰头一个低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好在没过多久,御剑的褚星河拖着嵇灵子歪歪扭扭地飞了过来,一见到李白帝,浓浓的要溢出来的崇拜之情跃然脸上,恨不得当场“扑通”跪地,顶礼膜拜他:
      “师哥师哥~刚才那就是无剑境吗,好厉害啊不愧是师哥,好帅气!真的好帅气,像剑仙下凡,哈哈哈哈~我这笨脑子,你不就是剑仙嘛~!呀,天上怎么好大一条裂缝,孟师兄,是不是你为了救你师尊闯出来的祸?这下完蛋啦,缥缈峰都秃了,好多弟子受伤,掌门会很生气,说不定废你修为赶你下山,那你这辈子跟曲峰主生死不能相见,真是太可怜了。”
      语气活泼,表情称得上神采飞扬。
      站在一旁的嵇灵子一脸不忍心,几次想打断他,但都被过于投入的褚星河忽视并推开了:“……”
      褚星河嘴皮子翻动,吐字飞快:“不过你放心,我绝非落井下石之辈,不会见死不救的。有什么忙我能帮上的,你尽管说。”
      李白帝从这个活泼的语气和神采飞扬的表情品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虚咳了一声,见褚星河语气稍顿了一下,疑惑地朝他看过来,立即抢过话头,指着枯萎的草地上躺平的弟子,道:“暂且不需要你。灵长老,你赶紧看他们还有没有救?”
      孟雪洲奇怪的表情一收,抓住嵇灵子的衣袖:“请先看师尊!”
      褚星河翻了个白眼,耸着肩膀,露出一个事不关己的笑容,然后用说风凉话的语气嘲讽他:“看吧看吧,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是死是活给个准信儿,活了就救、死了就埋,最完蛋的情况是死不了又救不活,可怜哟~再折腾这么几回,缥缈峰的弟子该死绝了吧。”
      这一幕看得李白帝很想叹气,走到褚星河身后,踢了一下他的小腿,轻声呵斥:“快闭嘴吧!别打扰灵长老给曲峰主把脉。”
      嵇灵子是丹符双修的奇才,长相二十来岁,但实际上百年前已经在清静峰炼丹画符,清心寡欲,一直以来都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按辈分,是南落门和曲洗尘的前辈,与他们的师父——也就是李白帝的师爷梅盛林,是同一辈的。
      不过有些小弟子分不清辈分,喊“师兄”、“师叔”、“太师伯”甚至“师父父”的都有,称呼全乱了套,后来不知道哪个起了个头喊他“长老”,久而久之,就都这么叫了。
      ——是的,没错,那个人就是李白帝。
      这么叫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李白帝也不清楚嵇灵子的辈分,只知道他辈分高、年纪比看上去的大,喊什么都不妥的话,干脆就一个简单的“长老”好了。
      嵇灵子修为颇深,深不可测,但究竟深到何等境界,鲜有人知。他探了一下曲洗尘的脉,温言道:“曲峰主的伤已经痊愈,雪洲你可以放心了。”
      听闻这个消息,孟雪洲一下子脸冒喜光,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像一朵迎着朝阳绽放的向日葵,浑身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喜庆到了心坎儿上,亮得扎眼,香得腻味。
      “可是,我师尊为什么还没醒?”
      嵇灵子依然能心平气和地回答他:“身子太虚了,每天喂他几瓶丹,三两天就醒了。”
      顺手将一粒枣子大的丹塞进曲洗尘的嘴里
      一门心思放在他们身上的褚星河顿时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哦~~”
      李白帝指着天空:“现在高兴还太早。它呢,怎么解决?”
      众人齐齐抬头,神木被砍断之后,天裂并没有消失,裂缝里依稀可以看见污浊的黑水像海浪一样翻滚。
      褚星河收起笑容,忧心忡忡地说:“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不会把天压塌了吧。要是真塌了,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缥缈峰?”
      波澜不惊,从始至终淡定从容的嵇灵子掏出一沓散发着朱砂气息的的符,挥动拂尘,符纸连成数串迎风飞起,赤金色的符文好像流通血液的脉络一样,灵气浩荡,熠熠发亮。
      灵符犹如水里游动的长蛇一样飞进了天上的裂缝里,紧接着黑云四散,雷电渐收,裂缝就像被治愈的伤口那样缓缓愈合了。
      耀眼炽热的白光泼洒下来,顷刻间驱散了所有灰暗,缥缈峰重回到了太阳下。
      众人目瞪口呆:“……”
      就在此刻,天地间刮起一阵乌黑的阴风。
      阴气如寒针刺骨,冻得褚星河蹦蹦跳跳取暖,牙关打颤道:“嘶~好冷啊!怎么突然这么冷啊,我回去加几件衣服,就先走了啊。师哥~你怎么没事?”
      孟雪洲也觉得冷,立即将白袍脱下来,裹在怀里曲洗尘的身上。
      这阵古怪的阴风在空中分为两股,如同巨兽的爪牙倾轧而下。阴寒之气入体,令人痛苦不堪,众人完全睁不开眼睛,下一刻就被卷飞到天上,沉浮不定,在兽爪的衬托下宛如一只渺小的飞虫。
      李白帝飘然自若,但心里着实郁闷:帮助别人,坑了自己,可还行?
      紧接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阴风化成实体,竟然是萎瘦而庞大的木枝,一直连接到天上。被封印的天裂像磕碎的蛋壳“咔咔”又重新出现了。
      刹那间天地变色。垂天的黑云里,一截庞大粗壮无比的神木从撕裂的缝隙里伸出来,瘦骨嶙嶙,长满了漆黑坚硬的树鳞。
      他和曲洗尘被神木的爪牙抓住,手脚无处放,只能够勉强抱住一个触枝的尖儿,想脱身的办法。
      褚星河迎风颤抖的声音从远处断断续续地飘来:“师——哥————你——没——事——吧————”
      他盯着触枝上逐渐张开的嘴和嘴里尖细的牙齿,无声回他:要被吃掉了,你说有没有事?!
      ——罢了,生死在此一举。
      李白帝闭目,手捏剑诀,正欲试一试领悟出来的新招式,眼尾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坐在神木上的影子。
      咦?
      有头,肩膀以下在打坐,两条胳膊,穿了衣服。
      那似乎是个……呃,人?
      他定眼一看,嚯!没错,长了个人模样,身穿青色道袍,臂挽拂尘。大约是鬼,也可能是树扶桑神木修成了人身,反正肯定不是人。
      这时狂风乱卷,那个不知道是鬼是妖的道士突然挥动拂尘。拂尘犹如活树一样见风长,眨眼间无数霜白的丝线在黑云里穿梭,成千上万,绳索似的将神木捆住。
      神木被拂尘束缚,如躁动的野兽受到安抚,逐渐平静起来。
      同时几条丝线好像从天而降的白刃一样斜斜划下,触枝应声而断。
      李白帝稳稳落地,抬头看见道士换了一根低点儿的树杈坐,肤色胜雪,发如浓墨,容貌长得比女子还要娇艳,但眉宇间的邪魅之气过重,更稀罕的是,道士的脑袋上长了两只毛绒绒的兽耳,像是狐狸,便给人一种“不是好人”的印象。
      身轻如燕,穿青色道袍,臂挽拂尘,盘腿坐在奈何桥上的栏杆上面。更稀罕的是,男子的脑袋上长着两只毛绒绒的尖耳朵。
      “哇,妖怪!是活的妖怪——”
      褚星河第一个反应过来,显得尤其激动。
      “——狐狸耳朵,哦,我知道了,你是化为人形的狐妖?!我在书上看到过,道行不够的狐妖会露出耳朵和尾巴。你的狐狸尾巴是不是藏在衣服里了?”
      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模样,眉眼细长,嘴唇嫣红,非常有礼貌:“我是个道士,道号降灵。好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笑不露齿,矜持而高贵,看上去不像随便喊人“好哥哥”的。但是,不得不说,这一声“好哥哥~”叫得真好听,好像半盏清酒入喉,脸红微醺。
      褚星河被“好哥哥”这个称呼震惊到了,捏了捏自己稚气未脱的少年脸:“怎么看都是我比你小吧。谢谢你救了我们,我是天外天的看门弟子,哈哈哈~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因为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响彻整个天地,我叫——”
      “——闭嘴!”孟雪洲脸色铁青,猝然打断道,“别相信他的鬼话。他是奈何桥上的鬼差,跟神木一样可怕,从鬼界追到人间就是为了吃掉师尊;他还是只狐妖,狐妖最擅长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么。”
      褚星河一时语塞:“…………”
      狐妖,最擅长魅惑和骗人。
      李白帝盯着那位是鬼差又是狐妖的降灵道长看了许久,不知怎的,有似曾相识之感。
      降灵道长听见了孟雪洲说的话,细长妩媚的眉毛皱了皱,显然很不高兴,目光沉沉落在孟雪洲的身上,语气不悦:“你倒是说说看,狐妖最擅长什么?明明是我好心帮你,你骗了我不说,还反咬我一口,这、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语气,活脱脱受了委屈。
      李白帝很想笑,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褚星河好奇地问:“师哥,你笑什么?”
      他总不能说降灵道长很可爱,就随口扯了一句:“你不觉得降灵道长跟灵长老的打扮一模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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