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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回 执白刃杀人红尘中 ...

  •   后山的山花烂漫处
      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看~剑~”
      少年活泼朝气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稚气未脱的脸庞微微泛红,汗珠润湿了额发,可知他已经练了许久。剑势迎风而上,草木荡漾,不同于剑仙的随心所欲,收放自如,少年的剑法尚且停留在模仿上。
      “嘿~还有最后一剑!”
      蓄足了剑势,连人带剑腾空而起,然而飞到半空,内功不足以支撑他施展最后的绝招。
      下一刻,他像一只被箭射中的麻雀从天空坠落,“啪”摔倒在草地上,脸着地,不小心啃了一口泥土,忙“呸呸呸”吐出来,手背抹嘴,又在衣服上蹭了蹭。
      然后,少年仰头轻叹,稚气未脱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惹人心疼的忧伤。
      一块干净雪白的山石上,柳树从石头的缝隙里长出来,精神抖擞。柳枝见风长,已经垂到了地上。剑仙枕着手臂躺在山石上喝醉,清风吹拂,柳姿妩媚,昏昏欲睡之际,见少年练功受挫,屈膝坐起,忍不住道:“既然不能一飞冲天,那就试试勇往直前吧。”
      褚星河应声抬头,有所悟:“向前,是啊,我可以试着往前……”
      紧接着手舞足蹈,开心的样子像过年。
      剑仙满意地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赞许笑容,又躺了回去,享受着这个微风不燥,酒喝半醉的春日午后。
      ……
      不过这种惬意的心情很快没有了。因为一位青春活泼的少女突然出现,手里拎着篮子,笑声像一串银铃从山野烂漫处飞出:“小星星,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一碗藕粉丸子哦~”
      无视剑仙的存在,朝褚星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了过去。
      褚星河:“啊?”
      下一刻就被扑了个满怀,整个人立即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少女的粉拳捶褚星河的胸口
      “嘻嘻~有没有很感动啊。连师兄都说谁娶了我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有的福气。”
      褚星河急忙推开少女,没想到像泰山压顶一样稳,推了好几下,只见少女纹丝未动,且越靠越近,跟好色的流氓强占黄花大闺女似的。
      而少年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麻雀:“不,你一定理解错了,娶了你会倒八辈子的霉才对。你先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啊你别拽我衣服!”
      少女杏眼粉腮,表情含羞带怯,但看褚星河的眼神又十分奔放,像一条吃人的大灰狼:“我不!我一松手,你就跑了!”
      这话是对的。幸好他还有杀手锏:
      “师哥救我——”
      扯着嗓子这么一嚎,就见盘腿坐在山石上,托腮看热闹津津有味的剑仙马上袖子一挥,卷起了一阵桃花柳叶纷飞的风。
      这阵风来得太快,不小心掀开了少女为了取悦意中人特意裁短的粉裙,吓得她松开褚星河已然凌乱的衣襟,赶紧按住裙角,杏眼瞪向坏她好事的男人:
      “你是谁?”
      褚星河趁机逃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并将衣服整理好,松了口气道:“谢谢师哥~”
      李白帝露出恶作剧的笑容:“不客气~”
      少女惊讶地捧起自己清水芙蓉一样秀丽的脸颊,不敢相信地大叫:“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南伯伯的狂徒,李疏狂。原来是个大流氓啊!”
      “长得丑的才叫大流氓,像我这种——”
      李白帝歪头笑了笑,在山野烂漫的山石上如柳枝见风一样伸了个懒腰,粲然一笑:
      “——是风流侠客。”
      少女从未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愣住的同时动了动红嘟嘟的嘴唇:“呸……”
      褚星河叉腰,哈哈大笑:“阿音,你还是赶紧走吧。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我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剑指的方向,才是我心之所向。”
      果然,有了靠山说话都有底气。要换作平常,早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灰溜溜钻地洞了。
      少女阿音的薄脸皮立即羞红了,掀开盖篮子的花布,抓出一把红粉绿的糕点朝褚星河脸上丢,用力很大,“噼啦啪啦”滚了一地,但因为是软的,就算砸到脸上也不疼。
      褚星河能轻易躲开,但好像鬼迷了心窍,就是不动,一动不动,直到阿音端出一碗藕粉丸子,顿时不淡定了:“别太过分啊!我忍你很久了。”
      却见少女阿音将那一碗藕粉丸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小孩子赌气似的,说:“我不和你玩了。褚星河你个混蛋,爱吃不吃。”
      然后将藕粉丸子放到石凳上,头也不回地走掉,纱裙纷飞,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粉蝶越飞越远,逐渐消失在了绿意滴翠的原野上。
      李白帝轻叹:“你不追么?”
      褚星河对那一碗藕粉丸子避如蛇蝎,恨不得贴着墙边走,闻言很无奈地耸肩:“没办法啊,我是要拯救世界的天才,不能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上。而且我觉得,因为同情和感动就接受一个女孩子的心意,那不叫爱情。”
      他低头,看着散落了一地的糕点,一时琢磨不出褚星河的话里有几分真,问:“你真的不喜欢她么?”
      褚星河毫不犹豫地摇头:“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喽。阿音是村长的女儿,小时候就喜欢捉弄人,我可没少被她欺负,后来村长一家搬走了,我为此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呢。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在天外天再次遇见她,要不是为了扬名立万,我早卷铺盖连夜溜了~”
      李白帝觉得“普通朋友”换成“欢喜冤家”更贴切一些,不禁扬眉笑了笑。
      “再说了,师哥,我千辛万苦来到天外天,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
      褚星河抬起头,仰望一望无际的天穹,身披金色的阳光,好像穿着战甲的英雄站在最光明的世界里,手持“七星龙渊”,剑锋上的星辰在闪耀,帅气到令人目眩神迷。
      “——我曾经梦见我拯救了这个世界,所有人为我欢呼。我把这个梦说给其他人听,只有师父没有嘲笑我,还将这把剑送给了我。师哥,你会笑话我吗?”
      他微微眯起眼睛,“七星龙渊”曾经是南落门的佩剑,是一把据说能偷天换日的神剑,与皇甫绝的“妃子笑”同出于藏剑峰的主人,白如依之手。
      后来南落门经脉尽断,修为散尽,“七星龙渊”被封存在匣子里一日日生锈。现在它重见天日,成了一把锈蚀的钝剑,但神剑犹如美玉,只会蒙尘,光芒永远不灭。
      他心想那个老东西把“七星龙渊”都送给你了,可见对你的期望比天还高。
      “不错。加油吧~”
      他脸上笑容浅浅如草木扶疏,用愉悦的口气说道。
      褚星河听了,果然手舞足蹈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是天选之子,那个梦没有骗我!晚上喝鱼汤吧,师哥,我去下水捉鱼喽~”
      ……
      优哉游哉过了几日,天气变化,细雨纷纷。
      一连数日在苍茫中沉醉,在苍茫中醒来的李白帝独立在小院中,花落满怀,衣裳湿透,少有的清醒之时,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惊讶回头,见是胡子拉碴,满脸沧桑的南落门不知道何时走在了他身后,忍俊不禁道:“师父,你怎么起这么早?”
      南落门的表情藏在乱发和胡茬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不过一双漆黑深沉的的眼睛比平常更深几分,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冷酷,问他:“你的无剑境界是几时练成的?”
      他颇觉得意外,南落门对他这个徒弟的态度虽然谈不上“不闻不问”,但绝对称得上散养,去琅嬛福地找到一本适合练的功法丢给徒弟,能不能学会随缘,要是不小心走火入魔,那就听天由命吧。
      一本功法练完了,就找下一本,琅嬛福地的藏书那么多,大到飞天遁地之术、移山填海之术,小至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本,比如《八方神剑》、《多情剑客无情剑》,《十万个冷笑话》。
      而且,南落门找的书有两个特点,封皮破损,看上去年代已久,还有就是书名必跟招式有关。
      遥想当年,十三岁的天才少年躺在屋顶上偷懒,南落门带给他一本奇书,书名至今记得,叫《十八式降龙》,既然是“降龙”,那肯定是一门强猛精深的功夫。
      初通人事的他翻开第一页,泛黄的书页上没有字,只画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儿,一个穿黑衣服,另一个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的男人敞着腿,两腿间的那个玩意儿高高翘起,黑衣服正在帮他。
      哦~原来如此,降龙的“龙”原来是指蛰伏在腿间的那条龙。
      少年面无表情地合上书,没扔,用来垫桌角。
      而南落门显然忘了这件事情,又去琅嬛福地找来几本通俗易懂的剑谱给他,一招一式空灵飘逸,漂亮但不实用,反正没再提过这本《十八式降龙》。
      经此以后,他的剑法不拘泥于哪本剑谱,变得随心所欲起来。至于何时练成的无剑境界?
      或许是那一年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十七岁的少年独自坐在光芒万丈的山巅,手执一柄流光溢彩的宝剑,名叫“枫桥夜泊”,与影子对酌,一杯一杯复一杯,清风流云,奇松怪石,张牙舞爪的形容皆匍匐在脚下。
      身边有一个声音劝说:公子,花老爷病入膏肓,大罗神仙难救,你快去见他最后一面罢。
      见?我为何要见他,他算我的什么人?
      从此游览名山大川,异域魔窟,看淡了世事,一剑天涯多少年,手里的“枫桥夜泊”逐渐变成了累赘。直到那天,与曲洗尘一战——
      李白帝何其聪明,立即明白过来南落门关心他的背后藏着令人不愉快的意图。
      不过,他看南落门那张严肃冷酷的脸,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关心,或许是来兴师问罪的。
      “两年前,七月初八。”
      恰好是剑魔夜袭缥缈峰,打伤曲洗尘的日子。
      南落门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如石头一样坚硬,缓缓开口:“理由。”
      发出的声音似夜晚的北风冷冽刺骨,藏着一抹极不易察觉的柔情。
      李白帝觉得自己一身的骨头被寒风刺了一下,战栗不止,不禁歪了歪头,像在思考:“…………”
      看上去如往常一样冷静淡然
      但实际上,他的心是乱的、脑子是糊涂的,落花微雨,料峭春风拂面寒。他的声音散发着沾了桃花雨的微微凉气,道:
      “师父,我以前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不会过问,这次我希望也如此。”
      南落门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仿佛这些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嘴唇翕动,显然仍想说什么:“……”
      李白帝打断他道:“你不必过于担忧,孟雪洲与曲洗尘师徒情深,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曲洗尘救回来的。你有操心别人的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教导你新收的徒弟褚星河,成全他的大事业。”
      呵~有些人面和心不和,比如他跟孟雪洲,还有一些人是面不和心和,指的便是南落门与曲洗尘。他们的感情是好是坏,外人一点儿也插不上嘴。
      不过,李白帝始终觉得他们两小无猜,是感情深厚的师兄弟。
      这个时候,他扶树轻轻一跃,落到树上,抱臂倚靠着花枝,沾湿的素衫松松散开,身上又披了一件白袍,一袭软缎似的黑发铺在树杈间,又湿又沉,枝摇影碎,落花如密集的细雪一般零碎纷纷,目光飘向远方的缥缈峰。
      而南落门坐在花树下的石头上,目光微动,略略仰起脖子看李白帝的脸。
      这个仰头的动作看上去不知怎的有些吃力,声音听上去也与平常不同,略显得急促:“我只收了你一个徒弟。”
      “别嘴硬了,师父,你都把你的爱剑,七星龙渊,送给他了。”
      他痴痴一笑,那皮肤比月色还要苍白,眼睛是妩媚勾人的翠绿色,明明没有喝酒,异常俊美的脸上却不禁浮现出了浅尝辄止的微醺,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容,道:“我样样比孟雪洲强,唯有一点我不及他。”
      “是什么?”
      “他待曲洗尘很好,愿意为了曲洗尘去死。我办不到,我连留在这里侍奉你都做不到。”
      李白帝回头看南落门,不觉莞尔一笑:
      “这次回来,我看到你新收了一个徒弟心里着实高兴。还有,曲洗尘是我打伤的,我是剑仙,也是剑魔,你要是想为曲洗尘报仇,我任你打任你骂,不会还手。呵~偿命就算了!我要活着,去红尘里放歌纵酒。”
      他想起百花深处,他以为是两情相悦,红衣青年却当头浇了他一身冷水,告诉他那一切只是他在自作多情。
      呵呵~
      什么遗世独立,什么潇洒独行,只因他身边从来都是空荡荡的,没人愿意与他一起罢了。
      他用一种遗憾的语气缓缓说道:
      “此生是孤身,殒命之时仍是孤身。”
      “………………”
      南落门同样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像爱而不能,求而不得……
      这时缥缈峰天生异象,雷云裹挟着闪鸣滚滚落下。
      李白帝道:“我去看看!”
      不凑巧,藏剑峰的弟子来传话:“摇光君,大师兄请您去剑炉取剑。”
      他匆忙之间回头,笑如三千灼灼其华:“让清静峰的嵇灵子来缥缈峰找我!就说,我有事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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