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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回 天外天手可摘星辰 ...

  •   “剑仙在城墙上刻字”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闹得满城风雨。叶真拿袖子卷在自己的脖子上,恨不得勒死自己,大声哀嚎道: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满座衣冠似雪。嗷呜呜呜呜呜~疏狂兄,难道你要与我恩断义绝吗?!天地良心,我就做了这么一件对不住你的事情。”
      然后拿折扇对自己搧了好几下,呼哧喘气,脸色却越来越白,比哭还难看。
      ……这个时候,就算改变主意去追,也追不上了。

      剑仙委实没想到,剑断了。
      虽然这把“枫桥夜泊”已经变成了梗在他咽喉的一口老血,不吐不快,但毕竟是十一皇子的母妃留给儿子的遗物,剑仙用了多年的宝剑,要是能重铸,那最好不过。
      而世上最好的铸剑大师就在天外天的藏剑峰。
      “天外天”在极南,穿过清源谷,就可以看见通往“天外天”山门的长阶。
      清源谷只有春天,杂花生树,蝶莺乱飞。泉水从岩壁的缝隙飞出,好像舞女甩将开来的水袖,素纱飞絮一样轻灵。
      一名少年学壁虎贴在岩壁上,一动不动,浑身湿透,但眼睛格外明亮,透出来的神采仿佛映在寒池春水里的星光。
      李白帝喝得半醉,一边念着: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一边脚踏空谷飘扬的飞叶,飞到岩壁上,冲着那一脸坚韧不拔的少年绽放笑容,好奇地问:
      “你在干什么?”
      少年咬牙坚持,牙缝里挤出:“练、功!”
      “欸~还有这种练功的方法吗,我都不知道。我以为练功就是打打坐,喝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吟吟诗。你不会被骗了吧,你师父是哪个?”
      “别打扰我!你这浑身臭烘烘的酒鬼!”少年呲牙咧嘴,看上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黑猫,遗憾的是双手攀在岩壁上,腾不出手挠他。
      堂堂剑仙被说成“酒鬼”,他一点也不恼,继续逗少年:“我没有开玩笑,清静峰的嵇灵子是我尊敬的前辈,藏剑峰的大弟子晓寒轻是与我推杯换盏的知己,就连那缥缈峰的孟雪洲见了我~哈哈耗子见到猫似的。我这么厉害的人肯为你出头,你不应该感激涕零吗?”
      少年不屑地嗤笑:“说出来不怕吓死你!我师父比你说的那些人都厉害。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仙见了他都要低头。”
      “……”
      李白帝沉默了一下,天外天共有九座仙峰,将九峰上的叫得出名号的人都过了一遍,没有。不止没有,反而许多的人见了他都要低头。
      “难道是南落门?”
      少年得意忘形的笑脸一愣:“……嘎?”
      看来猜对了。李白帝心想:师父,你啥时候给我收了个师弟?
      这下少年的鼻子都要翘飞到天上了:“哈哈哈哈酒鬼你很有见识嘛!我师父正是南落门,而我——褚星河,就是南落门的关门弟子。剑仙是我师哥,我也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天才哈哈哈哈哈哈~!”
      李白帝:“……”
      少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太大声,导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乐极生悲:“哈咳咳咳咳咳咳——”
      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涨红,气都喘不匀了。
      他同情地看着这个咳得前俯后仰的少年,道:“你手抓稳——”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活像一只中了箭的麻雀直直坠落下去,边吱哇大叫:
      “救——命——————”
      “也太憨了吧”
      这是剑仙李白帝第一次见到褚星河时,对他的评价。

      天外天的山门无一人看守,但门阶前坐着一个粗犷的男人,头发好像野马的鬃毛又粗又硬,扎成一束马尾,胡子拉碴,眼神沧桑,可以用“饱经风霜”来形容。
      大手捧着一团白乎乎软绵绵的兔子,忽然长兔耳不安地抖了抖,同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蓦地响起,且越来越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越来越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像从天上传来
      “——啊啊啊啊——嘭!”
      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人坑
      受了惊吓地兔子蹦蹦跳跳地跑了。男人抬起头,五官轮廓的线条硬朗有力,脸颊有一道深刻的伤疤,也因这伤疤,男人的面孔变得不近人情起来。
      人坑里的少年,褚星河,抬头泪眼汪汪地说:“疼、疼死我了!臭酒鬼烂酒鬼给我等着!师父原来你在啊,你怎么不接住我?”
      天边一道绯色的剑光消失在藏剑峰的方向
      男人冷酷道:“我不是你师父。”
      “不不不你喝了我的拜师茶,就是我师父!师父,我想学御剑飞行,你教我吧~”
      他一厢情愿认的师父,自然就是剑仙的师父,南落门。
      南落门往旁边一歪,拉开一些距离,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嫌弃的意思,问:“你昨天学画符,前天学炼丹,今天又想学御剑。变来变去,你究竟想学什么?”
      褚星河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学剑仙。”
      像小狗似的跪坐在地上,手放在膝盖处,让人看了很想抚摸他的发顶。
      南落门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但是说出的话依旧毫不留情:“他那种随心所欲的剑法,你学不会。”
      沮丧的“小狗”低下头
      南落门又问:“御剑诀背会了吗?”
      褚星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早就背会了,倒背如流。不信你考考我?”
      南落门总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道:“先学会御剑吧。”
      这一丝笑意在褚星河看来,是满满的赞许与肯定之意,于是乎越发激动,拽着南落门的袖子,两眼泛光道:“是不是学会御剑术,我就能站在剑上飞起来了?”
      南落门没什么期待地道:“看天赋。”
      “哈哈哈那就没问题了!”褚星河叉腰,大笑道,“我可是天才!哎嘿~我去练功啦~~等我学会了御剑术,师父你记得喊师哥回来跟我切磋哟~!”
      南落门站起身,拍了拍灰袍上的尘土,魁梧的身材仿佛坚实可靠的大山,迈着豪迈的步子走进天外天,嘴里嘀咕着:“资质不够,远远不够……”
      ……
      褚星河是扫山门的弟子,与剑仙的天赋异禀不同,他介于凡人与天才之间,置之不理的话,如明珠蒙尘,叹其可惜;可就算严加教导,将勤补拙,将来或许小有所成,但与登峰造极的境界相差甚远。
      “看剑!看剑看剑!看~剑~~!”
      褚星河兴致高昂,看上去一点儿烦恼都没有。
      “欲上青天——揽星辰————”
      练剑练到一半,听见有人喊:“小星星,我做了五仁馅的粽子,你尝尝~”
      褚星河赶紧噤声,心想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别浪费粮食了顺便也放过我吧!提着剑“哧溜哧溜”逃走了。一路飞奔出天外天,在清源谷停下,大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看见一个奇怪的青年。
      之所以称他为“奇怪”,是因为晴空万里,桃风微醺,他却撑着一把伞,修长的五指轻握伞柄。
      青年从春野烂漫处走来,素衣白袍,一只恍若白玉雕成的手无力垂着,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脖子上,似乎受了很严重的骨伤。
      不比褚星河走路带风,青年走路柔柔弱弱,像蹒跚学步的稚子一样笨拙,非常容易绊倒的样子。
      褚星河不禁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来人,问:“你踩到自己的脚摔倒了?”
      伞面倾斜,朦胧之间,看见伞下一张桃花面。
      “啊、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是谁来着?
      褚星河拍了拍脑袋瓜,印象很深刻,使劲想,使劲想——
      “你找过我师父,还不止一次是不是?!我师父叫你太师伯。我师父的师父是梅师公,梅师公的师兄是——”
      幸亏他是天才,聪明绝顶,记忆非凡,区区小事怎么难得到他:
      “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梅师公的师兄,叶幸司!欸你看上去好年轻啊,你不是已经一百来岁了吗,应该白发苍苍牙齿掉光才对吧?”
      伞下的脸年轻白皙,顶多三十岁,沾了桃花的发梢泛出鸦青的色泽,仿佛散发着春日里的香气。
      青年不仅手臂缠着绷带,脖子上也缠着。
      因为绷带紧贴着皮肤,从喉咙到锁骨这一段显得又细又长,脆弱到轻轻一掰就断了。
      褚星河听其他弟子说起过,叶幸司是极易受伤的体质,不禁有点儿可怜他:“叶长老,你去哪儿啊?外面很危险,要不我跟着你保护你吧。”
      “保护?”
      叶幸司唇角微勾,笑容里是满满的讥诮,淡淡扫过来一眼,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就是随便走走,晚饭前回来。”
      他离开的身影缓慢又吃力,鲜花在路两旁盛开,看上去身后仿佛拖着一把染血的大刀。
      褚星河盯着那渐行渐远的红伞,发了一会儿呆,道:“掌门的大徒弟,尊贵的神族,原来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啊……”
      这件小事他并未放在心上,但到了第二天,他正兢兢业业地扫山门的时候,缥缈峰的孟雪洲挟裹着狂风骤雨般的怒火从天而降,身穿白衣,仿佛一朵泡发的银耳飘在空中,但脸颊发红,头顶冒黑气,所到之处人人自危。
      几个年幼的小弟子鹌鹑似的躲藏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呜……”
      褚星河胆子大,兴致勃勃地打招呼:“哎呀呀~瞧你这脸色,孟师兄,你该不会走火入魔了吧?要不要我帮忙去清静峰求几粒熄火丹啊?”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孟雪洲的师尊是缥缈峰的主人曲洗尘,当年被剑魔袭击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没想到闭关期间走火入魔了,现如今躺在仙乐宫生死不明。
      自那以后,孟雪洲就听不得“走火入魔”这四个字,也没人敢在他跟前提,但褚星河不一样,大大咧咧,心思没那么细腻,将扫帚扛在肩膀上,潇洒地摆摆手:“地已经扫干净了,我去后山练御剑飞行。等练会了,哥带你们一起飞~~”
      一溜烟似的跑了
      谁也没想到孟雪洲突然出手,划出一道剑气飞向褚星河。
      “轰——”
      这一道剑气又快又狠,完全不给褚星河躲避的机会,简直就是冲着杀他而去。
      褚星河溜得飞快,剑气所指,肩膀上的扫帚一分为二,断成了两截,他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吱哇大叫道:
      “杀人啦——孟师兄杀人啦!救————”
      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下,“啪叽!”脸朝下摔倒了。
      “哎呀~干啥啊~~”
      他抬起头,感觉鼻子火辣辣地疼,并且流出冰冰凉的液体,伸手一摸,一手鼻血。
      剑气从他的头顶刮过,面前地板轰然破碎。
      他后怕地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回头怒瞪孟雪洲:“熄火丹救不了你,你已经病入膏肓,回去跟你的师尊一起等死吧。”
      孟雪洲手指着他,道:“叶幸司在哪里?”
      褚星河一边擦鼻血一边爬起来,觉得今天倒霉透了,没好气地说:“好笑,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天外天这么大,你自己去找啊~”
      孟雪洲来势汹汹,已经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唤出佩剑“寒英”,剑指向他:“你是守山门的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说,我就砍掉你的左手,然后是右手,右脚、左脚,最后在你的肚子上挖一个窟窿!”
      笑死,根本跑不掉!那干脆就不跑,褚星河下巴朝天气势不输人,翻他一个白眼道:“他自己长了脚,谁知道去了哪儿。天外天这么大,你掘地三尺找了吗?”
      孟雪洲咬牙切齿地回他三个字:“找!过!了——!”
      “欸呀~”
      褚星河也开始慌了。心里戚戚然地想:叶长老,你昨天说“随便走走,晚饭前回来”是骗我的吧。
      叶幸司失踪,没有至关重要的龙骨作为药引,炼不成丹,那曲洗尘岂不是没救了?
      他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孟师兄发这么大的火,原来、原来如此。
      “那完蛋喽~!已经找不到了,想想别的办法吧。”他勉强压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嘴角,“你不如去琅嬛福地看看,那里藏着很多书,说不定有你需要的那一本呢~!”
      ——反正你快滚吧现在我打不过你等我学会御剑飞行就找你算账啊混蛋!
      还有快死的是你师尊又不是你媳妇儿殉情就不必了想想怎么享受这个花花世界不好吗?
      褚星河嘶嘶抽气道:“这股烧心的无名之火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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