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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一剑袭来登峰造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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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容易,他马上点头:“绝不反悔?”
“君子一言九鼎”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绿儿“唰——”一下抽出宝剑,威风凛凛。
将军李凤聿惯用长刀,刀身细长,刻有赤红的繁复暗纹,可辨认出是绽放的缠枝莲花。长刀出鞘时,破空之声清利如流水,寒刃铮铮。
他心里立马有了防备:绝对不能近身!
“请将军赐教!”
——你不知我底细,我也不知道你的底细,哼~那就先下手为强!宝剑掀起一道剑气,正面攻向李凤聿,此为试探。
随即飞身一跃,踏风而出,绿衫猎猎,身法极快,倏忽之间随风而至。趁李凤聿劈开剑气的间隙,提剑刺向他的脖子。
但被李凤聿微一侧身,轻松化解。
因他的身法和剑是最简单的,直来直去,一眼就可以看破,所以李凤聿不费吹灰之力挡下了他所有的攻击。剑势稍缓,你来我往过了数招,只见棠花似粉雪纷飞,恰他们的身法招式皆是飘逸潇洒,花与刀剑乱舞,当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观战的瑞王爷无聊地曲膝支起下颌,大伤初愈的苍白面容没有半分血色,阳光下显得几近透明,突然悠悠插进一句:
“你两人,这是起舞还是比武?”
——咄!
年芳十岁的小绿儿气息微喘,半吊子的剑法哪是李凤聿的对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露一手让他们开开眼,要是能知难而退就更棒了!
这一招只守不攻,偶然悟之,恍惚天外仙客信手一拈,挥出的神光瞬间化作坚不可摧的结界,立于圈中,便立于不败之地。
只听他一声大呼:
“——神来之笔!”
宝剑挥出一道剑气,剑气银光闪耀,像一条腾空而起的尾羽,徐徐展开的凤翼恰好将他笼在其中,然而他内功薄弱,剑气无法长存,下一刻剑光转瞬即逝,空中缓缓飘落雪花般的细碎银光。
他又大喝一声:
“神来之笔!!”
以自身为中心,连续挥舞出两道自下而上盘旋升起的剑气,“枫桥夜泊”的独特之处在出剑越快,剑身越红越鲜艳,远远望去像一只白羽红尾的凤凰腾空飞起,与剑光交织成银红两色的耀眼光芒。
剑气盘旋至九霄云上,惊动四方,满院的梨花杏花棠花凌乱如雨下。
这一招可谓惊艳绝伦
小皇子痴痴看着这一幕:“……”
身在这剑阵里,小绿儿有绝对的自信,李凤聿刺不中自己,因为这是他自创的接近于完美的防御。
果真,李凤聿的刀刺向他的一瞬间,触发剑阵,刀锋划过之处皆碰在剑气上,甚至摸不到他一片衣角。
这简直匪夷所思!
“啪啪啪——”
与此同时,瑞王爷抚掌大笑,阻止他二人道:“可以了,请将军收手吧。”
李凤聿收刀入鞘,眼睛明亮,问:“这招谁教你的?”
语气十分轻快
察觉出将军并无恶意,他才慢吞吞开口:“没人教。”
那本剑谱残缺不全,融会贯通之后他才续了几招保命用,也因此差点走火入魔,但是他运气实好,只吐了几口血,万幸性命无忧。
李凤聿更啧啧称奇
瑞王爷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也对,那个奸商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一张嘴说的比唱的好听,原来都是哄我的。我原以为瑞王府白得了一个侍童,现在看来,竟然是请了一位小祖宗。”
他皱眉转头看瑞王爷,不明白这话里何意。不过令他惊讶的是,瑞王爷竟然信守承诺,真的不再治他的罪。
如此,他便不用收拾包袱跑路了,继续留在小皇子的身边当侍童,读书练剑、玩耍,经此一事,他长了记性,深感这瑞王府到处是瑞王爷的耳目,极不安全,陶罐里的钱说不定就是瑞王爷偷拿的。
呸,卑鄙下作令人不齿~
既然藏无可藏,那就不藏了,一掷千金肆意挥霍罢。囊中羞涩的话,那就要另修一门厚脸皮的功夫:蹭吃蹭喝。
——没错,就是蹭吃蹭喝!
比如那嚣张跋扈惯了的名门子孙——叶真,家里隔三差五送一满车好吃的好玩的,他就编各种各样的理由去他的住处拜访,必吃饱喝足玩够才走人。
叶真深受其苦
这一日,叶真家里送来一坛喜酒,原来是本家的一位堂姐嫁人了,两人斗蟋蟀,想当然尔,他又赢了,抱着一坛酒跑到池塘边柳树下,浅尝一口,很上头,“咕嘟咕嘟”如牛饮,很快醉倒在石凳上。
这一醉,再醒来时,可不得了!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高床软枕上,一名年轻貌美的侍女跪在榻前,举着一套簇新的红衣裳,姿态十分乖顺,毕恭毕敬道:
“奴家伺候绿公子穿衣”
他一脸茫然:“啊?”
“绿公子”是什么,不仅如此,大醉一场醒来,整座瑞王府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笑笑闹闹,熙熙囔囔,盛世烟花在头顶炸开一朵朵花,火树银花散作满河星,游廊尽头,明月逐一人来。
他迷迷糊糊,盯着那逐渐清晰的身影,傻愣愣地问:
“……是,韦紫吗?这怎么回事,难道瑞王爷终于想不开,准备娶亲了?”
小皇子自长廊的尽头缓步走来,衣袍洒满了月光,稚气未脱的小少年难得端庄正经,声音多了一丝他难以理解的颤抖,对他说:“小绿儿,你说的对,我是皇子,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好像一个大傻子,看着突然变聪明的韦紫,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憋出几个字来
“这一步,难如登天。”
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像是做梦。长安城的金银台上,轻歌曼舞,唯吾独尊的中年皇帝与年轻娇纵的瑞王爷隔高台相望,隐约有分庭抗礼之势。
瑞王爷合扇一指,道:“皇兄,那个绿衣裳的孩子愚弟十分中意。”
他心里咯噔一下,糟糕的预感袭上心头。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饱含着各种愤怒、轻蔑和不甘心的恶意情绪,凶狠巴巴的,恨不得敲烂他的骨头吸光他的骨髓,再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唯独韦紫仍旧一副乖巧羞涩,天真无知状。
“岑副将,你抱他上来!哈哈~不错不错,白捡了一个儿子,当真是不错!”瑞王爷兴致勃勃,招招手,表情莫名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小绿儿,以后你就叫‘白帝’,随吾爱之姓。还不赶紧过来,磕头叫本王‘爹’。”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说好的小奴才呢,怎么一下子翻身做主人了——
而且多了两个爹!
噼里啪啦一通心碎,这、这这——明摆着,还是记上仇了啊!我不过是刺了你一剑,你竟然要当我爹!
他心中颇为郁闷,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举袖子遮住脸惨淡一笑,紧接着“扑通”一下跪趴在金银台上,自暴自弃一样喊了一声:
“爹!”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乖好乖,我的儿——我的乖儿你且跪着,我要笑一会儿哈哈哈哈——”
瑞王爷笑得扬眉吐气,笑得花枝乱颤,因为笑得太夸张,险些从李凤聿的怀里滚下去。
从此瑞王府多了一位小主子,不仅如此,瑞王爷以捉弄他为乐。
小皇子重回皇宫,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年后的上元节。
华灯初上,长安大街上的烟花像东风吹散的千树繁花一样零落纷纷,凤箫声动,一辆香车停在熙熙囔囔的酒肆前,珠帘掀开,请出一位紫衫少年。
时间掐得正正好,他正从酒肆往外走,抬头一眼看见梅树下秀丽淡雅的紫衫少年,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梅香如故,不禁怔了一怔,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枫桥夜泊”,不确定地问:
“你是……韦紫?”
紫衫少年目光熠熠闪耀,重重点了点头,口齿倒是清晰,喊他:“小绿儿~”
“诶~真的是你!”
这是真的惊讶了。
没想到当年傻里傻气的小皇子长开了,居然如此华贵漂亮,他喜上眉梢,笑吟吟道:“你现在这个模样,嘻嘻~我都不敢认你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韦紫又重重点头,红通通的花灯下,他的脸颊仿佛涂了胭脂一样,细眉杏眼红唇,嫣然一笑,漂亮得惊心动魄。
“你怎知我在这里?”
“瑞皇叔告诉我的。小绿儿,我就要走啦,走之前我想见见你。”
“你去哪儿?”
“边关”,韦紫殷红的嘴唇微微嘟起,好像梅树梢上未开的花骨朵,囔了一句,“好远的,没个三五年回不来……”
“那我去看你”
“真的吗?”
“当然!”
韦紫这才雀跃地笑了。那一笑就很天真傻气,教他有点儿喜欢,这时水上的画舫依稀传出婉转琴音,他借着月色看过去,只觉得那里笑语嫣然分外撩人,一时兴起,拽住韦紫的腕子疯疯癫癫道:
“站着说话多累。走——我们去船上,有什么话儿,边听曲儿边说嘛。”
不待韦紫点头,就用师父传他的轻功飞向画舫,怀里的少年微微颤抖,他笑吟吟安慰:
“莫怕。我虽然喝醉了,手还是稳的,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韦紫的腕子又细又凉,圈在他的脖子上,没怎么用力。
——是了,韦紫一向体弱,抱在怀里轻飘飘地,仿佛风吹一吹就飞走了。明明比他大一岁,看上去却总是一副弱不禁风需要他保护的样子。
上元节一别,春光易逝,转眼到莲花清香的夏暮,他过完十五岁的生日,简单收拾了下行囊,到飘满了脂粉香气的画楼辞行。
“白眼狼的小东西,以后别回来了!”
瑞王爷左拥右抱好不风流快活,醉卧美人膝,皮笑肉不笑,虚伪道:“走之前,你去找李凤聿,麻烦告诉他,本王改主意了,不再逼他,既然他贵人事忙,以后就不必来瑞王府了。来一次,放狗咬一次。”
“哦~”
每次瑞王爷和将军吵架,形同于打情骂俏,瑞王爷无理取闹,将军乐在其中,而他夹在当中就当一根墙头草,管它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风往哪吹往哪倒就对了。
此去边关,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还未见到韦紫,谁能料到,传来了十一皇子战死的噩耗。
一时恍惚,他竟然记不清楚十一皇子是哪位皇子,韦紫是第几位皇子。
……是了,十一皇子是皇帝最小的皇子。
那个最不受宠的小皇子,在长安站不住脚,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去边关的韦紫。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他可是尊贵的皇子,他才十六岁,怎么会……怎么能上战场呢?”
印象里,那么细的手腕,连枫桥夜泊都舞不动,战场上杀敌的枪戟那么沉,怎么拿得动?
他一直以为,韦紫能远离皇权,实在是好事一桩……
马不停蹄赶到边关的时候,正值黑夜。他在荒芜的大漠孤城里寻找,见人就问:韦紫在哪?十一皇子现在何处?疯疯癫癫,又痴又傻,与丧家之犬无二,最后他在银钩似的弯月下看见了一座红墙黑瓦的祠堂。
忠烈祠
…………
“韦紫……………………”
他听见了笛声,梅花盛开在大漠黄沙里,笛声散满了春城。
羽扇似的睫毛颤抖,缓缓睁开一双绿色的眼睛。
入目是满天星斗,耳边潮水滚滚,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夹在其中,忽远忽近,逐渐像潮水一样自四面八方漫延过来。星光闪耀,忽高忽低,怔了一怔,他才恍然明白,哪是天上星辰,分明是——分明是成千上万飞舞的萤火虫。
实属壮观,他吃惊坐起,目光缓缓移向身侧,只见一名异常俊美的青年微仰起脖子,正安静地看着那些逐渐围拢过来的萤火虫。
意识回笼,他笑吟吟道:“哎呀,赫连兄,你竟然伙同银红鱼算计我,害我差点儿被吃掉。这笔账要怎么算?但我宽宏大量,饶你这一次。你赶我走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赫连兄,我们回百花深处好不好~”
赫连春城沐浴在萤火虫的光芒里,越聚越多的萤火虫像游动的星光,汇成一条璀璨的星河飘往大河之上,大有与星辰比灿烂的势头。
“白天,我去了姻缘庙。”
大梦一场,醒来醉意阑珊,剑仙低低一笑,绿眸凝视着赫连春城的脸,映入了一点柔情:“求我们的姻缘吗?嘻嘻~我能猜到,那一定是天作之合。”
赫连春城平视他的目光,眼神冷得过分:
“是下下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