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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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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进车站了,静嘉的背上全是汗水,她不敢跑动也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刚才在门口要是她们转身就走,哪怕没有跑,村民也会跟上来仔细辨认,那时她们才真的是插翅难飞。
林怀玉的情况很不好,嘴里不停的嘟囔着,静嘉搀扶着她清楚的听见她在说“回家”、“跑”、“畜生”一类的字眼,万幸车站喧闹无比,又有静嘉先前的一席话做铺垫,旁人只觉得这老太太是舍不得车票钱,在小声的骂骂咧咧罢了。
随着长长的排队人群移动,感觉像是排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队,终于轮到她们了,静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拖着林怀玉凑到柜台前:“要两张到橙叶的票,一张全票,一张半票。”
涂着浓浓口红头发梳到脑后的售票员看了一眼静嘉的身高,心里比对了一下半票的标尺:“三块钱。”
静嘉从衣兜里取出特意分开放的钱,数出三张从冰凉的柜台小窗递过去,售票员从一叠票据上扯下两张,“啪啪”的盖了两个戳递出柜台。
薄薄的车票承载着林怀玉多年来逃离的希望,她一把抢过车票左右不停的看,神情有些癫狂。
静嘉害怕她在这里发病,让两人的逃跑计划功亏一篑,赶忙拉着她离开人群。
花两毛钱在车站内的小卖铺买了一杯糖精勾兑的热饮料和一根明显色素超标的棒棒糖,饮料给林怀玉,棒棒糖自己拆了包装假装舍不得吃的样子舔了一口就没动了。
甜甜的热饮稍微安抚了林怀玉的情绪,她呆呆的捧着纸杯坐在车站内候车的塑料椅子上,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两张车票。
一旁坐着个抱着襁褓哄孩子的女人,一脸羡慕的看着乖乖坐在林怀玉的脚边的静嘉,孩子被哄睡过后和林怀玉搭话:“大娘,你家孙子真听话啊,你教的真好。”
林怀玉没说话,朝另一边缩了缩身子,女人还以为这个老太太是性格太腼腆,热情的继续扯着嗓门说:“要我说到底是男娃呢,这么出息。这女娃有啥用?净吃白饭!看看你家大孙子,哎哟,这小模样,啧啧,将来一准儿是个出息的!大娘,你有福了。”
女人明显是没有受过教育的,说出的话愚昧不堪,可这却是这个贫瘠又落后的小城镇每个人心里所想的。
林怀玉听了这话像是受了刺激,一把推开女人套近乎凑过来的身子,还猛地站起身嘴里喊着:“滚开!狗屁的儿子!去死吧!都给我去死!”
女人大声尖叫:“啊!你个死老太婆干啥?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家宝根?不许跑!快来人哟!欺负死人了啊!没天理了哟!”
一边哭嚎,女人一边屁股一歪就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死死地拉着林怀玉的衣角,两条腿不停的踢打着。
静嘉傻眼了,看着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门口还在搜寻目标的两个村民也被吸引了视线,她立刻冲上去想要拉开女人扯住林怀玉的手。
撒泼的女人自然是肯放手的,嘴里还叫嚷着:“欺负人了!这么个小杂种也来欺负人了!”
一个村民已经抬脚朝这边走来了,静嘉额头开始冒汗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故意拖着林怀玉一样?
等等!故意?拖延?
静嘉脑子里飞速运转,刚才这女人是直接走到她们旁边的座位坐下的,当时明明别的地方还有座位,她是故意冲着林怀玉而来的,而且期间还一直试图和林怀玉搭话,甚至不顾抱着孩子以别扭的姿势凑到林怀玉的身边说话,吵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时看向门口的村民。
她们被盯上了!
静嘉不知道她们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以至于被这个女人盯上,但从这个女人不断吵闹吸引村民过来,她应该还不确定自己两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她要找的人,所以才用这个方法拦住她们的。
和村民是一伙,明显也知道村里被拐的女人逃跑的事,但却不认识自己和林怀玉的脸所以凑近了看也没认出来,自己也从未在村里见过这个女人,她是人贩子!
是和荆山村通买卖的人贩子!
那个走过来的村民已经走到小卖铺前面了,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啊!”静嘉惊恐的尖叫,“你的孩子要死了!”
“啥?”女人被静嘉的尖叫扰乱了思绪,下意识低头去看。
静嘉趁机抽回被女人攥在手心里的林怀玉的衣摆,冲着人群大喊:“她的孩子要死了!赶快送医院啊!来不及了!”
一个脸晒得黢黑发亮的男人一个箭步走上前:“大妹子!走!我送你!”
“不是,没啊,我孩子没事。”女人解释。
“咋能没事?刚才你又哭又闹的孩子都没醒,肯定出事了!”一个头上扎着绿花头巾的老太太说。
静嘉拽着林怀玉借着人群的遮掩赶紧溜开,她看见墙上的时钟现在十点十六分,大巴要十点四十才会发车,提前十分钟排队上车,时间不够。
十多分钟的时间足够女人解释清楚和村民汇合了,就算女人没认出她们,可刚才那一搅合他们也不是傻子,肯定意识到自己两人有问题。
不能在这里等大巴了,这条路算是堵死了,静嘉拉着林怀玉走进车站内正在排队检票的队伍后,因为排队的人多,闸口的工作人员只是瞄一眼每个人手里有没有票,没有仔细检查是哪一班车。真正的检票是要在上车时,车上的工作人员手持打洞器挨个检票。
静嘉刚才排队买票时已经看得分明,如果走进闸口却是看错发车班次的,工作人员就会劝离,排错队的人就会顺着玻璃墙从一个小门重新进入车站候车厅。
顺着人流静嘉和林怀玉被挤进了闸口,人们吵吵嚷嚷的在大巴车门前排队,把行李放大巴下面的行李舱,林怀玉神经质的吵闹在这个大环境里居然没有显得很突兀,当然也有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大巴和工作人员上的原由。
举着手里从林怀玉那抢来的票,静嘉挤到工作人员身边:“阿姨,我和我奶排错队了,咋出去啊?”
工作人员拉着个连:“你们这些人是咋回事?字都不认识还出门干啥?净给我们找事!等着!他们上完了我带你们会候车厅。”
“你看我奶都急的说胡话了,阿姨你就先送我们嘛。”静嘉可怜兮兮的说。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送你们一趟,待会儿有人也排错了我再送一趟?我一天工作不要干别的事啦?”
静嘉做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那阿姨你和我说从哪里走,我们自己去好不好?”
本来就被吵闹的人群弄的心烦意乱,静嘉再一哭,工作人员就更烦了,不想和静嘉再掰扯,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纸“刷刷刷”的写几个字:“拿去!沿着玻璃墙走,走到头左转第四个窗户旁边有道门,敲门把纸条给里面的老头,他晓得放你们。”
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泪:“谢谢,谢谢阿姨。”
牵起林怀玉的手,静嘉飞快的朝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走去,她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写着一个数字“2”和工作人员自己潦草的签名。
拐了弯静嘉没有朝工作人员说的小门走去,而是顺着墙边接着走下去,她在候车厅的时候就把墙上的车站平面图记下了。
一直走到大巴的出站口,铁桩旁有一扇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守门。
静嘉把纸条递给看门的老头:“大爷,麻烦你开下门。”
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老头眯着眼用力看了看手里的字条,把门打开了。静嘉按着小时候在老式车站的记忆,去找工作人员要纸条,没想到还真的能行。
说来心酸,静嘉穿到孙大妮身上这么久,直到今天在车站才知道如今是哪一年,就是不知道世界维度还是不是她上辈子的,历史走向是不是也一样。
她们是不可能走车站大门了,还有一个村民守在那里呢,返回候车厅也不行,另一个村民和那个女人肯定在那找她们,静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居然还真的走出了车站。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们在车站闹了这么一出,村里人肯定会有多反应,多半会加大在镇上的搜寻力度。不能坐大巴离开,这里是个偏僻的城镇交通并不发达,难道真要靠两条腿走?
拉着林怀玉躲着人群走在街上,静嘉想的头都疼了,好消息是林怀玉没有发病了,她从车站出来后又恢复了山林间逃跑时的安静沉默。
“咕噜”肚子不断的传来抗议声,在山上的后几天她们就几乎没吃饱过,进了镇这么几个小时也没有吃过东西,静嘉实在饿得不行了。
在街边的小吃铺静嘉买了两碗米粉和四个大包子,付了钱后同林怀玉蹲在街边埋着头狼吞虎咽。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吃饱,静嘉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情绪上的波动半点不影响她进食的速度,林怀玉更是吃得满嘴都是,她比静嘉吃得更凶,仿佛要把谁的肉咬下来一样。
快要吃完时,一群男人一手提着大大的蛇皮袋,一手端着面碗蹲在了她们旁边,林怀玉险些跳起来夺路而逃。
静嘉赶紧拉住她,嘴上说着:“奶,你急啥?车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呢。”
这话把林怀玉的异样遮掩了过去,男人们又埋下头继续吃,一边吃一边高谈阔论着。
乡下种地的人都习惯扯着嗓门说话,哪怕自认压低了声音也和旁人正常说话的音量差不多,至少走到小摊前还碗的静嘉清清楚楚的听见他们的讨论。
男人们都喜欢就一些国际时事指点江山,不过是新闻或者杂志上看到的一些报道,他们扯着嗓子对米国、漂亮国的局势大声谈论,仿佛自己是联合国的领导人一样。
没聊两句他们又说到了工资问题,对物价飞涨表达了浓重的不满,静嘉腹诽要是二十年后你们恐怕就不会觉得现在的物价涨得厉害了,和老板说一声放下碗,静嘉就打算拉着林怀玉走了。
“不说这些了,赶紧吃,吃完了都去路口等着,黄老板的车可不等人,谁要是落下了那就别想挣钱了。”一个年级大些的男人打断越说越火热的人们。
另一个肌肉虬结的男人也说:“就是,你们也靠谱点,这可是人工头看在都是老乡的份上才带我们的,这种挣大钱的活外面可是抢破头都抢不到。”
一旁卖自己用竹条编织的箩筐、簸箕等物的老头搭话:“你们要去打工啊?”
“对啊,之前出去打工的回来都修了栋两层的洋房!我们哥几个也想出去看看。”
“干啥啊?去的肯定远吧?”
“那可不,上武华市修楼房呢!就电视上的那种楼房!”
一听见武华市,静嘉停住了脚步,她听林怀玉说起过她的家就在武华市!果断的转过身借着再买几个包子的理由,她和林怀玉顺理成章的拖延时间观察这群人往哪里走。
男人们三两下吃完面,把碗放回老板的案板上就各人带上自己的行李说说笑笑的走了,没有注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