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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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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林怀玉突然出声,饱受折磨又长久没有水滋润的嗓音在安安静静的空间里响起。
静嘉吓了一跳:“啥?什么?你想用石头砸?怕是不行,等砸断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此刻的林怀玉看上去状态好多了,没有疯疯癫癫的说胡话,说话条理颇为清晰:“石槽底下破了个洞,掉落的石头很很硬,边缘也锋利,我拿碎石头试过,可以当菜刀的替代品。本来我还想着哪一天用它结果了那个畜生的命,算他走运。”
静嘉依言取出,那石头的确很硬,握上去沉甸甸的,幸好每一块都不是很大,勉强能被静嘉这个半大的少女握住,边缘有被人为打磨的锋利。至于是谁打磨的,瞄了一眼旁边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疯迹象的林怀玉,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次林怀玉没有干看着了,她成了砸锁链的主力,这被打磨过的石头在往常要想弄断锁住她的铁链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如今已经被静嘉用菜刀劈的裂了一大半,只还有一小截顽强的锁住,这种情况下石头可就排上大用场了。
两个人到底是要比一个人动作快些,不一会儿听见“铮”的一声,铁链断开了。林怀玉有些怔忪,神色颇为恍惚,这条锁了她五年之久的铁链终于断了。
拿到石槽碎石的时候她就想过要砸断锁链,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还险些被那个畜生察觉,现在禁锢她的锁链断了,林怀玉一时反应不过来。
静嘉可不管林怀玉在发什么呆,赶忙扯开还搭在对方身上的链条:“赶紧走!”
她们才刚刚离开村子,还没有走多远,就听见村民们一声接一声的叫嚷,多半是还没有结束他们的战斗。林怀玉听见村民们的高声就表情一变,她想起了之前的几次逃跑被抓的经历,抓住静嘉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静嘉额上沁出了汗水:“妈,跟我走,我们走这边。”
带着林怀玉脚步一拐,静嘉反而带着她朝上山的小路走去,说是小路其实压根就没有路,只是静嘉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按方向走的,不过这样一来村民们也无法通过地上的痕迹来找她们的踪迹了。
“你放心,这次一定可以跑掉。”静嘉见林怀玉的情绪不对,赶忙安慰她。
静嘉策划了这么久的逃跑方案,早就想好了预案,她在今天早上趁着夜色就给缩在村长家后院的那几个女人松了绑,压低声音告诉她们见情况有变就立刻逃跑,不跑村民们可是把村长的死算在她们头上的,死都是轻松的。
同孙小花一样,放走那些被锁的女人可不仅仅是因为同情,更重要的是转移村民的注意力,让村民们分散人手,这样她们的逃跑才能多几分成功的几率。
夜晚的山林十分寒冷,可静嘉和林怀玉却不敢停下来生火取暖,她们一刻也不敢停,山路不好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凼,一个不小心就能摔上一跤跌到坡下去,等爬起来时却找不到刚刚的路线了。
万幸跌跌撞撞的两人还是走到了目的地,村人们抛弃女婴和被拐妇女尸体的大坑。
村民们虽然不敬畏生命,肆意虐杀女婴和妇女,然而他们除了抛弃尸体也不会轻易到这个乱葬岗来,他们敬畏鬼神。
从背上的包袱里取出点心和林怀玉分食,静嘉紧紧的靠着对方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可以生火了。”
等到山里叫着“un”“un”的不知名动物也安静下来后,静嘉取出火柴盒,生火取暖。
靠在林怀玉的肩上,静嘉迷迷瞪瞪的睡了一会儿,天刚刚蒙蒙亮就赶紧清醒过来,灭掉火堆,把林怀玉叫醒,她们要赶紧走了,这里也不是那么安全,毕竟还是离村子太近。
两人喝了一些树叶和草丛上采集的露珠,又吃了点干粮就相互扶持着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她们不敢走已经被村民们开辟出来的山路,害怕反应过来的村人们在路口守株待兔。虽然这次因为村长职位,村民们互殴的极其严重,静嘉甚至看见有几个村民被打的断了肋骨、腿骨,但村民们对逃跑的女人可是从来都不会手软的,更何况还有几个村民因为孙小花两人没被抓住一直在搜索。
林怀玉从昨天到现在情绪一直很稳定,虽然没有说话可也没有发疯拖后腿,她甚至没有因为腿伤而喊过一句疼。
母女两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在山路上,静嘉曾经同李大宝套过话,知道在乱葬岗东北方向有一条小溪,李大宝和村里的男孩在小时候不懂事时曾经常跑去打水仗,后来长大了知道忌讳才没去。
据李大宝所说那天小溪很窄,压根无法提供村民们的日常用水所需,而且很短不过五十米在一片荨麻地前水流就消失了,简直不能称为小溪只能叫水沟,这才会被村民们放弃取水。
而在静嘉看来这条水沟却是她们的救命稻草,跌跌撞撞的两人找到了这条小沟,静嘉把一旁的野草搓成草绳给自己和林怀玉把裤脚和袖口扎紧,可不能让荨麻接触到皮肤。然后分给林怀玉一根从地上捡来的树枝,两人就用树枝分开荨麻向深处走去。
没有明确方向的盲目走动的确很让人崩溃,静嘉尝试着和林怀玉搭话,十句里对方也不会回她两句,但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静嘉也了解到对方曾经是个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一家电子厂上班,结果还没工作半年就在一次出差坐火车的过程中被拐卖。
林怀玉因为常年的折磨嗓音变得干哑:“要是有人追上来,你就自己跑吧,我已经被孙家人折磨成了废人,到时候还可以给你争取逃跑的时间。”
“不要瞎说,这一次你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我会带你回家。”静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其实静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不可以逃得出这座吃人的罪恶大山,但她知道自己和林怀玉要是不逃,那就真的只能被禁锢在荆山村受折磨。
才穿到大妮身上不到两年的时间,静嘉就感受到了从未听闻过的可怕恶意,是整个村落加诸到女性身上的恶意。
挨饿受冻是常有的事,身上常年带伤也是家常便饭,静嘉在这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右臂曾孙婆子被打到骨折,也是运气好和年龄小,她自己用木板和藤条加上采的草药居然没有落下残疾,可一到阴雨天她的右臂就开始疼痛。
左耳曾经在一次忙碌中没有及时回话,被孙柱子扇到耳鸣了整整两天,后背还有他用烧火棍烙出的一道印。
而这些仅仅只是不到两年发生的,她还是出身于荆山村本地的人,那些被拐来的女人,被虐杀后埋葬在村后乱葬岗的更是凄惨。
林怀玉的双手曾经也是握笔挥毫的纤纤玉指,现在指甲被活生生的剥离只留下丑陋的伤疤,手指不正常的弯曲,她再也写不了字了,左腿更是落下了永久的残疾。
村里的女人没有一个过得好的,哪怕是被村民承认了的女人,挨打也是常事。
有些被拐来的女人为了能过得好些,将自己从“受害者”转变成了“加害者”,甚至是加倍的迫害那些被拐来的妇女,她们已经被这座可怕的山村洗脑成了一个个吃人的怪物,看守被拐妇女的红嫂子就曾是被拐的一员。
静嘉在上个月来月经了,因为是第一次来所以量少,而且她就睡在灶台能偷偷拿到草木灰,这才能瞒过孙婆子的眼睛。
可能瞒过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瞒过,她已经十三岁了,孙婆子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在她和村人眼中长大了的孙女卖掉。
要是再不逃今年就会被孙婆子送到李家,到时候她就会面临和那群“已婚”妇女一样的境地。
能对自己这样女童模样的起心思,落到李大宝手里恐怕还会有更骇人的事情发生,静嘉不吝于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摩荆山村的人。
在太阳高照应该是正中午的时候,静嘉终于穿过丛林找到了一条溪流,两人扑在地上头扎进水流中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次水。
甩了甩沾满水珠的脑袋,静嘉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和林怀玉分食,再把刚刚采的一些草药嚼烂了敷在腿上。
有了溪流就好办太多了,可她们也不敢走的距离溪流太近,害怕有村民会在河流旁等着抓人,只能估算着路线走那些虽然可以走,却不曾有过人迹的荒路,走一截再凑到溪流边确认路线与补充水资源。
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间走了八个日夜,干粮早在第三天就吃尽,好在静嘉在村里生活的这些日子能辨认得出可以吃的野菜,没有烹饪的工具和条件两人就把野菜摘下来直接吃掉,勉强也能应付高强度的活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静嘉挑拨效果太好,还是因为逃走的人多,村民分不出人手,这些天来她们竟完全没有碰见搜寻她们的人。
第八天的时候不晓得是不是走的路线太偏,她们找不到溪流了,林怀玉神色一变眼看着就要发病,静嘉只能先安抚她。
“不要怕,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他们追不上我们了,溪流消失证明我们已经下山了,不要怕,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事实上她也没有说错,朝着一个方向不断的走,她们真的找到了下山的路,成功的从山上逃离。
林怀玉后头望向这座禁锢了她十八年之久的大山,感觉身上无形的枷锁都被打开了,她感到身体充满了力量,“我们赶紧走,马上进城!我可以回家了!”
拉住精神亢奋的林怀玉,静嘉冷静的带着她朝远处隐隐有房子的地方走去,她现在依然不敢放松,谁知道村里的人有没有在哪里搜寻她们?
又走了十几里破破烂烂的土路,穿过农田,两人终于到了类似乡镇赶集的地方,静嘉在地摊上买了两身衣服,给自己和林怀玉换上。
她给林怀玉买的是一身花到俗气,但颜色暗沉的衬衫和裤子,以及一双黑色的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再把林怀玉的头发全部扎起来用一顶土黄色的布巾遮住,不用力看还真会以为这就是个乡镇上的普通老太太。
静嘉自己则是换了一身男孩子的衣裤,从街角的剃头匠那里借了一把剪刀,三两下就给剪短,感谢上辈子为了讨好某一任前男友而学的手艺,她给自己理了一个在旁人看来头发略长遮住眼睛的男生头。
让林怀玉弓着腰慢慢走,走的慢不要紧,不能让人看出来她的腿有伤最重要,反正她现在是在伪装老太太,缓慢的脚步反而更真实。
母女两就这样伪装成乡下进城的祖孙两慢慢走到车站,车站门口有一个脸色不是很好看的青壮抱着手臂,恶狠狠的瞪着每一个进车站买票的人,他是荆山村的村民。
林怀玉一看见他就浑身发抖,显然是想起了前几次被抓住的经历,停留的脚步吸引了那村民的视线,林怀玉抖得更加厉害了。
静嘉扶住林怀玉,手紧紧的扣在她的肩膀上压低嗓音:“奶,你不要这么抠好不好?不就坐次车吗?才几块钱,我可不想走着去!”
林怀玉还是发抖没有回话,静嘉扣着她半拖半抱的朝里走:“走嘛,又不是花你的钱你那么心疼干啥?这钱还不是我爹和小叔挣得,将来都是我的!现在花个一块五毛的有什么大不了?”
闻言,迫人的目光终于挪开了,乡下地方这样舍不得花钱去城里的老太太很多,林怀玉虽然没说话,但得益于她身上那股畏畏缩缩的气质和装扮也没有人怀疑什么,最多就是觉得这个“孙子”说话刺耳罢了,可在乡下这样的小子多了去了。
感谢孙婆子从孙女出生就从未让她吃饱过,十三岁的女孩子别说和男孩比了,就是同镇上同龄的女孩比她也瘦小的过分,看上去就像个十岁的男孩,声音压低些许同未变声的小男孩差不多。
抓人的村民没有起疑,他们对静嘉这样村里的小姑娘一贯不关注,至于一直锁在猪圈里的林怀玉就更没印象了,前几次的抓捕他们也没有看清林怀玉的脸,但清楚的记得那是个三十多岁的被孙柱子打断左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