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木头397

5、5

　　等我推门出去的时候，正是贵客气急的时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贵客气愤的呵斥。

　　“你知道他逃了会有什么下场吗！”贵客狠狠的咬牙，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饿鬼没了，拿什么来献祭给九歌大人，拿你的命吗！”

　　庄季脸上带了点儿无奈，畏畏缩缩的开口：“可是九歌都已经死了，年年献祭做什么……”

　　他还没说完，一柄锋利的匕首就擦着他的侧脸而过，给他的侧脸划出一道血痕，并且切断了他的一束头发。

　　“闭嘴！”站在贵客身后的蓝袍人语气生硬的开口，我注意到他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幽蓝淡紫的光芒，看来这一位也不是人，而是佐灵了。

　　庄季愣怔着伸出手，呆呆的捂住流血的侧脸，半晌才惨惨凄凄的叫了一声，吓的坐到地上。

　　贵客厌恶的瞥他一眼，闭上眼睛，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要不是看在九歌大人的忌日将近，不宜杀人，你现在早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他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之前，还抛下一句：“你明天和我们一起走，要是饿鬼出了什么事，就拿你祭天！”

　　蓝袍人和他那些随从，甚至都不屑多看庄季半眼，直接跟着贵客走了。

　　胖掌柜见势不妙早就跑了，小周生可能还在房间里生气，整个儿院子都只有我和庄季。

　　庄季仍旧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右手捂着侧脸，垂目盯着眼前的那一寸土地。

　　我虽然不太喜欢他那个又怂又虚的样子，可现在他这幅没精神的样子，我同样也不喜欢。

　　“没事儿吧，”我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我看看你那脸，回去上点儿药，别留疤。”

　　可是他却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似的，只是呆愣愣的捂着他的侧脸，小声喃喃：“十年了……”

　　“啊？”我没听清楚他说的话，皱眉问道。

　　“没什么，”庄季放下手来，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你刚才干什么了？”我好奇的问道，“那贵客怎么气成那样？”

　　“你是说哪一次？”庄季站起身来，把手上的血抹到身上。

　　我盯着他侧脸的伤口，刚才有这么严重吗？

　　“啊？”他看我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便带着点儿不耐烦的伸出手来拍我的脑袋，“你想什么呢？”

　　“没……”我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接着说道说道，“我出来之前，贵客怎么气成那个样儿？”

　　庄季带着点儿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来看看小饿鬼。”

　　“看饿鬼？”我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疯了吧，你不怕被吃了？”

　　“那不是拴着链子吗，”庄季皱了皱鼻子，“再说了，年年都举行什么九歌大人的祭祀活动，人都死了，还年年折腾别人。”

　　他这话可吓得我不轻，我连忙伸出手来捂住他的嘴，惊恐的看向四周。

　　刚才只是无心的说一句人死了，那些佐灵就疯成那个样子，现在这么故意的抱怨，怕不是会被杀死！

　　庄季在我的手掌底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匆忙的打掉我的手，捂住脸背过身子去。

　　“你这么了？”我皱眉看他，他佝偻着身子，弯腰蜷成一团，看上去极为痛苦的颤抖着。

　　“没事儿，”他的声音还是很正常，甚至带着点儿往常的吊儿郎当，可他却仍旧不肯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我，语气轻松，“你回去睡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还想说什么，可是他看起来却不太想听，只是跌跌撞撞的往二楼的客房逃去。

　　他的语气虽然轻松，但是样子实在不像是正常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二楼的客房虽然被我们打扫过了，但还是破破烂烂的，庄季和小周生住在二楼的一头，贵客们则住在二楼的另一头。

　　小周生的房间门开着，他气呼呼的坐在屋里，一看见我眼睛一亮，就把我拉进去。

　　“你来看我了，是不是庄季叫你来哄我？”小周生虽然看上去仍是冷着一张脸，但是眼里却忍不住透露着浓浓的期待之意。

　　“啊……”我支支吾吾的应着，总不能跟他说庄季啥也没说，还被人往脸上划了一刀，我是来看他，不是来看你的。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眼里璀璨的光芒渐渐冷却下来，他撇撇嘴，小声嘀咕着：“我讨厌庄季。”

　　我看着他，又忍不住想起庄季之前和我说的，他悲惨的身世。

　　“我讨厌饿鬼，讨厌佐灵，”他仍旧小声嘀咕着，小手却狠狠的攥起来，“我最讨厌九歌，要不是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还没等我安慰他，他便自己调整好了心情，从板凳上跳下来，推我出去，一边推我，还一边抱怨：“走吧走吧，看着你就心烦。”

　　我不知所措的被他推出门，等门在我身后重重的被甩上，我才想起，我是来看庄季的。

　　庄季的门关着，我试探的敲了两下，门里便传来庄季的声音：“谁？”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和平时的他一模一样。

　　“是我，”我犹豫着开口，“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出来瞎溜达什么？”庄季的声音隐隐带着点儿不耐烦，“赶紧回去！”

　　“奥。”我低低的应一声，正想转身走开的时候，脑子里却又想起庄季那个颤抖的背影。

　　我烦躁的啧了一声，直接伸手推开了庄季的房门。

　　庄季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进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扭过身子，依旧用后背对着我。

　　鲜血顺着他坐的床沿流下来，滴到地上，汇成一小滩。

　　“你怎么了！”我顺手关上房门，走过去想去看他的脸，“不是只被划了一小刀吗，怎么流这么多血！”

　　他坐在那儿，没有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我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想要他掉转身子过来。结果没想到我只是轻轻的一推，他便无力的倒下，滚到地上，他的脑袋磕到床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让我听了忍不住心底一颤。

　　他躺在地上，侧着身子，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不会是伤了脸，就意志消沉了吧？”我开着玩笑扒了他一下，他便仰面躺了，漏出他的脸来。

　　那已经算不上是一张脸了，就从他被佐灵割伤的那道小伤口开始，溃烂的漏出皮肤里面的淡黄色的脂肪，鲜红的血肉。

　　那溃烂看起来很严重，一直顺着脖子朝下，没入他的衣袍。

　　他睁着眼睛，呆呆的盯着天花板，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我的天！”我慌乱的站起身，想要从他的随身布包里找点儿药出来，可又想起他的小布包里只有几块儿破布，也应付不了这个。

　　“没事儿，”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儿颤抖，带着点儿沉稳，“坐下来陪陪我好了。”

　　我惶恐不安的爬到他身边坐下，他这话说的，总让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死了。

　　他艰难的侧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勉强的笑出声来：“现在看看又怂又虚的是谁啊？”

　　“是我，是我！”我猛的点着头，“你别死，我去佐灵那儿看看，他们肯定有药……”

　　就在我慌乱的扶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打翻了一个杯子一盘点心的时候，庄季终于开口：“闭嘴，坐下。”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也因为疼痛显得不太强硬，但我还是不自觉的照着他说的话做了。

　　“看我的伤口，”他闭上眼，“他自己待会儿会长好的。”

　　我咬着牙盯着他的伤口，他脸上溃烂的肉慢慢蠕动着，像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在吞噬着他的血肉，我没有看见他说的自己长好，倒是看着溃烂越来越大。

　　“搭把手，”庄季突然懒洋洋的开口，“帮我把我后背的衣袍扯下来，不然待会儿就和肉长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