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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只好假装我看不到 ...

  •   善息有些不知所措,从夏烨的车上下来,她就有些重心不稳。其实不是不痛的,只是这样当断则断,才是最好的。彼此心知肚明,她知道他其实是最清楚的,却还是那样徒劳挣扎。
      是为了什么呢?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真的怕了,不敢想这其中的种种因果。因为害怕听到那个雷霆万钧的答案。
      哪怕那是“Three words, eight letters”,也是无法承受的。
      更何况,呵呵……她看到路边报栏贴着的报纸,上面还有那一天的头条。真是奇了,这样的消息一贯是上面封杀到底、绝对不会透露半分的,毕竟关系到那些领导的家事,任谁有这样的胆子,也得被按回去。
      这次却这样高调。
      是为了说明什么吧?她想起魏希兰那张冰冷的容颜,和记忆中温柔慈爱的二婶渐渐地重叠,却怎么也对不上。
      是啊,有些回忆,永远也无法在未来的路上重逢,因为一开始,它们和我们,就是反向擦肩而过。
      金尔毓笑得那样自信,那样淡定,穿着Chanel的礼服,Tiffany & co.的首饰熠熠生辉。
      他偏好Tiffany么?她有些自嘲,可是左手小指已然空空如也。
      她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只是迷迷糊糊地向前走着,再抬头时,她有些愣,居然是在原来的校园门口。
      树木尚未葱茏,盈盈的绿色,带着新生的战栗与喜悦。阳光穿梭在其中,投下婆娑的光影。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带着胆怯。
      她不敢进去。那年她二十二岁,尚来不及做任何事,就登上了赴美的飞机。
      撩开窗帘,她窥见东半球最后一缕晨光消失在天际,如同梦境中战神光耀万分的长剑,在刺破天空之后,永远地沉入污泥满布的河床。
      整个过程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不断地哭泣,她忘不了母亲最后的眼神,迷离的,却是无怨无悔的……
      自小父母感情就极好,父亲被调往地方时,母亲每个月都会去看父亲,少则四五天,多则半个来月。那时她在读小学,正准备升初中最是紧张的时候,海涯也五年级了,身旁无母亲陪伴,她和海涯多数时间就住在二叔家。
      也是那个时候,她渐渐和夏烨走近。
      夏烨和沈海清关系很好,沈海清是善息的堂弟,和她同岁。那个时候他们那些男孩子就喜欢踢足球,海清技术很好,夏烨也不赖,因此经常在一起玩儿。
      记得那个时候夏烨和海清教海涯踢足球,海涯本来就好动,学得很快,几个人一时玩成一团。那个时候还有姜崇赫、樊嵘、章粲和罗宝宸他们,都是一个院子的小伙伴,她记得很清楚,那群人里,樊嵘最英俊,崇赫最漂亮,章粲最不靠谱,罗宝宸是章粲的小表弟,看起来温良无害,其实肚子里坏水儿最多。
      夏烨是一群男孩子中最早熟的,也许是因为他是家中同辈的长男,因此特别懂事。善息还隐约记得夏天,是夏烨的堂弟,虽然同岁,可那小子却真的很大爷,桀骜不驯。
      后来父亲被调回中央,生活又恢复正常。那时她已经念初三,其间她跳了级,为了省却麻烦,她一直住在二叔家,一直到中考结束。其实也无所谓考不考,她成绩优异,被保送。同被保送的还有夏烨。
      所谓的金童玉女,不过如此。
      只是那时,尚不懂得。
      高中过得很幸福,父母恩爱,父亲又不断升迁,她是天之娇女,众人捧在手心。可是想不到,她读过那样多的书,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云端跌入地狱。
      父亲入狱,母亲溘然长逝。赴美两年后,她才从偶遇的姜崇赫口中得知,他的父亲在入狱半年后病死其中。
      这就是生死相随。
      就算已是满身尘世的污泥,父亲仍然选择,和母亲携手,哪怕,哪怕是阴曹地府,哪怕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他们便是陌生人。
      电话响起来,她懒得接听,只是站在校园的大门旁,像是在等人。只是她已经不知道,她到底在等待谁,或者等待什么,那些她曾试图等待的东西,都抛弃了她。
      她知道,她是再也等不来了。
      命运留给她的,只余一抹苦笑。那样的无奈,却只能看着,连躲避,都是徒劳。
      就像是明明看见金尔毓的笑容,她就心生厌恶,她就不舒服,她就恨不得自己从没有看见过,可是她还是得淡定地立在那里。
      ——我只好假装我看不到,看不到她有多幸福,看不到我有多狼狈,看不到其实你已经没有办法解开命运的锁拷。
      她一直在外游荡到很晚,回到公寓时已经没有地铁,她只得挡了一辆出租车。等走出电梯到了公寓门口,她几乎被吓住了。
      门居然只是虚掩着。
      她有些惊慌,几乎不相信。这里的保安系统一向是很好的,怎么会有人闯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无声的黑暗漫了出来。
      她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
      ——怕什么?沈善息,你在怕什么?
      她狠狠地按开了玄关的灯。
      长长的腿,宽阔的肩。那样熟悉。
      这也难怪,有这里钥匙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崇赫?”善息倒抽了一口气。他喝醉了,晕晕乎乎靠在鞋柜上,头发被揉得凌乱极了,似乎有些不省人事,怪不得连灯都没有开。
      她只庆幸自己不是身娇体弱的大小姐,虽然费了大力气,但还是把姜崇赫扛到了床上。果真,祸不单行,她叹了一口气,只怕今天晚上是甭想睡觉了。
      但说句实话,姜崇赫还是挺老实的。她其实知道他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因为他还能自己站着,应该还没有醉死。只是她看见他紧锁的眉头,那样累,仿佛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所以身心俱疲,于是不忍心打搅。
      她为他煮了醒酒茶,他却倔强得不喝,后来她强行给他灌了下去,他一开始还往外吐,将衬衣也弄湿了。善息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拿嘴喂。这并不奇怪,在美国时她也曾这样对他。她时常自嘲自己在纽约读了几年书,真是长进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左右,善息刚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居家服饰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看姜崇赫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见善息一脸无辜看着自己,心里就一阵窝火,怒道:“我说你就不能让我喝醉了好好睡一觉?每次都得逼我喝那种破东西吗?”
      “有我在一天,我决不允许你宿醉。”善息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姜崇赫,是你自己找上门来,我可没有逼你什么。”
      姜崇赫还是蒙蒙的,环顾了四周,确定这里的确是善息的公寓,叹了口气,道:“我自己开的门?”
      善息无奈地点点头:“而且忘记关门,我还以为遭贼了呢。”
      姜崇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这儿家徒四壁差不多,谁偷你啊?”
      “所以说像我这种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人,被你安排在这种高尚公寓,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善息耸了耸肩,她此刻正将腿盘起来窝在沙发上。她的头发犹没有干透,带着湿湿的感觉随意地倾斜肩头。她生的白净,又是一张瓜子脸,不施脂粉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姑娘,天真无邪。
      姜崇赫拍了拍脑门儿,道:“有我在一天,你就必须吃好穿好住好,最后嫁个好人!”
      “你又不是我爹!”善息瞪他一眼,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身睡衣,道:“自己去洗澡,换上这个,然后睡沙发。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不准进来打扰我。”
      姜崇赫诧异地拿着手中睡衣,这衣服是当初她在美国帮他买的。很普通的棉质,在附近的服装店里,她见这件颜色很好,就买了下来,上面还绣着JCH——他名字的缩写,她向来坚持不论如何,彼此的东西要分清。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道:“没想到你还挺挂念我的,怎么,平时想我了就看看这睡衣睹物思人啊?”
      善息随手抄起靠垫儿直直朝他脸上砸去:“这不是你当初让我留这儿的么?自恋狂!再嘟囔你就睡你车里。”当初他坚持要留一件儿衣服在这里,以免他真的哪一天酒后晕晕乎乎摸来这里,连一件可换的衣服也没有。
      姜崇赫也不是吃素的,将靠垫儿砸回善息的脸:“诶,工作狂,明天星期六,你日子过傻了吧?”
      “滚!”善息没好气地将他推入浴室,走进卧室,将门反锁了起来。这年头,防火防盗,还要防姜崇赫。
      一个人躺在床上,难免还是会想起夏烨。善息忽然想起一首词:“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自从她离开这里去了美国,她便再也没有梦见过夏烨,她比晏小山还要惨,连“魂梦与君同”的机会也无。那么所谓无缘,也大抵就是如此了。“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只是听起来,也有一种凄美,可是这种日子现实里遭受着就是另一种滋味。比如现在,她也只能任自己躺在天花板,想要流泪,却已不能。
      浴室里唰唰的水声渐渐停了,没多久就传来敲门声。
      “善息?”也许是隔着木板门,姜崇赫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许多。
      她没有应答,却听见门外姜崇赫的自言自语:“睡得这么快……还真是猪啊。”
      她一时觉得好笑,竟然笑出声。
      糟了!
      只听见姜崇赫敲门的声音愈发响了:“喂,沈善息,开门儿!”
      “让你睡沙发你就睡,哪儿那么多废话?”善息在黑暗中偷笑,只差趴在门口儿看姜崇赫那一幅吃瘪的嘴脸。
      “小爷我从不睡沙发,你不会不知道吧?”门外声音理直气壮,一听就知道从小养尊处优,真真是太子爷的口吻。
      “哟,我怎么不知道啊?不过在美国的时候你哪儿没睡过啊?你道沿儿都躺过!”善息也不甘示弱,揭他老底。
      “那咱们像在美国时那样睡,怎么样?”
      里面儿忽然没了声音,姜崇赫也知道自己说过了火儿,闷闷地抱着靠垫儿躺在了沙发上。
      真是奇了,今天晚上居然自顾自摸到了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还记得在美国时她给自己喂醒酒茶,那惊世骇俗的方法最初把他也吓了一跳。后来他渐渐习惯,一开始还会脸红,到最后两个人似乎都觉得平常事情,无须挂齿了。
      谁能想到,回了国居然还有这种机会。
      不过有美人愿意一亲芳泽,他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怨言。他干笑了两下,就闭上眼呼呼睡了过去。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真有本事,在哪儿都可以睡着。
      也许是真的累,他几乎是沾枕即睡。
      不过这一觉的代价比较大,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这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他浑身酸痛,坐着站着躺着趴着都不舒服,最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善息万般无奈帮他按摩。
      他扑在沙发上看电视,眼前沈善息一脸农奴表情,他看得那叫一个受用,示意了一下,道:“别那张嘴脸,还不是睡你家沙发睡的。”
      “这沙发是你当初挑的,说软得能把人陷进去,现在看来是真的。”善息黑一张脸开始给他按摩。
      他身材一直不错,就算是背部也是线条分明,粗粗捏过去,还有点儿肌肉。
      善息嘿嘿笑了两声,道:“You are so hot. 你女朋友应该都夸你身材好吧?”
      姜崇赫处于享受状态,很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道:“你有所图?”
      善息克制住自己想要掐死他的冲动,笑道:“有。”
      姜崇赫如获大赦的表情让善息心里一阵不爽,于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姜崇赫疼得滋哇乱叫起来,善息一个不耐烦,狠狠敲在他脊椎上,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下?”
      姜崇赫瘪瘪嘴,道:“你就不能像个女人点儿?”
      善息勾了勾嘴角,挑起姜崇赫的下巴,开玩笑似地将自己的脸凑过去,故作妩媚地说:“我是不是女人你不知道?”
      姜崇赫一愣,黑色的瞳孔猛地收紧,扶住她胳膊的手忽然一紧,将她扯到了他身上。
      善息也是一愣,脸颊渐渐烧了起来,她适时打住,道;“你当我没说。”
      姜崇赫挑了挑眉,忽然反身将善息按倒在沙发上,慵懒道:“晚了,宝贝儿。”
      善息忽然沉了声,脸上原先开玩笑的神色也一扫而空。她皱着眉,眼帘微微垂了下去,睫毛长长扫过姜崇赫的鼻尖,低声道;“不可能。我要结婚了,你别乱来。”
      “哼……这跟可我没关系。而且,结不结得成还是二话。”姜崇赫忽然觉得喉咙处有一股腥甜,心里那一搓儿小火一拱一拱,让人有些痒。他忍住不适,撇撇嘴,“别告诉我在美国可以,在中国就不行。我不吃你那套。”
      “我说过我们结束那种不正常的关系。”善息使劲儿推开姜崇赫,“而且我现在用劳动换取薪酬。”
      “嘿,那样也是劳动。”姜崇赫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缓缓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扬了扬了脖子,揉了揉脊椎,道:“你够狠的,真想杀我也别这样。”
      “谁想杀你?少臭美了。”善息喘着气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理了理头发,道:“我去做饭,你少动歪脑筋。”
      姜崇赫看着善息,忽然道:“你还给哪个男的做过饭?”
      善息白了他一眼,道:“动动你的脑子,还能有谁?我这儿又不是饭店。”
      “严斯楷没吃过?不会吧?”姜崇赫一脸得意,“我还以为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呢。”
      “他没上来过。”善息说完就朝厨房走去,忽然她转过头,问:“想吃什么?我这儿菜还挺多。”
      “你怎么随意怎么来吧,我都OK。”姜崇赫走到落地窗旁拉开帘子,“得检查检查一下你手艺有没有退步。”
      善息无奈地笑了笑,就进了厨房。
      早餐是没法儿吃了,为了暖胃她准备先上一道汤,姜崇赫这家伙看似不在意饮食,其实是极挑剔的。他口吻不是清淡的类型,有时还爱吃辣,于是当初她在美国就下载了一堆川菜食谱,平日里在家做的家常菜也都是川菜。至于姜崇赫在外面儿的大宴上是吃鲍鱼鱼翅还是法国菜印度菜土耳其菜,都与她无关了。
      她的清炒芥蓝向来是一绝,炒得口味不是极其清淡,却也从不掩去菜香。芥蓝脆嫩,咬上去就像是新鲜采下一般,极其美味。倒完油,让油慢慢在锅中加热,等到微微冒了一丛白烟,再加入佐料。
      善息刚刚想伸手加入两颗花椒,就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将花椒投入锅中,另一只手握住善息拿着锅柄的手,缓缓将炒锅拿起,将油浸了一圈。
      “这样受热更均匀,你怎么老是忘?”姜崇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善息微微有些发愣。
      一颗花椒被油煎得迸了开来,小油滴溅到善息的手背,她“啊”了一声,下意识丢下了锅铲。
      姜崇赫赶紧关掉天然气,随手拿起毛巾擦去善息手背的油滴,无奈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善息“滋滋”吸了几口气,道:“意外,纯属意外。”
      “要不我炒得了,你看看自己的水平,没长进。”姜崇赫皱着眉吹了吹善息的手背,“你说你这几年日子是怎么过的?坦白一下,这儿没遭过火灾吧?”
      “去你的!你这个灾星,你不来我也没出过这种事儿。”善息拨开姜崇赫握着自己的手,道:“你去给我拿烫伤药,就在我卧室床头抽屉里,我接着炒。”
      “我来。”姜崇赫不依不饶。
      “君子远庖厨,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的。我告诉你啊,我今儿难得给你炒一回菜,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儿了。”善息说着将他推出了厨房,“早知道你会做饭我还巴巴儿给你做了那么多年。”
      姜崇赫转过身嘟囔了一句:“所以说你笨得跟猪似的。”
      善息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快去!”
      姜崇赫吃痛地闷哼一声,啪的一声将厨房门关住。
      善息站在流理台前微微有些出身,方才那一幕仿佛很熟悉,就像是昨日才发生过。那些在美国的记忆,就像是旧时院子里的爬墙虎,一点点爬过来,带着翠绿的阴凉,荫蔽了她的曾经。
      她叹了口气,开了燃气,接着炒菜。
      开饭稍微有些晚,姜崇赫不满地坐在椅子上,看见她先是端着汤出来,叫道:“又不是吃西餐,干什么搞洋鬼子的做派?”
      “你起床之后什么都没吃怎么吃饭?先喝汤暖暖胃,你不是一直有胃寒的毛病么?有没有去看医生?”善息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桌子上,拉开了椅子,“我记得你有一次胃疼得倒在家里。”
      “家里?”姜崇赫愣了一下。
      善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刚刚拿起的筷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我是在说美国家里,崇赫你能不能不要装作a totally outsider?”
      “如果你不在叫我姜董。”姜崇赫坏笑着夹起一根芥蓝,“清脆依旧。Good job, my angel.”
      “I’m not your angel.”善息靠在椅子上,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就像是孔雀尾羽,纤长而富有光泽,“而且,在公司我不可能不叫你姜董。”
      姜崇赫没有做声,他缓缓地放下碗筷,看着善息,眼中似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情绪,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冲动。他张了张嘴,最后道:“我告诉夏烨你住在这儿。”
      “我只好假装我看不见他这个人。”善息耸耸肩。
      “然后在外面闲逛到深夜才回家?”姜崇赫盯着善息,缓缓地问。他知她无事可做时,最爱到处游荡。从前在美国,她也曾这样很晚才回来,而他坐在小别墅前的台阶上,烟蒂满地。
      “我需要静一静。”善息摇了摇头,“我们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倒胃口的话题,好么?”
      “那结果呢?你静一静的结果是什么?”姜崇赫饶有兴趣地看着善息,“你发现其实你并不爱严斯楷?”
      “结果是我发现有个男人在我家,他喝醉了!”善息一脚踢在桌子腿上,陶瓷器皿发出碰撞后刺耳的声音。
      姜崇赫皱了皱眉,做投降手势:“好吧,我们吃饭。”
      沉闷的午餐,只有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非常细微,就像是春日里鸟儿触碰新叶,微风拂过柳梢。善息低着头默默地咀嚼,竟渐渐感到无味。她兴致阑珊地放下筷子,道:“我猜你等一会儿会去接你女朋友。”
      餐桌另一端的姜崇赫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用一旁的面巾轻微擦拭,就像一个标准的绅士。他微微眯起眼睛,忽而笑道:“So, 需要我当车夫么?”
      善息略带歉意地说:“我需要去买一个箱子,斯楷说也许他回来之后我们会有一个旅行。”
      “如果是关于这个,恕我暂时脱掉我绅士的外套,做个无赖也好。”姜崇赫起身走向落地窗,“我说过,他扛不动的。他很快就会意识到沈政阳的女儿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碰的。”
      “我麻烦你,不要直呼我父亲的姓名。”善息皱眉,已经愈发咬紧牙关。
      “他妈妈很快就会告知他,他将有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自小定亲的未婚妻或者他妈妈会给他安排一个,而且告诉以他的身份不应该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姜崇赫转过身看着善息,“善息,关键时刻千万不要把宝押在男人身上。”
      “你就不是男人?”善息冷笑道。
      “在你眼里不是,至少不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姜崇赫摆了摆手,眼前的沈善息一脸不屑,他只得道:“好了,我知道你那种表情,你随意吧。打扮一下,我在玄关等你。”
      善息淡淡笑了一下:“你可以不那么了解我么?我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姜崇赫无奈地笑了笑,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道:“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你没穿衣服。”
      “You make me sick!”善息抄起筷子就要砸过去。
      “My pleasure.”他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缓缓走向玄关。
      换好衣服走到玄关,姜崇赫已经穿好西装,一个人玉树临风地等在那里。他素来是衣服架子,人高马大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身板儿笔直,看起来就像是米兰时装周上那些气质非凡的Model,仅仅是迈一两步,就将大师的剪裁完全彰显出来。
      善息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裙子,姜崇赫那件带条纹的Hermes衬衣正巧与它匹配得天衣无缝。姜崇赫很明显地勾了勾唇角,却没有做声。
      好吧,有人愿意默默接受这种默契,她也就无所谓避嫌不避嫌了。电梯里气氛奇怪,好吧,就当是她心里有鬼。
      可是想到这里,善息心里不住地发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断减小的数字,完全没有在意她的窘迫。
      她忽然开口问:“你觉不觉得,我们刚才都很喜欢提在美国的事情?”
      说完便后悔了,因为难堪。她知,那段岁月是一段她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时光。
      “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分享这段回忆了。”倒是姜崇赫答得极为平静,仿佛在和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讨论天气,“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演技直逼好莱坞。”
      “崇赫,没有人在演戏。”善息苦笑道。
      “哦,是吗?”他勾勒勾嘴角,留给善息一个很勉强的微笑。其实他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尤其是眯起眼睛,那上翘的眼角透着丝妩媚,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她记得姜崇赫也曾评价自己笑得很特别,很善良,可以化解人心中的仇恨,对了,是“连战争都可以化解”。
      但是,她却无法用自己的笑去化解自己的仇恨。
      出了电梯,她忽然有些犹豫,她总觉得这样跟他一起出去很奇怪,就算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也觉得寒意陡升。她顿了一下,忽然转过身,却没想到姜崇赫立时将她的手拽住。
      “怎么了?”他皱着眉看着她。
      “我觉得我还是换一件衣服比较好。”她想要甩开他的手,动了几下却完全不起作用。
      他缓缓地站定,转过身,然后松手,看着她。
      她深呼吸,鼓起勇气直视他,假装自己平静如死水。
      他沉默。
      她也沉默,却不知道忽然这样,是为了什么。她将脊背挺得愈发直,手却只能攥得更紧。
      “好吧,我先走了。”他忽然转身,玻璃大门自动打开,他一个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善息呼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扶住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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