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妻夫人

26、两年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重的很，有些闻不惯的人会皱着眉头走，早上的医院五六点的时候人就多了，普遍都是家属。
　　程以秦拿着保温杯打完水正往病房里走。
　　没想到的是躺在床上的秦苑夕已经醒了，看样子醒了很久了。
　　程以秦只是平淡的看了眼秦苑夕，有点惊讶是真的，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程以秦没说话秦苑夕也没开口，两个人本是母子，血浓于水，却没有任何语言可以沟通。
　　秦苑夕盯着天花板，她的腿还是被截肢了一只，她现在已经有了人正常的意识，清楚的痛苦着却谁也没说，刚开始那几天确实闹过，后来看着程以秦不分昼夜的照顾自己也就把不甘藏在了心里。
　　谁都苦命，她的亲生儿子更苦。
　　正常人少了条腿心情都会不好，变得暴躁，情绪起伏不定，秦苑夕也不例外，她甚至把不能对程以秦撒的气全部给了许松香。
　　“护工大概每天早上七点到，在这之前我先照看你。”程以秦倒了杯热水放在了秦苑夕的床头。
　　方便秦苑夕自己伸手拿。
　　秦苑夕已经可以自己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了。
　　秦苑夕微微的转动着头，她看向程以秦。
　　“以秦，你觉得我是累赘对吗？”秦苑夕眼眶含泪哽咽的说。
　　“没有。”程以秦很快答上。
　　但语气没有感情，不冷不热。
　　“我出了车祸少了条腿，你跟前跟后的照顾烦了吧。”秦苑夕在被子里把手放在了那条截肢的腿上。
　　“想这么多的意义在哪？”程以秦冷眼看向她。
　　见程以秦看向自己了秦苑夕心里有激动，可他的眼神却让秦苑夕很受伤。
　　“你想摆脱我是吗？”秦苑夕咬牙道。
　　“既然你知道就赶紧养好病离开这。”程以秦不耐烦的说。
　　跟前跟后的照顾秦苑夕倒也没什么，程以秦毫无怨言，可面对秦苑夕无中生有的想法让程以秦烦躁。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秦苑夕低声抽泣着。
　　“我这样是因为谁？少了条腿我就开心了吗？你恨我我接受，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恨我的意义又在哪？”秦苑夕提高了音量说。
　　“白眼唾弃辱骂。”程以秦漫不经心道。
　　他当然知道秦苑夕出了车祸是因为自己，可是她就能因为这个让自己愧疚然后把自己留在她身边了吗？
　　这绝对不可能。
　　秦苑夕静了一会，她平息了一下情绪。
　　“我现在这样连生活自理都困难，香香她还那么小，谁来照顾她？”秦苑夕平缓了语调开口道。
　　程以秦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在看秦苑夕又好像看的不是她那个方向一样的抬起头。
　　“她的学籍不在这，我要带她回加拿大的。”秦苑夕说。
　　“你要跟我们一块回去。”秦苑夕补充道。
　　秦苑夕的话没有往明了说，可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秦苑夕的意思，更何况是程以秦这样研究生出来的大学生。
　　“你可以请保姆，我相信你有那个钱。”程以秦不紧不慢的说。
　　“香香是你的亲妹妹，她现在才十六岁还没成年，需要一个亲人照顾，可我已经成了废人，有心力不从你知道吗？”秦苑夕又开始抓狂了。
　　“她确实是我亲妹妹，可是我从来不期待这个妹妹。”程以秦不再看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让香香听见了她会怎么想？她还那么小，她已经没有父亲了。”秦苑夕不情愿的说出了她是寡妇的事实。
　　“那她没别的亲人了吗？她父亲那边的亲人不能够照顾你们母女俩？”程以秦冷淡的笑了一下。
　　“我是不会离开这的，永远不可能。”程以秦语气极其坚定的说。
　　“她父亲死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们母女俩，我丈夫只有一个姐姐，她们家脱离了我丈夫那层关系也就不那么管我跟香香了。”秦苑夕低下头说。
　　把财产都留给了你们母女俩，他倒也真是爱你。
　　程以秦在心里嘲讽的想着。
　　只可惜当年程深除了没有钱很穷之外，也是那么的爱秦苑夕。
　　她抛弃了一无所有的程深，甚至从不打探程深的消息，也不管他现在只身一人生活在哪，过得怎么样。
　　也是可笑，秦苑夕这样狠毒的女人还是有男人愿意心甘情愿的为她赴汤蹈火，爱她爱的死心塌地。
　　程以秦不再想开口，他走到病房的窗口，一眼望着外面的绿树，树上还会偶尔停下一两只鸟，树是老树，鸟是小鸟。
　　“两年，就两年，两年后香香就成年了，我也可以适应一个人生活了。”秦苑夕还在努力争求程以秦同意。
　　两年。
　　两年后丫头二十了，许松香也确实十八了。
　　程以秦心里默默的想着。
　　两年这两个字听上去好像觉得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两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两年对于一个人见不到日夜思念的人来说真的太漫长了。
　　“以秦！”秦苑夕着急的掀开被子想下床求程以秦。
　　“就两年！你跟我和香香去加拿大生活两年，你帮我多照顾你妹妹，我会努力不给你添麻烦的！”秦苑夕摔在了地上。
　　正当程以秦要回过神的时候许松香已经冲进来连忙去扶倒在地上的秦苑夕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许松香紧张的扶着秦苑夕。
　　程以秦回头看着秦苑夕，也没有伸手要帮忙的意思了，毕竟许松香来了。
　　“你为什么那么求他？你老了我可以养你，你现在这样我也可以照顾你，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许松香鼻头一酸又想哭了。
　　她太小没了父亲，她唯一的亲人只有秦苑夕这个母亲了。
　　可程以秦比许松香还小的时候就开始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了，这大抵是秦苑夕忘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女，自己倒是像极了罪恶的人，程以秦心里也变得难受，纠结，矛盾了。
　　无论如何，秦苑夕都是他的亲生母亲，许松香永远身上跟他流着一样的血。
　　哪怕程以秦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以秦，妈求求你了，两年很快的。”秦苑夕苦苦哀求的说。
　　“就两年，当我报答你的生育之恩。”程以秦背过身闭了闭眼。
　　他心软还是答应了。
　　两年后自己就跟她们断绝联系，回归自己想要的生活。
　　秦苑夕先是愣了愣，她才慢慢缓过神来。
　　“好好好。”秦苑夕没想过程以秦会这样回答。
　　不过也没什么不知足了，程以秦已经答应跟她回加拿大了，到时候再找理由留下程以秦就好了。
　　程以秦淡漠的看了眼秦苑夕的模样，他离开了病房。
　　虽然程以秦意外的同意了去加拿大许松香心里是有点高兴的，可她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许松香扶着秦苑夕艰难的上了床，又把床头程以秦倒的热水拿给了秦苑夕喝，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着头。
　　“她确实是我亲妹妹，可是我从来不期待这个妹妹。”
　　许松香在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着程以秦说的这句话。
　　她兴许已经明白了知道了，程以秦一直所期待的人是陈念安。
　　看程以秦一副谁也不服不肯认不肯低头却唯独对陈念安俯首称臣的样子，许松香就明白了。
　　好像陈念安就是程以秦的命一样。
　　程以秦看陈念安的眼神都像看什么绝世宝贝一样，看的眼神深情，看的眼神深沉。
　　“香香，你对你哥哥态度好点。”秦苑夕轻缓的说着。
　　“他不待见我。”许松香默默抽噎了下。
　　“怎么会，你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会不待见你？只不过没有从小生活在一块罢了，时间长了他会对你好的。”秦苑夕看着自己的女儿耐心的说。
　　她好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留住程以秦一样。
　　那终归是她的儿子。
　　“他眼里连你都没有，他至始至终只看重一个陈念安。”许松香咬牙切齿的说着。
　　“住口！”秦苑夕心中突然来气。
　　每次秦苑夕看见陈念安或者想起她秦苑夕心里总是大气不顺。
　　许松香眼里含着泪看着秦苑夕，心里已然恨透了陈念安。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身为他最亲的人他都不在乎不正眼看一眼我们，你强迫把他留在我们身边一起生活谁都不会快乐的！”许松香不退让的说着。
　　“够了！”秦苑夕大口的喘着气。
　　显然秦苑夕已经怒火攻心了。
　　许松香看着秦苑夕生气的模样虽然有点想闭口不言了，但她还是满脸不服气。
　　“等过几天我出院了就赶紧回加拿大，这件事你去跟你哥商量。”秦苑夕说。
　　“留得住他两年，又留不住他一辈子。”许松香心里感觉非常委屈。
　　程以秦是她的亲哥哥，他居然亲口说出不期待自己存在的话。
　　“你给我滚出去！”秦苑夕指着病房的门口怒道。
　　“你除了只会对我发脾气你还会干什么？自从回国后来到了株城，你对我的态度越来不如小时候了，我不委屈吗？”许松香也提高了音量说。
　　一家子都是犟脾气，谁也不服谁，这一点许松香跟程以秦都很像秦苑夕。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缺你吃缺你喝了？没让你从小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吗？你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秦苑夕别过头看向窗外。
　　许松香看着自己的母亲，硬是倔强的擦干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她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那个从小宠她疼她爱她的母亲，现在居然让自己滚，并且说不想看见自己，还有程以秦，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妹妹，他却从不喜欢自己，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陈念安如此偏爱。
　　过惯了顺风顺水的生活，稍微不如意，许松香就气的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