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妻夫人

15、清醒

　　凌晨的街头是没有人的，一辆车也不会有，每个人都沉醉在梦乡里，已经看不见有哪家灯火会亮起了。
　　没有一处灯光是属于程以秦的了。
　　“走吧，今天刚好有时间来接你。”桑智文开着奥迪停在程以秦面前。
　　上了副驾驶后，程以秦疲惫的躺在座椅上，眉头紧锁，似乎心思很繁重。
　　“要去一起喝点吗？”桑智文转动方向盘问。
　　“好。”程以秦开口声音空洞一般。
　　最后桑智文还是找到了一家酒吧，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忙碌的，酒吧桑智文已经很多年没去过了，对于附近有什么酒吧他根本不清楚。
　　点了几瓶酒之后程以秦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桑智文看出了他的心事开了一瓶酒给他倒了一杯。
　　“又是因为她吗？”桑智文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怕她知道，但是我深知她迟早有天会知道，而且这一天离我越来越近了。”程以秦眼神有些呆滞无精打采。
　　“你怕她离开你？”桑智文给程以秦添满了酒。
　　“很怕，我不是那样的人，可我百口莫辩。”程以秦苦恼的说。
　　我确实不是众人口中说的那样的人，可是我无法为自己争辩什么。
　　“小念不会离开你的。”桑智文说。
　　“我决定不了一个人的去留，我更决定不了一个人的言语，可是那些人一开口，我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程以秦垂头丧气道。
　　程以秦没有很好的身家背景，他没有他所值得骄傲的家庭条件，他的一生都是不幸的。
　　“我这一生，都是不值得的。”程以秦笑了笑拿起酒杯。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畏惧的，没什么在意的，直到陈念安的出现，他所害怕的只有陈念安会像多数人那样唾弃自己。
　　“你要看得清，在没有得到准确答案的时候不要悲观。”桑智文说。
　　桑智文的出生家庭非常有钱，谈不上父亲是老总，但父亲也是个大财主，可桑智文过得并不好，他和程以秦是一类人，他的家庭并不幸，所以只有这样的两个人才能真的感同身受对方。
　　“希望是留给看的到光的人，而不是你这样要死不活。”桑智文一直知道程以秦喜欢陈念安。
　　他却从来看破不说破，三个人当中唯独桑智文最了解程以秦。
　　“怎么说呢，我做过许多好事，看见乞丐我会给他钱虽然我自己都要身无分文了，看见老人我会让座，看见别人过得不好自己会特别难受，明明我自己过得也不见得多好，可是世人好像都只记得我好脏。”程以秦摇摇头叹了口气。
　　“人看事永远不会全面的，他们只会固执己见，以偏概全。”桑智文又开了一瓶酒。
　　“但这不妨碍你以后的生活，你还有一辈子要过。”桑智文慢慢的说。
　　“我以前过得也不好，像个半吊子，总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走一步少一步，直到有了纪琳，我认为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桑智文咧嘴微微一笑。
　　人在提到自己心爱的人时，总会不自觉的微笑。
　　“纪琳弥补了我童年缺失的爱，她救赎了我原本在不幸的家庭受到的伤害，纪琳就是我的一辈子，所以我这一辈子不能潦草的过完。”不知不觉中桑智文语调都温柔了。
　　“人们都渴望得到救赎，我也不例外，大旱望云霓，比喻大旱之时渴望下雨。”程以秦抬起头看着头上昏黄的灯光。
　　他眼神扑朔迷离。
　　“是人都会渴望有个人给予自己一辈子的救赎。”桑智文眨了眨眼“人是有感情的，人的感情也是万物中最丰富多彩的，所以就有了喜怒哀乐。”
　　“很喜欢，非常喜欢，那又怎么样。”程以秦遗憾的说着。
　　他很穷，没有钱，没有爱，没有身家背景，一切体面的东西程以秦都没有，他拿不出隆重的东西去爱陈念安。
　　他一直认为，像陈念安那样的人，是应该被一个人轰轰烈烈的爱着的，而不是像他自己这样，本身就不是一个热烈的人。
　　遗憾是有的，能不能平下这份遗憾，程以秦觉得还是尚未可知。
　　程以秦闷头喝着酒，不再发一言，他转动着玻璃杯，眼神跟随着玻璃杯转动的方向，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敲着桌子。
　　他第一次爱一个人，爱的那么慷慨又自私。
　　慷慨的是希望她远走高飞，过得风生水起，自私的是渴望她一直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哪也不去。
　　真奇怪，这真的很矛盾，可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到底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没有人教程以秦，他从没感受过父爱母爱是什么样的，人情世故他不懂，没有人教他。
　　他只有从书上看到过爱是要包容，理解，宽容，可他深知书上的是不完全的。
　　程以秦总想从书上得到爱的意思，可书上的爱意最终指向的是陈念安。
　　程以秦小的时候认为，读书是为了出人头地再也不要过这样苦难的日子了。
　　可现在他认为，读书不一定是为了出人头地，也不是为了与人雄辩高谈和意见不同的人驳斥，更不是轻信他人的想法丢了自己的意志盲从其他人跟自己大不相同的错误做法，而是为了静心的思考和三思的权衡。
　　爱不能从书上看，爱不能听别人说，爱不能轻信别人，爱不能盲从，爱是要靠自己用心体会，深思熟虑，静心思考，爱是要自己反复权衡对对方有没有伤害对自己有没有损失。
　　程以秦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对于陈念安他宁可当一个傻子。
　　“喜欢就拼一把，那些套在身上的阴影不能一辈子挥之不去，总得摆脱。”桑智文像是在告诉自己也像在说给程以秦听。
　　彼此都不是一个感情高手，碰到被爱的情况下会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说错话。
　　就像犯错的小孩突然有人拿了块糖告诉他“没关系”他会兢兢战战。
　　程以秦微眯着眼睑，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因为自己过得不幸，所以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更好，这大概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程以秦自言自语。
　　“因为希望被人温柔对待，所以自己成为了温柔的人。”程以秦放下酒杯起身。
　　“夜不会一直黑，总会天亮的，酒可以麻痹自己但总会清醒的，它不能一直麻痹人的坏情绪，路不会因为你不走了就会缩短路程变成终点。”程以秦拍了拍桑智文的肩膀“走吧，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