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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二
      “小维,回神啦!”严星罗在她面前狠劲儿挥了挥手,道:“想什么呐这么出神?”
      苏维这才回过神来,冲着身旁端着星巴克的爆炸头傻笑了两下,道:“我正寻思着这金融海啸一浪高过一浪,万一哪天咱们都Say goodbye了,这楼下的星巴克还有人光顾没有?”
      严星罗吞了一口Latte,嘶嘶地吸着气,还不忘拍着她肩膀道:“哟哟哟,你杞人忧什么天啊,就是在华尔街你都不会被Fire!”
      “严小姐谬赞,你这个Howard就不要说风凉话了。”苏维斜睨着严星罗,指了指她手中的咖啡,“当心烫诶,你猴急什么啊?就你这样还去相亲呐?到时候嫁不出去你就哭吧你。”
      “我要哭也跑你家哭去,对着你家宝哥哥撕心裂肺一直哭到他对你表白为止……”严星罗一脸坏笑,拿她那小玉肘顶了顶苏维的腰,“你说说你俩认识都多久了,怎么还没进展?”
      “进展什么啊?罗宝宸是我同学的同学,你少‘宝哥哥’来‘宝哥哥’去的,听着怪瘮的!”苏维皱着眉摆了摆手:“诶你要是看上人家了哪天我把你俩一块儿约出来‘早晚复相逢’一下。你说说你俩从小就认识,想说什么直说不就完了呗,还扭扭捏捏的,不是你风格啊……”
      “停停!打住!别说了,那小子穿开裆裤我都见过,该看的该知道的我都整到位了,还谈什么谈啊?到时候见面儿尽揭短了,没准儿我把那次他爸拿皮带抽他他哭得跟死了娘亲一样的事儿都抖出来,大家不是找尴尬呢嘛……这种极品留给你慢慢泡,我道行不够,消受不起啊!”严星罗一贫起来就每个完,如长江黄河般滔滔不绝。
      用苏维的话说:“黄河都会断流,她……哼……指望她消停还不如指望火星撞地球呢。”
      “你毙了我得了,罗宝宸那厮天天把我当丫鬟使。你再别提了,我那次就不小心把你给我说他特怕毛毛虫那事儿提了一下下,他当场就翻脸,留给我一四千多块钱的账单就拍屁股走人了!那顿饭我还没怎么吃呢就吃不下了,你说说……遇人不淑哟……”苏维想起那次罗宝宸的拂袖而去就直想掀桌子拍砖老虎凳辣椒水,好在第二天罗宝宸乖乖送来一张黑色信用卡,恭敬得跟小弟似的,还嬉皮笑脸说了句“任凭处置”,这才消了苏维的气。
      “你卡都还没还呢,少来哦!今儿我可是要去相亲,人生头一遭儿啊!你可得陪我,不用客气,方圆二十米内随意挑一桌子坐下,就跟舒淇陪葛优似的,帮我参谋参谋呵。”严星罗很快将话题扯回正道儿,正了脸色,有些严肃地看着苏维。
      苏维被她冷不丁的神色震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次相亲对象是谁啊?值沽你这么上心?”这话不比方才的乱侃,一定要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境界,否则第二天报刊头条就成了《谁谁的女儿和谁谁的儿子喜结连理》了。
      “我不清楚,我爸一老战友的儿子,好像也是只海龟。”严星罗说着吐了吐舌头,道:“你说说,我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去啊?我爸还信誓旦旦说什么‘我老战友的儿子,你放心好了’。你说说他老战友海了去了,那儿子就更海了。万一吧,咱说万一,那男的喜欢淑女我搞了个碧昂斯,喜欢性感的我玩儿了个张含韵,对温碧霞感兴趣我整成了刘亦菲,那还不得撞死去?以后我在圈子里怎么混啊?”
      “你到底是希望相亲成功就此嫁人还是希望一次性让那男的连跟你Say hello的机会都没有啊?”
      苏维的问题最终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她只知道这次一定又要被严星罗念死,原因是那个男的居然迟到了。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个男的一通电话飚到严星罗的手机上,请求她的谅解,让他再等五分钟,语调温柔得能让严星罗掐死自己。
      严星罗一放下电话,就冲到不远处苏维的桌子上,义愤填膺地张开了口:“这都什么世道啊?他知道我手机号,我连他叫啥都不知道!”
      “不是吧,你刚没借机问一下?”苏维正倒置一只扇贝,心不在焉问了一句。
      “我靠他那边儿吵得跟华尔街崩盘了似的,我懒得做白功。”说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道:“诶诶,帮我看看,这妆没花吧?我可是花了四五个小时又是买衣服又是做头发,他再是个青蛙我当场剁了他!”
      “好着呢,如花似玉啊那个美若天仙啊……你待会儿少说话,指不定就把自己嫁出去了呢!”苏维坏笑着看着严星罗。
      “你什么人啊你!得儿,懒得跟你扯皮,他说他待会儿就到,我坐回去了。”说着又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迟到的海龟坐到严星罗对面的时候,苏维正在埋头苦吃,还没顾得上当参谋,就听见严星罗的声音:“我靠不会吧怎么是你啊!”
      苏维差点儿把贝壳咬碎,猛地抬起头就看见正对着自己的严星罗一脸“圣母玛利亚”的表情,扯着女高音的嗓子叫道:“怎么是你丫啊?”
      那男的背对着苏维,低着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远远就听见一声:“Oh my god!”
      “你回来干嘛啊骗小女孩儿啊?怎么是你我爸都不给我说一声儿?这还叫事儿么?诶我说你知道是我你还来啊?你说咱俩都知己知彼了还相哪门子亲啊?你这不搞笑呢么?诶你耍我呢吧?我就说一未曾谋面的男的怎么知道我手机号儿呢?你说说这事儿,竟瞎整!咱这饭也别吃了算了,你知道每年放假你来看你爷我碰见你都吃不进饭……”苏维没想到严星罗竟会碰见自己的发小,貌似还水火不容,早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那男的似乎也习惯了严星罗的碎碎念,轻哼一声,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样,难怪来相亲。”语气亦是无比轻蔑加调笑。
      严星罗最见不得别人拿眼皮子夹她,桌子一拍,道:“金尔瞿我告诉你,回头我就跟我爸说,我特喜欢金伯伯他儿子,我非他不嫁,我整不死你我不姓严!”
      苏维一个汤匙没拿稳,滚烫的参汤一股脑冲入嗓子眼儿,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那阵势就是有十个肺也都可以咳出来。严星罗一听这边儿动静这么大,也不顾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吧嗒吧嗒跑过来就拍她的背。
      苏维被呛得眼泪唰唰往下流,攥着桌布,青筋都快暴起来了。
      金尔瞿走了过来,对严星罗说:“你朋友?要不送医院吧。”
      苏维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这样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哪怕相隔一千年,她都不会忘记。
      是他,真的是他,的的确确就是他。
      她猛地扯了一下严星罗,摇了摇头,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是咳嗽。
      “苏维,你没事儿吧?”严星罗轻轻拍着她的背,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小块儿点心,道:“要不吃点儿?”
      金尔瞿明显愣了一下。
      苏维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就听见金尔瞿的声音:“苏维?”
      脸上的泪还来不及擦干,苏维慌乱地仰起脸,看着金尔瞿。
      他忽然想起那年苏维坐在路边,也是这样一张脸,上面铺散着泪花,精致却脆弱。而她把落叶抛得纷纷扬扬,窸窸窣窣地落下来,好似一场红雨,落满了尘埃,也落满了金尔瞿的记忆。
      “苏维,好久不见了。”仿佛隔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可以这样真切地叫出她的名字。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至少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真实。
      苏维隔了很久才能回应他的问候,虽然在这期间严星罗至少又念了十几分钟,但是好在金尔瞿自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耳,轻松将这些魔音屏蔽掉。当然这并不包括严星罗气急败坏的情况下顶他那一肘子。
      “你好。”苏维生疏地对他浅笑了一下。
      很显然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只因为方才被呛到了,所以有些别扭。金尔瞿轻易从严星罗眼中捕捉到了一切,勾起绅士的微笑,道:“你也在北京啊。”
      苏维点点头:“大学毕业后我去美国读研,本想留在华尔街,却赶上次贷危机的前浪,只得回来。”
      金尔瞿微微点了点头:“这危机可闹大了,我那儿也是,风声鹤唳的。你在美国哪儿读的研?”
      “普林斯顿。”苏维笑了笑。
      严星罗斜睨着眼前两个人,诡异地笑了笑,道:“诶,你说你俩高中同学诶,现在不应该抱头痛哭么,怎么这么客气啊?”
      金尔瞿戏谑地看着严星罗,道:“都跟你似的,一见面儿先哭一场,又不是‘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哭个什么劲儿啊?”
      “哟,哥哥你也学会贫嘴了,我还以为你永远只会‘嗯嗯啊啊’呢!不过你俩少说也七八年没见了吧?这么镇定啊?”严星罗一边儿打岔一边儿掐了掐苏维手背。
      “干吗?”苏维皱了皱眉。
      “我说,你俩该不会高中时有点儿什么吧?”严星罗眨了眨眼,“从实招来!”
      苏维和金尔瞿几乎一同转头,冲着严星罗一阵乱吼:“没有!”

      如果不是罗宝宸的一阵狂轰乱炸,这里的气氛也许会更尴尬。苏维被罗宝宸三拖两拖地拉上了那辆世爵,哐地一下车门被罗宝宸狠狠扣住。
      随后又一声“哐”震得苏维有些晕眩,她迷糊地看着身旁的罗宝宸,道:“干吗啊?轻点儿成么?”声音有些哑,也许是真的被汤烫到了。
      罗宝宸喘着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道:“某个死女人说你被热汤呛到了,我从城西一路飚到城东,用了40分钟。”
      苏维听得有点儿心虚。她下意识抬头看着窗外,却正看见金尔瞿和严星罗那对冤家从餐厅里走了出来。远远看去,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我在想,要是你被呛死了,我连你把我信用卡放哪里都不知道,我不亏大了?”罗宝宸说着,伸出手在苏维眼前晃了晃,道:“诶,严星罗不就相个亲么,我说,就算连她都相亲了,你也不至于震撼成这样儿吧?”
      “去一边儿去!”苏维拨开他的手,道:“你个守财奴,不就是拿你的卡刷了两天么,至于么?我不就随便买了几件Chanel、Versace、Burberry的衣服,买了双Gucci的鞋么……”她掰了掰指头,“前几天我们公司举办小型运动会,我又买了两身CK的衣服,顺带着买了快儿Rolex的表,配了一条Piaget的项链。然后我想着吧,这配那些衣服,总要有包吧?就又买了LV和Fendi的包。哦,对了,我还买了几套Armani的套装,去法国出差时顺路定了几个Hermes Kelly和Birkin的包……”
      “苏维!”罗宝宸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太狠了……你就这么烧钱呢?”
      “哟,你大老板一个你还在乎这点儿钱?我本来还想去拍卖会抢那个什么康熙玺印呢!”苏维自顾自地说着,从皮夹中缓缓掏出那张信用卡,往罗宝宸身上一丢,道:“你看你这人。”
      “喂,我就是有金山银山让你这么挥霍没几天就流落街头了吧!诶苏维你不带的吧?我说刷卡也有个度吧?你没事儿定什么Hermes啊?那个要订做的,要等那么久。再说那个Kelly包那么小,什么都装不了,重看不中用,你不能这么肤浅对不对?你还不如随便买个LV背一背就行了,又大又结识,对吧?我爸妈都是军人出身,从小就教育我说要勤俭自强,老一辈革命家打下这天下不容易,不兴咱们这么挥霍。那些资本主义的腐朽文化压根儿甭往自己身上粘,咱多根正苗红啊……”罗宝宸一脸不爽,皱着眉就开始“唐僧”。
      苏维实在受不了他那可以和严星罗相媲美的碎碎念,大手一挥:“卡!我开玩笑啦!谁愿意花你钱啊?看你那一副恨不得跟钱死一块儿的样儿,我才懒得刷你的卡!罗宝宸,你什么时候能对我相对其他女生一样,不要没事干就装守财奴好不好?而且,你根正苗红,你红个头啊!你看看你,全身上下哪里革命了?Prada,Armarni……我敢说你口袋里那个皮夹就是Hermes的!绝对错不了,还是去年我帮你订的!再看看你这辆车,世爵!这是今年你换的第几辆车了?你好意思说!罗宝宸,你个——你个——”
      “砰砰砰!”苏维转过脸,正看见严星罗贼兮兮看着苏维和罗宝宸,手指毫不吝惜地很敲世爵的窗玻璃。她身后金尔瞿穿着西装,乌发如漆,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地站在一旁。
      苏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个词——遗世而独立。
      她打开车窗,轻道:“怎么了?”
      “诶,看你俩吵得忘我的!我给你打个招呼,我和‘金大驴’先走了,我刚好要去看我外婆,趁好儿蹭辆顺车。你慢慢和宝哥哥‘吵架’,OK?”严星罗说着,道:“哪天再把大驴叫出来,你俩也叙叙旧,多少年不见了,怎么着也得聚一聚不是?”
      “行么,到时候你安排。”苏维淡笑着说:“你俩有事儿就先走呗,我和我旁边这位仁兄还有一些小小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还需要几分钟。”说罢瞪了一眼罗宝宸,“有些人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五十步笑百步,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有空也好好跟他聊聊,别没的招人嫌。”
      “你胡扯什么啊苏维,你不知道我和严星罗打小儿就不对盘么?”
      “你要是跟她不对盘儿,她能连你几岁开始不穿开裆裤都知道?”苏维摆了摆手,转头和严星罗道了别。
      金尔瞿淡笑着看着苏维。他其实没有变,星眉剑目,尤其是一双眼,大且有神,眼角微微上翘,长睫浮动,在眼底划下一片阴影。高中时就有人说他是桃花眼,将来一定命犯桃花。那时他是个极规矩的人,没有谈朋友,只出国这些年是如何情形,苏维也不晓得了。
      一直到罗宝宸打开音响,苏维才把目光从金尔瞿身上收了回来。她看人一向目光淡淡,辨不出神色。
      罗宝宸也没有在意,只道:“我送你回家吧。”
      “算了,我自个儿坐地铁吧。”苏维说着就要下车。
      “诶,别介,我这都开车来了,你家又不远,一脚油的事儿。”
      “罗宝宸,我不想人家误会我。你这世爵往我那楼下一停,牌照往那儿一亮,明儿半个北京城都会知道你罗公子最近在干什么。”苏维斜睨着他,抱着双臂道。
      “苏维,你什么时候说话能不要这么带刺儿?”罗宝宸皱着眉。虽然平日里和苏维吵闹惯了,可他从未听过苏维如此严肃的声音。
      “这不是带刺儿,这是事实。罗宝宸,星罗说过,你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我不想明白。”苏维幽幽说着,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对罗宝宸摊牌。
      罗宝宸没有说话,静默地坐在那里。音响里传来如浪如海的音潮,一波又一波,哗啦啦淋得人心已湿了。
      电台DJ声音清稚:“这是一段唯美的校园回忆。”
      十年后的今天遇见你 年少轻狂已远去
      成熟稳重也保持距离 沉默里千言万语
      时光回到那年夏天 公车站前你笑容满面
      拍拍我的头说你好吗
      一句问候填满青春 别人的话都听不见
      岁月凝结在你的视线
      我还记得那年倾盘大雨 狼狈奔跑穿越几条街
      握紧的双手 为爱的不顾一切
      我还记得那年你的声音 耳边回荡那一句誓言
      你吻我的脸都是我心中 收藏一生的快乐
      渐渐我们都有新朋友 多久不再并肩走
      忙忙碌碌看人生匆匆 忘记了年轻的梦
      好想回到那年夏天 教室门前你笑容满面
      拍拍我的头说你别哭
      考坏一次不是末日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我们要一起去看世界
      我还记得那年晴空万里 那一道飞机云的弧线
      蜿蜒着思念 写下故事的总结
      我还记得那年你的年轻 刻在从前最美的时间
      在我生命里 你不曾告别不曾走远
      与你重逢前一个夜晚 往事在梦中上演
      终要去体验 真实人生的残缺
      她忽然又想起金尔瞿,想起那年他坐在路边,看着她又哭又笑,讲了很多话。她记不太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有趣事也有烦心事也有,那么多心里话娓娓道来,听得金尔瞿忍俊不禁,俊朗的眉眼绽放出和煦的笑容,如沐春风。
      她一直都不曾忘了他,也一直未曾想过他,他走的这些年,她都不敢去想起,那段已然流逝的岁月。
      苏维坐在车上,静静看着夜色弥漫了下来。冬夜冷风习习,路人皆是神色匆匆,这一段虽然灯火繁华,却也难掩萧瑟。北方的城市,大都是这样,一入冬就是一股悲怆的气势,再流光溢彩都只是表面功夫,骨子里有种忧伤漫了出来,全无往日的旖旎。
      “是谁?”罗宝宸道。
      苏维摇摇头,道:“没有谁,只是觉得现在自己并不需要这样一份感情。”
      罗宝宸叹了口气,还是发动了车子:“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我会在附近的路口让你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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