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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木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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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清在病房里陪弟弟玩赛车。
外婆在病房外和顾久安寒暄,外婆是很乐观的人,她握着顾久安的手,顾久安感受到那双手上生起的茧子,和手背上松垮的皮肤。
“你和小乔啊,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外婆欠你们的,以后一定会还。”
顾久安抽出被盖在中间的手,反握住外婆的手:“没事的,平安没事就好,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不。”外婆很认真地跟顾久安说:“要还的,要还的。你们是好心,但不是欠我们家的,能遇到你们已经是我们家的福分了。”
顾久安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笑笑应了一句:“平安以后一定会被外公外婆教得很好。”
外婆难得展现出愁容,最近呆了医院好几天连轴转,老人家原本略有些圆润的脸都凹陷下去了。
“平安这孩子,命太苦了。那么小就没了父母,现在,诶。”
一声长叹,外婆握着顾久安的手讲不出话。
顾久安轻柔地安慰外婆:“不会苦的,平安有很好的外婆和外公,很多人都没有。”
外公拎着大盒小盒的饭从外面赶来,平安离不开外婆,最近送来的饭都是外公煮的。
顾久安工作日赶不过来都在单位吃食堂,今天是她第一次碰上吃外公做的饭。
原本以为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一口青菜下去,顾久安喉咙的门像自动关了,吐出来不好,咽下去,不是很能咽得下去。
还好外公外婆在给平安喂饭,没人看见她噎住。
乔治清舀了一勺子介乎于干饭和稀饭之间的黏糊体,大口地吞了下去:“不错,今天煮熟了。”
顾久安拿筷子戳了戳:“确定熟了?”
“吃不死人。”乔治清得出结论,“今天还好,第一次外公煮饭的时候汤里有洗洁精味。第二次外公煮饭的时候我从青菜里吃到了呃,你还是别听了影响食欲。”
“别说了。”顾久安放下勺子,“吃不死人就够了。”
顾久安稍稍有一点可惜没介绍她朋友跟外公认识一下,她朋友当年刚开始学做饭的时候跟这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就忍不住放空了。
乔治清看着新鲜:“开心起来了?”
“不是,我有个朋友。”顾久安越想越好笑,“她很久以前刚学做饭的时候也这样,做舒芙蕾,底下都焦了,上面还没凝固。”
乔治清想问是哪个朋友,又憋住了:“你那个朋友还挺特别。”
“可能刚开始学做菜都差不多吧,她后来就好多了。”
顾久安吃了几口,饱了,停下了筷子。
“那倒是可以介绍你朋友和外公认识一下,应该挺有共同话题的。”
乔治清也饱得差不多。
“嗯。”顾久安点点头,“确实。”
一时竟然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聊下去了。
两个人各自安静了一阵,发着各自的呆。
看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悲欢喜乐,痛苦难言。
乔治清把刘海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右上角有个疤痕,像是手术留下的缝线愈合。
“你额头。”顾久安指指他的额头,“受过伤吗?”
乔治清嗯了一声:“小时候磕的。”
又是一阵沉默。
气氛倒也没有很尴尬,医院本来就是一个大家各有匆忙与沉默的地方。
顾久安和乔治清这几天关系突飞猛进的亲近默契起来,明明也没有干什么,大概是人在不可抗力面前不自觉地下意识靠近。
从这几天的点滴里,看得出对方都是可靠的人。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顾久安看着地板开口,“感觉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回去睡过。”
乔治清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看地板,更加大胆放心地盯着她的侧脸:“我没什么事,你回去睡一会儿吧。”
“啊?”
顾久安抬起头,正好就跟乔治清的视线对上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只剩下医院的老式钟表挂在墙上滴答作响。
乔治清的眼睛很透亮,顾久安能从里面看见自己的轮廓和医院的走廊。
冬天的风钻过现代钢制建筑的缝隙,打到人的脸上,乔治清跟顾久安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瞧见对方脸颊旁亮晶晶的绒毛。
外公想要推门出去,被外婆拦住。外婆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再用眼神示意外面,外公默默地回去继续跟外孙玩了。
一片落叶随着风,从树枝上飘下,挂在另一根树枝上。
人们常说,人在死前会看到自己过往一生的走马灯。顾久安猜,走马灯是不是就是自己活着的时候所难忘的一幕呢,那她离开前的走马灯里,该有乔治清的一幕。
乔治清眨巴了一下眼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木头,长方形,暗棕色,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就是一块很普通的木头。
木头的边缘,看得出有些年份,碎屑都被年月以温润磨平。
乔治清说:“伸手。”
这个场景好眼熟,顾久安觉得她读初中时,学校门口那些不爱读书的同学就是这样张扬而又肆意的神态。
顾久安伸出手,木头就被放到了她的手上。
“干嘛。”
顾久安不习惯这样有点暧昧又好像不是很暧昧的场面:“这是什么,炸弹吗,大家一起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