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扣环环》陈奶盖

12、第十二章 晕倒

　　“少班主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暮色里，少年弯着腰询问坐在藤椅上的老人。
　　老人鬓角已然苍白，听力却额外好使得很。
　　他望着逐渐沉下去的夕阳，右手一下一下敲打着古木：“快了，该回来了。”
　　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不过半个月，乔治清必须回来了。
　　老班主定下了乔治清的婚期那日起故事的节点就已明了清晰。
　　弟子虽说是弟子，但是跟在老班主身边的时间最长，他也是乔治清看着长大的。
　　“怎么了？”老班主最后用指背敲打了一下古木，“你担心他？”
　　弟子不答假话，只得换了一个话头：“不晓得少班主会带回怎么样一个女子结婚啊。”
　　“都随他。”老班主说，“只要他半月后准时带人回来结婚，剩下的都随他。”
　　乔治清确实值得担忧。
　　他一个月多以前才忽然收到家里爷爷的通知，让他一个月后必须结婚。
　　他都多少年没和家里有过来往了，忽然传出这么一个强硬的要求，他起初觉得荒唐得不行。
　　但是爷爷一连给他写了整整三大张信纸解释其中的缘由，并且强制要求他与月底回家成婚，请帖已经发到了各家的手上。
　　乔治清认真看了爷爷指出的此事必须为之的利弊，在一声长叹后，默认下了。
　　同诊所的李医生认识了乔治清快六年，前六年一直看他逍遥人间，忽然看他正经了起来觉得天要塌了。
　　“老乔，你坦白告诉我，咱们诊所是不是要不行了，我家里还有点存款，要是真的不行了，我回去跟我老婆商量一下我先拿出来。”
　　“我去你的。”乔治清拿个模型假牙作势要砸在李医生身上，“这一天天的诊所里来多少客人，你看不见吗？呸，我完了这诊所都完不了。”
　　“呸呸呸，怎么能说自己完了。”
　　李医生当爹之后，就特别格外地忌讳这种嘴上没门心里没神佛的行为，呸三声以示这话不生效。
　　李医生关怀问乔治清：“那你在这几天是怎么了？”
　　乔治清不咸不淡地跟一句：“我要结婚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跟，嘿老李，下班了要不要去喝酒一样。
　　“卧槽，可以啊你。”
　　老李一下被惊到：“哪家妹子啊？怎么也没听你说过，长什么样啊，老家哪的？南方人北方人啊，见过父母了吗？”
　　“不知道。”乔治清如实回答。
　　“嘿。”老李又失望地坐回去了，“我就知道你这话是逗我玩的。”
　　乔治清无奈笑笑：“我没逗你，我真的要结婚了。”
　　“你要结婚了不知道老婆是谁？”
　　老李移动一下办公凳，往乔治清胸口上捶了一拳：“你丫包办婚姻啊？”
　　“我真不知道是谁。”乔治清往后一仰。
　　他大概地跟老李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换来了对方理解地同情的拍肩：“你这，诶，苦了兄弟，改天请你喝酒好吧。”
　　“什么改天。”乔治清不喜欢这股子大家都懂的忧伤气氛，端起了自己一贯的伪装，“别改天，就今天。”
　　“今天不行，今天要接老婆下班，儿子放学。”
　　“去你的吧。”乔治清站起来，“你哪天不用接老婆孩子？”
　　随后他走了出去，跟前台说今天自己有事，剩下的交给李医生。
　　随即，他在门口撞上了顾久安。
　　但凡李医生那句话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但凡乔治清溜出去的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会撞上牙疼的急急忙忙跑来的顾久安。
　　谁敢说他们两的相遇不是命中注定。
　　昨天在教室给顾久安和弟弟讲评书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背出了这一段自己最熟练不过的本子。
　　因为太熟悉了，都形成了近似肌肉记忆的部分，他基本是没怎么靠脑子在给他们一大一小讲评书，注意力不自觉就被顾久安吸引了过去。
　　她真的好特别。
　　初识时，只觉得她漂亮，话少。认识得久了，多见几次意外发觉她不是表面上那副难以接近的高冷样，相反，嘴巴稍稍有那么一点毒，人很灵动，很自然，很亲和。
　　要是认识得再早一点，自己估计会忍不住约她去吃饭，问她愿不愿意去看电影，去河边散步，去公园采风，去做一切理所应当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太晚了，他马上就要踏入一场非自愿的婚姻里，而顾久安需要的，向往的一场双向奔赴正常的恋爱见家长一步步走向结婚的恋情的，自己给不了她。
　　所以他一直克制着，不要朝她靠近。
　　她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
　　他也不知道她也想了那么多。
　　平安的出现是意外。
　　而这个意外的存在，一步步地把顾久安和乔治清之间的距离逐步失控的拉近。
　　......
　　顾久安今天过得迷迷糊糊。
　　自从昨天听了乔治清讲评书之后，顾久安今天一整天都在脑袋里内部循环这一幕。
　　今天她临时来台里帮同事替班，凑巧在电梯里遇到台里的领导。
　　“小顾啊，下班前来找我一下。”
　　“明白。”
　　乔治清今天忙得很，一到周末诊所里的病人会比工作日多得多。
　　“乔医生，后面还会有七八个病人在排号。”
　　“好。”乔治清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眼睛，帽子盖住了头发。
　　像是一个合格的青年医生，完全没有半点昨天手拿惊堂木的样子。
　　今日原本按照的轨迹走着，一日三餐，一人四季。
　　直到一个电话打破所有的平静。
　　“是平安的爸爸妈妈吗？”
　　班主任着急地给顾久安和乔治清分别打去电话，顾久安和乔治清都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班主任会有自己的电话，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班主任的好像开了二倍速的着急：
　　“是平安的爸爸妈妈吗，平安在学校晕倒了，我们送医了，你们什么时候来医院？”
　　乔治清匆匆翻了一下表，确认后面的客户不是非自己不可，快步向导诊：“辛苦李医生帮我接一下。”
　　顾久安匆忙找了领导请假。
　　导演：“你再等等，等下台里领导说不定要来，最近在评职称。”
　　“来不及了导演。”
　　顾久安拎起大衣就匆匆跑到电梯前按键。
　　但愿只是虚惊一场，顾久安在心里默念，职称还能再评，但是人只有一个。
　　乔治清是开车来的，比顾久安到得更早一点。
　　班主任看到乔治清的一瞬间，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您是？”
　　“我是平安的哥哥。”
　　“那你们的父母有来吗？”
　　班主任先给垫了钱，医院排查了一些必要的检查：“结果不乐观。”
　　乔治清郑重接过班主任手里的报告：“是生了什么病吗？”
　　“医生说，可能是.......”
　　班主任只跟顾久安说了在哪家医院几楼，没说在哪间病房。她匆匆跑上楼，拦住一个拿着托盘的护士：“您好，你知道有一个晕倒送过来的小男孩，寸头，在哪间病房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你是问那个疑似白血病的小孩？”
　　“白......白血病吗？”
　　乔治清拿着一沓报告从顾久安的对面走来，他身似松柏，顾久安着急朝他招手，对方小跑了两步向她大步走来，乔治清看见顾久安不太好的面色，他小声地在顾久安耳边解释：“别着急，只是疑似。”
　　顾久安眼泪都快上来了：“他还那么小。”
　　顾久安整双眼睛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蓄着半眼的盈盈泪光。
　　乔治清很温柔很轻声地跟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着急，只是疑似.”
　　他是弯着腰跟顾久安说话的，顾久安可以从泪光的折射里看见他的鼻梁，他的侧脸。
　　顾久安不是爱在人前哭的人，莫名其妙因为这一句话砸了一滴眼泪下去。
　　她努力地朝乔治清笑笑：“嗯，不着急。”
　　乔治清离得顾久安太近了，他和顾久安说话的声音好像不是通过耳朵在传递，像是心脏直接在和心脏同频共鸣。
　　乔治清的心脏同顾久安的心脏说，嗯，不着急。
　　【1】删掉了很多四年前的描写，感觉四年后自己更喜欢精简一点不要夸张化不要咯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