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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互相试探 ...

  •   屋外,几只寒鸦飞过,留下尴尬的点点点。

      霍栩瞧着黑暗中轮廓晦暗的惊悚灰影,杏目圆瞪,朱唇微张,活脱脱一只被吓懵了的小兔,直到——

      橘红的火光映红了灰影的面庞,还有那一双如渊墨眸。

      “……严,严韬?”霍栩认出面前人,面色稍缓,却也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挖个坑将如此丢脸的自己当场埋了。

      少年似乎是被惊醒后匆忙爬起来的,光着脚,外面只披了半干的外套,里面雪白的亵衣倒是裹得严实,就是皱皱巴巴地满是褶子。

      霍栩瞧着直皱眉,她确实经常找严韬的麻烦,可也不曾如此克扣过他的物资吧?

      里屋门边,严韬执着火折子扶墙而立,显然不太理解霍栩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

      不过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少年默默无语地给霍栩躬身行礼,然后寻到屋内仅有的一根蜡烛,用火折子点着。

      橘红色的暖光映在他脸上,霍栩却觉得少年面色比那火光还红,只是一时也分不清那是否是着凉后的高烧留在他脸颊上的酡红。

      有了光亮,严韬又去烧茶水,可茶壶刚提起来,便听当啷一声巨响。

      他难受得紧,手脚实在乏力,一个没抓稳,水壶便砸在了地上,登时水花四溅,打湿了他半条裤腿。

      霍栩步子微抬想去帮他,可对方已经弯腰去收拾残局,紧接着不知哪口气儿没喘对——

      “咳——咳咳咳咳!”少年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他近乎失措地转过身去,捂住嘴试图止住咳嗽却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原本就只松松披在身上的衣衫滑落,露出雪白的亵衣,以及肩胛骨处,透过衣料的一抹刺眼鲜红。

      “!”霍栩瞳孔微缩,“你,你何时受伤了!”

      她不由上前两步,哪怕严韬听命于清平王,也到底是自幼便跟着她,若知晓他带伤,她断不会逼他下塘摘莲蓬的。

      “无妨咳!”严韬缓过劲来后迅速转身,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她,眸子里满是警惕,瞧着她就像瞧着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有劳县主,属下已经没事了,明日可以正常值守,县主大可放心。”

      霍栩:“……”女孩儿胸中一口恶气噎住。

      这公事公办的语调,自己拉下脸关心他,他却在阴阳怪气?!

      谁非要他带伤值守了?她是这样的人吗?

      霍栩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意识到自己在严韬心中的形象:不体恤下属,随意剥削,肆意打压,凶神恶煞。

      可这还不都是因为严韬实在太气人吗?被严韬这么一说,怎么好像都成她的错了?

      恼羞成怒之下,有些话没来得及过脑子,便习惯性地出了口:“嗤,精神不错啊,看来还是罚得轻了。”

      “是,属下知错。”严韬丝毫不加反驳,却更显嘲讽。

      “你……”霍栩气不打一处来,身后屋外却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常先生,您请!”霍栩听到玉儿的声音,是郎中到了。

      开玩笑!为啥要专门给这种人请郎中!

      嘶!

      霍栩陡然想起李承戌,还有那个梦。

      霍栩:“……”

      “呼……”深呼吸一口强压下怒气。

      行,看在那梦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

      女孩儿磨了磨牙,上前将房门一把拉开,也不顾及是否有人知晓她方才在严韬屋里,自顾自地大步闯了出去,惹得常珂和他的药童挑眉注目。

      然而玉儿也来不及同那郎中交代些什么了,只是冲严韬房中努了努嘴,便赶忙噤若寒蝉地跟上了霍栩的脚步,可没走几步,便见霍栩又停了下来。

      “唉,不能发脾气啊,已经很糟了,如果再不做些什么……”

      得,还是虚了。

      霍栩苦着小脸,在面子和里子之间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没走。

      因为她突然想到常珂开出药方之后王府还得差人去取药。严韬只是个侍卫,调动不起别的下人,自然需要她的帮衬,这想必会是个十分贴心的人情。

      然而五分钟后,霍栩便后悔了这个决定。

      “县主,恕老夫直言,他虽只是个侍卫,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岂能如此折腾?”

      “他背后已然挨了鞭伤,又在寒凉湖水中泡了那许久,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上苍保佑了!”

      “生命不分贵贱,健康……”

      常珂诊完脉后,便出了屋子写药方,只是一边写,一边还不忘忿忿不平地旁敲侧击着霍栩,字里行间都是在说霍栩虐打下人,险些没把霍栩气得扔茶盏。

      “常先生,他这伤可不关本县主的事。”霍栩压着脾气试图解释。

      然而常珂并不打算听她的解释。

      “不关您的事?”老郎中腾出手来捋了几下胡须。

      他自负圣恩,也不太将区区县主放在眼里,直言道:“就算县主不曾亲自下令,然县主应知,您举手投足间对他的态度,已然成了最致命的命令。”

      “莫欺少年穷啊。”

      常珂点到为止,最后一味药材和用量也碰巧收尾。他将药方交给霍栩,又说三日后来复诊,便翩然离去。

      按理说常珂这一番话已然是踩在县主脑袋上跳舞了,然而霍栩竟然难得地没发火,只是目送常珂离开,然后差人熬药。

      莫欺少年穷。

      霍栩一遍遍念叨着这句话。

      她平日爱玩闹不代表她不学无术,反而因为四处乱跑见多识广,她对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见解。

      “莫欺少年穷”这话放在其他行业还有几分说服力,可若放在仕途上,未免太过理想化。各大世家盘根错节,哪怕有科举之路可走,也得有门道方能“不穷”。

      那么问题来了:

      严韬,一个路边的乞儿,碰巧被她从京郊捡回来的小流浪汉,得有什么样的际遇才能在二十岁的年纪就当上让皇帝都慎重对待的摄政王?

      或者换句话说,严韬能在二十岁便将皇帝当傀儡,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乞儿吗?

      想到这里,霍栩不禁头皮发麻,她放慢脚步,唤来玉儿。

      “县主有何吩咐?”

      “你去查一查,常先生说的严韬身上有鞭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玉儿应下。

      “哦对了还有,”霍栩又道:“王府的下人都是专门查过身世的,你去找找严韬的案卷吧。”

      话罢,又特意偏头低声补充道:“这两件事你都可以慢慢查,但切记莫要惊动他人,尤其是严韬本人。”

      玉儿愣了一下,才应下道是。

      霍栩没心思理会玉儿的迟疑,心事重重地回了院子,轻叹一声,躺倒在榻上,目光望向窗边的一条小缝隙。

      夜正浓,云却散了开来,露出一轮弯月,月辉淌过窗棂,倾泻而出,静谧安恬。

      与此同时,下人们的屋舍区,严韬的房间窗户也开了一小半,外面是同样的风景。

      少年坐在窗边,赤着上身,长长的绷带自肩膀缠至胸腹,额头上的伤口也被包得干净利落,倒是显得面色好了许多,高烧大约也控制住了。

      他微眯着双眼,盯着桌上的一个小木雕,眸中神色在疑惑和恍然间来回变换。

      半晌,他开口,喃喃自语道:

      “霍栩,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时,一缕清风突如其来地透过缝隙,在少年胳膊上撩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让他猛然回了神。

      严韬嘴角挑起一丝放松的弧度,自嘲般地摇头笑笑,吹熄了灯火。

      他此前故意将后背的伤口露出来,试探霍栩的反应。虽然她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是真的十分担忧,但大约不过只是一时兴起吧。

      灯灭,严韬却依旧端坐窗前不曾回头,病气给他稚气未脱的声线平添一丝沙哑和成熟,在空荡荡的房间响起:

      “七叔终于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

      严韬昏倒的风波并没有在清平王府里引起过多的注意,第二日,严韬便如他所言,按时上岗了。

      霍栩刚出门便同等在院外的少年撞了个对脸。

      “你伤好了?”霍栩的声调来得十分别扭,比起关心,更像是惋惜。

      若严韬今日不来,她便可以放羊了!

      “是,多谢县主特地找郎中来,属下已经无碍了。”严韬后退一步,拱手躬身一礼。

      霍栩无奈,又想起昨日自己的猜测,她一脸复杂地打量了严韬几下,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没忍住,直接问出了口:

      “严韬,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吗?”

      话罢,霍栩紧盯着少年面上的每一丝情感波动,试图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裂缝。

      然而严韬只是低垂了眉眼,恭敬道:“属下自记事起,便是一个人流浪了,五岁时有幸被王府收留,跟着王府的师父习武,奉命保护县主。”

      保护?霍栩忍住不吐槽,分明是替她父王监管她吧?

      霍栩努力将吐槽咽回去,换了一种问法,“那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你家的房子,你的朋友、兄弟姐妹,小时候吃过的好吃的,玩儿过的玩具,还记得吗?”

      严韬这次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思索了少许,才犹豫道:“属下幼时大约比较孤僻,对朋友和兄弟姐妹都无甚印象,家里的房子不大,但在屋后有演武场。”

      “演武场……”霍栩捻住严韬的回答里唯一具体的信息,却也没琢磨出什么门道。

      毕竟大梁尚武,无论高官或是平民,屋后辟块空地出来做演武场的做法都十分常见

      霍栩的沉默似乎让严韬有些不安了,少年试探道:“不知县主问这些,所为何事?”

      “没为什么,好奇而已。”霍栩话罢,注意到少年神色,又自觉有些严厉了,找补道:“行了,去休息吧,你若不放心,我这几日便不出门了,等伤好全了再说。”

      话罢,霍栩竟真的扭头又回了院子,留下沉默不语的少年愣愣不知如何反应,甚至连躬身行礼都忘了。

      半晌后,严韬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却仍是兢兢业业地守在了院外,只是心中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涟漪。

      如果昨日还是疑心,今日便成了实打实的疑点。

      他知道霍栩一直将他当作清平王的走狗,以武力手段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怎么可能突然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严韬眸子微眯,却是毫无头绪。

      罢了,随她吧。

      他倒要看看,那小丫头究竟能忍着几日不出门乱闯。待她闷不住了,便也是鬼主意露馅的时候了。

      少年墨眸中不着痕迹地滑过一丝玩味。

  • 作者有话要说:  霍栩: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严韬:我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相信很多人都十分好奇我小时候的事。其实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我本人也是非常极其特别地好奇,大概就跟其他小孩儿差不多吧。那么关于我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个问题,今天就说到这里。
    霍栩:拳头硬了。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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