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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噩梦成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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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趴在地上不省人事,额角破了道口子,正缓慢往外淌着血。
“严韬!”霍栩吓了一跳,快步上前。
她只是想给这人些教训,让他以后管束自己的时候懂得些分寸。而且他一个习武之人,听说冬泳都不是问题,今日怎地!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郎中!”霍栩一个眼刀飞过去。
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仆役们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分出一个人去请郎中,另外几个背着严韬,一路小跑向下人们居住的屋舍。
人哗啦哗啦地少了一大半,只剩主仆二人立在青石小径上半晌没动步子。
玉儿先反应了过来,狐疑地悄悄打量了霍栩一眼。
这小祖宗平日里对严韬也是非打即骂,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虽说以往确是没将人折腾到当场晕倒,可……
难道是去年求的菩萨开了光,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什么呢?”霍栩发觉玉儿的目光,偏头瞥了小丫鬟一眼,吓得对方缩了下脑袋,讷讷无言。
好在霍栩此刻也实在无意纠缠,蹙眉道:“算了,走吧,我还没睡醒呢。”
她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眉眼低垂,眸中神色来回变换,最后深吸一口气。
她怕是被那亦真亦假的梦吓破了胆子,才会这么紧张严韬那个狗腿子。
不过只是个梦而已啊!自己怕个什么劲儿?
若是一会儿睡觉时那梦再出现,她定能寻出实打实的破绽!
霍栩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拉开屋门,而后倏地一旋身,将要跟进来伺候的玉儿挡在了门外。
“我睡个午觉,你看着门,午食也不用叫我了,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明白吗?”
“……是,县主。”玉儿微顿,很快屈膝一福,恭送霍栩砰一声将门关了严实。
门内,霍栩轻车熟路地在炉中加了些助眠的香料,又换了舒适轻便的丝绸睡衣,扯开被子蜷了进去。
或许是想要做梦的意念太过浓烈,那梦竟真的再次出现。
这次的开场是上次一闪而过的金銮殿,清平王被殿内持刀侍卫拖下去的时候。
唯一的区别是,上次的视角是正对清平王,背对高高在上的龙座。而这次,背后一阵冷风吹过,霍栩便如同一朵蒲公英,轻巧转过身来。
高高的台阶上,端坐着帝王,帝王身旁,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在金銮殿上竟也敢光明正大地站在皇帝身旁!
她的目光怔愣着定格在那人面无表情的脸上,这次,终于听到了身后清平王的叫嚷:
“是李承戌要谋反!不关臣弟的事啊!皇上,皇上!”
皇帝没答话,却不着痕迹地望向了身旁的摄政王。
这样细微的表情落入清平王眼中,喊冤的叫嚷声顿了一下,然后骤然变得暴怒嘶哑。
“严韬!是你!你个祸乱朝政狼心狗肺的无耻小儿,就是这么报答清平王府的养育之恩的吗!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清平王的怒斥逐渐远去、消失,却不曾在殿上引发哪怕半分的涟漪。
霍栩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这什么意思,严韬竟诬陷清平王府谋反,然后趁她无依无靠送她去和亲?
还是说他就是为了让她无依无靠地去和亲,才栽赃清平王府谋反的?
霍栩脑中一团乱麻。
梦里,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帝王起身,觑了摄政王一眼,自顾自地拍拍袍子离开了。可严韬仍立在龙椅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清平王的怒斥后竟缓慢地染上了一丝笑意,薄唇轻启:
“好啊,我等着。”
他没出声,但口型如是道。
整个场景分毫毕现,栩栩如生,霍栩甚至能看清那人唇上细微的弧度。
这是梦吗,这真的是梦吗?!
“!”
榻上女孩儿猛地睁开眼,哽了两息后大口喘起了粗气。
屋内白烟氤氲,床帏将空气圈禁,分不清今夕何夕。
是梦吧!
是梦吗?
霍栩怔住,世上有这么逼真的梦吗。
她动了动手指和身子,发觉掌心和整个后背都已是冷汗涔涔。
撑着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脖颈,她偏头望向窗外天色,已是傍晚时分。
“玉儿?”霍栩出声唤人。
女孩儿声线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莫名多了几分诡异。
直到门扉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小丫鬟走进来,轻声问了一句安。
霍栩盯着玉儿瞧了半晌,长长舒了口气,彻底缓过了神来。
方才果然是梦。
“县主可要起身?”玉儿觉得霍栩的面色不太好,试探性地问道。
霍栩点了下头。
半盏茶后,趁着玉儿替她梳头绾发,霍栩不着痕迹地问道:“父王可回来了?”
“回来了。”玉儿如实禀报。
她虽守在霍栩门前,但清平王一回来,整个王府都会忙碌起来,气氛显而易见的变化任谁也察觉得到。
不过……
玉儿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过王爷似乎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我瞧见王爷身边的何二手里捧着礼盒去了库房,兴许是有贵客上门拜访。”
贵客?
霍栩心头一跳,梦中那个陌生的人名突然清晰起来:
李承戌。
这人她之前从未听说过。
她之前之所以想做梦,就是为了寻些线索证明这梦的真假,那么……
只要证明李承戌此人根本不存在,或者至少与她父王交好的官员里没有一个叫李承戌的,便能证明这梦是假的了。
或许她应该主动打探一番?
霍栩心思急转,却又眉头微蹙——她贵为县主,可想了解朝中官员却是无门无路,要摸排她父王的人情往来更是难于上青天。
目前唯一的方法便是先从上门拜访的官员入手,可父王议事的院子平常不许人进,除非……
“玉儿,今晚不在府里用晚食了,去逛夜市吧。”霍栩突然道。
玉儿心里一咯噔。
王爷有令,霍栩若想出门,务必让严韬跟着,可严韬昏倒,到现在还没醒呢。
这一瞬的犹豫被霍栩敏锐捕捉到,她一个眼刀飞过来,玉儿立马不吭声了,乖乖伺候霍栩整理着装。
这时,身后又传来霍栩的声音:“对了,这个月的月银前两日去茶会时花光了,先去账房支了下个月的再出门。”
玉儿微愣,前两日有去谁家的茶会吗?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霍栩性子向来跳脱,没什么贤良淑德的架子,大约就是看上了什么好耍的物什吧?
玉儿应下,主仆二人各怀心事出门。
为了避免府内侍卫排布太过分散,清平王府的府库、账房以及清平王的书房这些机要建筑都在清平王平时用来议事的院子里。
玉儿去账房支取月银,霍栩便在院子里四处乱转,不小心就靠近了清平王书房后的小花圃。
可就在她距屋墙两步远的时候,府里的侍卫上前来拦住了她。
霍栩余光中,那人早就盯上了她,所以她也早做了准备。
“诶呀别拦我!”女孩儿柳眉倒竖,娇叱道:“我的玉佩方才进这院子之后掉了,那可是皇后娘娘日前赏的,你们还不赶紧帮着找找!”
“皇后娘娘赏的?”侍卫倒吸一口凉气。
皇后赏的可是御赐之物,这若是丢了……
侍卫们再不敢拦,还分出三人帮霍栩在草丛里翻找。
“我明明记得就是掉在这一片了啊。”霍栩嘟囔着,不动声色地偏离了侍卫们的视线范围。
墙根处,书房内的谈话声终于丝丝缕缕地溢了出来,还伴着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
“李大人,那就这么说定了?”
“哈哈哈哈好,王爷爽快!承戌佩服!”
*
九月下旬,天气转凉,今夜更是秋风瑟瑟,墨蓝色的夜空中浓云密布,无论是月光还是星光,都没有半分露头的机会。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逛夜市的夜晚。
玉儿终于支取了银子出来,然而在院子周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霍栩的影子,一张小脸登时煞白。
她的小主子呢?!
往日有严韬跟着,她从不用操心这事,如今!
冷汗瞬间浸湿衣裳,玉儿提心吊胆地一路问,方才弄清楚霍栩去了下人们住的屋舍区。
小丫鬟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霍栩去那地方做什么?该不会还是气不过,又去找严韬麻烦了吧。
玉儿在屋舍外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进去了。
可她一路寻到严韬门前,却惊讶地发现霍栩正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面上阴云密布。
玉儿丝毫不怀疑,若此时主子手边有什么瓷器,定然免不了粉身碎骨的下场。
谁又惹到县主了?
玉儿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触这个霉头,便见霍栩停了下来,愁眉苦脸地倚在了一旁的木柱上,后脑勺一下下地轻磕着廊柱。
主子上次如此烦闷,还是太学院的期末考试前夕吧?
嘶……这小祖宗今日究竟怎么了?
霍栩可不知道自己的丫鬟正一脸惊疑不定地臆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她快要悔死了!
这分明就是天方夜谭,无稽之谈!
可偏偏那李承戌竟是真的,还真同他父王有交情!
霍栩脑中一团糟,可潜意识里却已经默认了那梦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严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可怕手段,未来竟能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而且那人定是记恨她对他不好,才会处心积虑诬陷清平王府谋反,然后趁她没了家世背景,将她送往蛮夷之地和亲!
霍栩不得不承认她虚了。
可让她去讨好严韬这个清平王的狗腿子,在人前听严韬的话,给严韬面子?
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啊啊啊啊烦!
“县主?”玉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霍栩恍然回过神来,满面的生无可恋。
“何事。”
玉儿咽了口唾沫,问道:“您,您还去夜市吗?”
“夜市?不去!”霍栩不耐烦地拒绝。
玉儿便不吭声了。
可霍栩顿了一下,又垂着视线转过身来,含含糊糊地小声问道:“你们此前给他请的郎中是哪个?”
“他?”玉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霍栩问的是严韬。
“嗯……大约就是附近随便抓来的一位吧。”玉儿揣摩着霍栩对严韬的态度,小心答道。
可紧接着便见主子蹙了下眉。
堂堂县主毫无形象地叉腰立了半晌,骤然泄了气般,偏头嘟囔道:“那你现在赶紧差人,去东市百草堂,将那常郎中请来。”
“百草堂、常郎中……常珂?!”玉儿被这名字惊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珂可是京中声名鹊起的名医,医术精湛不说,三十年前创办百草堂更是家底颇丰,给合眼缘的穷苦人家治病都不收钱。据说半年前还入宫救了一位不得了的贵人,得了皇帝亲手写下的“再世华佗”的金字招牌。
请他,来给严韬看病?
“啧愣着干嘛,快去啊!”霍栩见玉儿立着不动,还以为玉儿在惊叹她向严韬服软了,恼羞成怒。
“是,玉儿这就去!”小丫鬟心神一紧,赶忙跑走了。
四周瞬间静了下来,这个时点下人们都在忙碌,即使有倒夜班的在屋里休息,也不敢出来自找麻烦。
霍栩眼瞧着玉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目光转回面前的屋子,心中摇摆不定。
严韬是她的贴身侍卫,等级蛮高,因此不必挤大通铺,而是独占一间屋子。
所以哪怕她现在进去看看,甚至道个歉,也不会被旁人知道她向严韬服软了。
“咳!”霍栩重咳一声,嚣张地提高声音道:“还做侍卫呢,身子骨这么弱,连我一个女子都不如,真是废物!”
霍栩如是道,还在地上踩出由重到轻的步伐,装作离开的模样,一双手却与此同时小心推开了面前粗陋的木门。
“吱——”
生锈的门轴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女孩儿如同一只猫,灵巧地蹿进去,再转身悄悄将门合拢。
屋内黑灯瞎火,静悄悄地,隐约可以听得到少年轻缓的呼吸……
嗯?等等。
再怎么样也不该听到呼吸声吧?
霍栩:“……”
女孩儿身子微僵,缓缓扭头,一个晃晃悠悠的白色影子,便在她眼皮子底下从里屋飘了出来。
霍栩:“!!!”
“啊——”
作者有话要说: 霍栩:鬼啊!
严韬:委屈巴巴.jpg
谢谢支持!